雙生子 96

推開門,隻見裏麵也圍著六七名男子,高坐中間的那位低著頭,一襲緋色長袍,長發隻用玉簪子鬆鬆綰著,長指在七弦琴上靈活遊走,晶瑩剔透的琴弦在他的雙指撫動下,發出如流水如出一轍的聲響,淙淙緩緩,不時碰上岸邊的小石子,激打出微大的嘩嘩響聲,又有小魚躍出溪水,再撲通一聲落回溪中……

在這人的雙手下,溪水已經淌過了密林,到了開闊之地,匯入滔滔江水,濤音磅礴,氣勢恢弘。

“真是不可思議。”莫問離低語。

“聞所未聞。”禦璃驍輕輕點頭洽。

“二位為何不進去聽呢?”一把醇和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飛快轉頭,紫衣男子已到身後,正用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掀麵紗鈐。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陰柔、俊美,尤其是年輕。因為年輕,讓他的肌膚有種極為潤澤的光華,狹長的眸子輕輕眨動,便見波瀾微皺,柔情頓露。

別說女人,男人也會為他這表情所迷惑,忍不住多看。

禦璃驍心中暗惱,被屋中弦音吸引,連別人到了身後都不知道。

“請。”紫衣公子推開門,向二人微微笑。

琴音未停,但其餘人都站了起來,向紫衣公子圍攏。

“紫公子。”

“招呼好二位貴客。”

紫公子點頭,徑直走到了高台邊,取了一把簫,優雅地坐下,將那把翠色湊進薄唇邊,眼簾低垂,與他合奏。

“二位公子請上座。”

男子們請禦璃驍和莫問離坐下,很自然地,在二人身邊各坐了一位華服男子,端茶倒酒,服侍殷勤。

禦璃驍已摒去了不自在的心思,左右看了看身邊服侍的男子,又看高台上的二人,低聲問:“那就富貴溫柔鄉的掌櫃?不是聽說是東鄉的劉老板嗎?”

“紫公子和緋公子已要把此處盤下,他們是這裏的新東家。”

男子溫柔地笑,抬起白玉一般的脖頸,上麵有好一些暗色的齒印,格外刺目。

以|色||侍人,對於女子來說,頂多落個yin婦的名聲,但對於男人來說,那是八輩子翻不了身的恥辱,都無法埋進祖墳去見祖先。

但這世上偏有些好男風的有錢人,喜歡找這些清秀俊逸的少年發|泄變|態的yu望,也有真心待他們好的,但那是鳳毛麟角,更多的是折磨,取樂。從身邊男子脖子上的齒印上來看,多半遇上的是後一種。

“紫公子和緋公子以前也在這裏做事?”

莫問離抿了口酒,長眉一揚,雙指捏著杯子,舉到眼前看。一雙烏瞳裏華光四溢,足見這酒有多合他的胃口。

“紫公子早在幾年前就不在這裏了,緋公子一直在。公子,想讓綠笛如何服侍您?”

坐在莫問離身邊的綠衣少年分明是被他迷倒,一手托著腮,一手輕撫莫問離的手臂,喉|結羞怯怯地顫著。

“就這樣,多捏捏。”莫問離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肩上擱。

綠笛順從地跪坐起來,給他捏肩捶背。

“公子,您呢?”

禦璃驍身邊的少年也跪起來,想依葫蘆畫瓢地侍奉禦璃驍。

“倒酒吧。”

禦璃驍的視線掠過高台上奏樂的二人,停在他們身後的牆上,牆上有兩幅精美的繡品,一幅上麵滿繡緋色玉簪花,一幅繡的是依窗而生的紫色虞美人。

“緋玉,紫虞。”

禦璃驍指著奏樂的二人,緩緩道出二人的名字。

那二人抬起頭來,相視一笑,同時看向禦璃驍。

雙生子!

