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休了臣妾
漁嫣心中非常清楚,葉素簡和秋玄靈之中,起碼有一個,也是宮中指來盯著禦璃驍的探子,現在也不知葉素簡有沒有看清禦璃驍是站著的!
禦璃驍雙臂一攬,就搭在了她的肩上,整個重量都往她的身上壓來,手臂攬著她,轉身往下一倒。
可漁嫣沒想到他會這樣,拚力一掙,禦璃驍再拉她時,已經收不住,她一聲驚呼,他已民壓著她摔趴在了地上——壓得骨頭血肉都要一起碎了——
他好重!
太重了龕!
漁嫣尖叫著,用力往上掀他。
“你再敢掀一下試試!”他貼著她的耳朵,低聲威脅。
漁嫣深深地吸氣,艱難地扭頭區。
侍衛們正跑過來,把他抬起,放到那輪椅上。又有太監細聲細氣地說:“王爺,漁嫣姑娘如何背得起王爺呢?”
“扶她起來。”禦璃驍盯著還趴著的她,低低地說。
侍婢們匆匆過來,把摔得快暈過去的漁嫣扶起來,頭上的發簪跌出去,碎成了好幾段,青絲垂下來,直達膝彎處,一扭頭看他時,那眼眶都紅了,痛的!可她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來,隻輕輕抿唇,讓侍婢們扶她回去。
她是鮮活的肉做的,他怎麽能如此利用她?
“王爺?”葉素簡又在外麵喚了一聲,脖子伸得長長的,不停地張望。
“叫傅總管來,沒人教過規矩嗎?誰許夫人們這時候還在四處亂走?把葉素簡關起來,禁足一月,不得出來。”禦璃驍轉過頭,怒聲低喝。
“是。”太監趕緊跑出去。
外麵傳來瓷碗兒摔得粉碎的聲音,葉素簡驚慌失措地求饒聲像快繃斷的琴弦,尖銳刺耳。
漁嫣被侍婢們送回小院,坐到**,挽起裙角、袖子一看,手肘和膝蓋都磕青了,這大團大團的青色印入眼中,眼淚驀地就落了下來。
她把雙腿擱到**,抹了把眼淚。有什麽好哭的,這些傷逃不掉,隻要一天留在這裏,比這個更重的傷都有可能落在她的身上。
念恩念安跑過來,一看到她手上腿上的情形,掩唇輕呼,趕緊跑去拿藥膏過來,用溫水化開了,在她的腿上膝上輕輕地揉。
“我自己來。”漁嫣推開二人的手,接過藥膏,在掌心裏捂化了,往膝上腿上的淤青上抹。
念恩、念安在一邊看著,想安慰又不知道怎麽安慰,也不敢問出了什麽事。念恩打了水過來,讓她洗臉,洗腳。
“你們去歇著吧,不用伺侯我了。”漁嫣不想在她們兩個麵前露出脆弱的樣子,深埋著頭,把腳放進盆裏,小聲說。
她傷了,尚有這兩個丫頭伺侯她,這兩個丫頭傷了,有誰可依靠?所以她不能在她們兩個麵前脆弱!
“可是……叫大夫來瞧瞧吧,也不知道傷到骨頭沒有。”念安擔憂地看她的傷。
“我沒事的,哪有這麽嬌氣,去吧,我洗洗就睡了。”她勉強笑笑,朝二人擺了擺手。
念安還想說什麽,念恩一拉她的手指,把她拽了出去。
“幹嗎拉著我,沒見著娘娘傷成那樣了嗎?”念安不滿的聲音從關上的門外傳進來。
“你讓娘娘一個人安靜歇著吧,別煩她了,沒見她連哭都不想在我們麵前哭嗎?”念恩的聲音更小。
可這院子很靜,她的聽力偏又這麽好,念恩的話一傳進來,她的眼淚就落下來了。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臉,浸在水裏的腳互相蹭了蹭,又拿起了藥膏,挖了一大坨,往手肘上抹。
痛了,傷了,累了,自己受著吧,還能怎麽樣呢?
原本相公是天,是地,是依靠,可於她來說,卻是掙不脫的恐懼。
她很害怕禦璃驍,這個人的能量太大了,她很清楚,今後這江山天下九成是禦璃驍的,到時候後宮三千,美人如雲,更無她的立足之地。
漁嫣擔憂自己命運,拚命想逃,眼前卻黑茫茫的,看不到月光,更不見陽光!
她又掉下眼淚來了,她隻是一個小女子,小得不能再小的女子,卑微而努力地在行走在塵世裏,她不想過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她也想衣食富貴,也想安枕無憂。
誰,來護她、愛她?