禦璃驍怔住,這兩個人簡直一模一樣,衣服款式也一樣,若不是從顏色上區分,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公子能從畫上猜出我們的名字,不錯。”

緋玉把琴推開,扶著紫虞的肩膀起來,他這動作才叫楊柳拂風,楚楚惹人憐,便是女子,也難以做出他這樣的嬌態,更重要的是,還一點都不突兀,不惡心,好像他天生就該這樣。

“公子再猜猜,這畫上隱藏的詩,若能猜中,今日所有的帳都讓在我身上。”

緋玉雙臂垂著,慢吞吞走近了禦璃驍,紅唇彎著,笑吟吟地看他。

禦璃驍盯著畫看了半晌,正色道:“莫作尋常輕|||薄看,玉台姊妹是前身。”

緋玉的臉上露出一絲若笑若癲的神情,隨即朗笑起來,肩膀聳|dong了好幾下,才扭頭指著紫虞說:“哥哥你聽,居然有人以為我們是雙生的。”

“難道不是?”禦璃驍驚訝地問。

“當然不是,我迷戀哥哥,所以求了異人,把我的臉整成了哥哥的模樣。”緋玉不笑了,一臉淡漠地掃了他二人一眼,揮揮手說:“沒猜中,今兒自己付帳,綠笛身價稍貴,一個時辰三十兩紋銀,他精通十八般手段,包公子開心。紗華一個時辰是十兩紋銀,你們帶公子去享樂吧。”

紫虞往後一歪,靠在牆邊的墊子上,握著翠竹簫在地上輕輕敲打,溫和地說:“綠笛,紗華,好好服侍二位公子,不許偷懶。”

“是。”綠笛和紗華拉著兩個人的身手起來,笑吟吟地往外拖。

關門的時候,禦璃驍扭頭看,隻見緋玉正坐在紫虞的身邊,一手抱住他的頭往自己的腿上放,另一手拿了銀耳勺,好像要給他掏耳朵……

兩個男人,一模一樣的臉,做著男女之間才有的親昵動作,卻讓人討厭不起來。

“我們也試試。”莫問離一手抱著小白狗,一手摸自己的耳朵,故意逗禦璃驍。

禦璃驍長眉擰著,輕輕搖頭,好半天,才小聲說:“你不覺得他們很怪異嗎?”

“你看不慣,當然怪,但這世上的情,又豈止局限於男女之中?也有女子相厚,男子相愛的。、”莫問離不可置否地一笑。

禦璃驍若有所思地搖頭。

綠笛掩唇笑,拉著禦璃驍的袖子說:“二位公子不必驚訝,我們富貴溫柔鄉以前不在汰州,也不叫富貴溫柔鄉。以前開在同裏郡,叫枕中香,掌櫃叫姬京岑。那是個瘋子,專門買來小男孩,精心調||教,十二三歲就開始服侍客人,三年前才搬來這裏。”

他說著,又和紗華交換了個眼神,紗華便過來,抱住了禦璃驍的手臂,仰頭看著他繼續說:

“在我們這裏,誰都知道緋公子愛著紫公子。他們也是小時候就進了枕中香的,到現在為止都十多年了。五年前,緋公子被客人用火燭燙壞了臉,燎了一臉的火泡,姬京岑想把他丟掉,是紫公子去求了異人,給他換了張臉,用的還是自己大||腿上的皮,活生生剝下來的呢……這一世,若有人肯對我那樣好,我死也甘心了。”

“你們兩個看不到我?”莫問離停下腳步,笑著問二人。

“公子如此俊美,怎會看不到?今日公子是想單獨與綠笛……還是我們四人一起?”綠笛嘻嘻地笑,要過來親吻莫問離的臉。

莫問離的臉綠了,趕緊退了兩步,指著禦璃驍說:“爺今日是來請客的,你們二人招呼好這位爺便是。”

“好嘞。”綠笛繞回禦璃驍身邊,和紗華一起,一左一右地往他懷中蹭。

禦璃驍心中明白,這多是故意,是紫虞和緋玉的試探。大白天的跑來富貴溫柔鄉,如果不是真的色yu攻心,那就是前來找事。

他雙臂攬住二人,走向河畔的小築。莫問離抱著小狗站在原地,看著他進了小築,笑笑,跟緊他們的步子。

禦璃驍連這犧牲都肯做,足見他此刻的心焦程度,隻怕恨不能掐死這些人,逼問出公主的下落。

緋玉走到窗前,看著那四人遠去的身影,小聲說:“這二人以前沒見過,什麽來著?”

“他們抱的狗是麒麟坊的。”紫虞起身,慢步走了過來。

“麒麟坊的狗……”緋玉擰擰眉,勾勾手指,招呼過一名美少年,“你去麒麟坊問問,這二人是他們什麽人?”

“是。”少年匆匆離開。

“哥哥,這幾日我總感覺心驚肉跳的,感覺要出什麽事,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麽?”緋玉轉過頭,看著紫虞一臉擔憂地問。

“發財的事。”紫虞笑笑,拍拍他的肩,雙瞳光芒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