門突然慢慢地推開了,她慌慌抬眼,隻見禦璃驍就站在門口,她掛著滿臉的淚,來不及擦去,和他深遂的視線對上。
沉默頃刻,她匆匆抬手,用手背往臉上抹眼淚,手上有藥,弄進眼睛裏,她悶哼一聲,眼淚流得更凶了。
瞧,這是因為藥,不是因為她想哭!
還有,因為今晚月圓了,很能影響情緒,所以她才會這樣脆弱,居然摔一跤就痛哭了!
門緩緩關上,他腳步漸近了,低頭看了她一會兒,蹲下去,雙手浸進水裏,掬了水澆在她的小腿上,然後用布巾擦了水,拿出一隻翠色的竹管出來,倒了些冰涼碧幽暗的**在手掌中,捂了捂,然後往她的腿上覆去,再順著她的膝蓋慢慢往下揉。
“痛。”她的腳在水裏跺了一下,水花飛濺起來,不少晶瑩飛到了他的臉上。
粗礪的長指一把握著她的腳踝,他的呼吸突然就沉了沉,仰頭看她時,滿臉猙獰的疤痕糾結著,看得她用力閉上了眼睛。
“王爺要看真正的漁嫣,也請王爺在漁嫣這裏做真正的你。”
他的瞳色也沉了沉。
若說世間最大膽者,漁嫣是其一。
若說世間最膽小者,漁嫣也是其一。
他看著漁嫣,抬手輕輕地拉起頭套精妙的結扣處,慢慢地扯下,露出他本來的臉。
這要求,也隻有漁嫣敢在他麵前提。
可是他不知道,漁嫣不看他這張臉,不僅因為醜陋如鬼,更重要的是,總讓她想到父親被活活杖斃的那一刻……臉都打爛了的那一刻……
殘忍的他們,沒讓父親死得稍稍有尊嚴一些。
她的眼淚又開始湧了,不小心揉進眼中的藥膏辣得她的眼睛痛得要瞎掉了。
他站起來,去桌邊端來茶水,浸濕了錦帕,給她輕輕地擦著眼睛。
“不需王爺費心,我自己來。”漁嫣伸手要奪錦帕。
禦璃驍抓住她的手腕,低低地說:“別的女子,莫不婉轉求|歡,隻有你,總是話中帶刺,真是不怕死。”
“那王爺就殺了我好了。”漁嫣抿抿唇,小聲說。
屋子裏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了,他又抬起她的下頜,用錦帕繼續給她擦眼睛,慢吞吞地說:“我怎麽舍得殺你?”
這話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
漁嫣睜著疼痛朦朧的雙眼,忿忿地瞪他。
突然,他俯下身來,輕輕地吻住了她的唇,漁嫣猛地瞪大了眼睛,腳一踢,水盆翻了,水潑濕他的袍擺和布鞋。他整個人壓下來,把她牢牢地鎖在懷裏,倒在那堆柔軟的錦被裏。
漁嫣自打進了這小院,才有了這樣舒適的錦被,這樣的絲,這樣的棉,這樣的榻,這樣的錦帳,都是他所賞賜,不比那四夫人差半點。
都是晨瑤安排的,也是他的銀錢置的。她拚命寫狀紙,畫書稿,一本不過分得五十兩紋銀,還喜不自勝,覺得自己好富有。而這一枕便要上百兩紋銀,這錦帳便是上千兩的支出……
漁嫣瞪大眼睛,看著頭頂晃動的錦帳,不再阻止他的進犯。
累死了,累暈了……
他的唇舌就在她的唇裏肆意遊走掠行,那淡淡的藥草味兒遞進她舌尖的味蕾上,飛快地傳進她的心裏,讓她整個人都跟著發苦。
“對不起,本是讓你倒在我的身上……”他突然一偏頭,貼著她的耳朵,低低地說了句。
漁嫣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呼吸緊了緊,他的吻又貼下來,和剛剛的溫柔纏綿完全不同,這吻很凶猛、很凶猛!凶猛到讓她無法呼吸!那滾燙的舌,就像霸道的蛟龍,非要把她纏得粉身碎骨才肯罷體。
她嗚咽著,想躲。
他的手掌立刻就摁住了她的肩,吻往她的脖子、她的肩、她的胸前襲去。
漁嫣本應該抗拒的,可這時候,居然有一陣一陣地熱潮瘋狂地從身上炸開,衝撞得她的理智和眼淚七零八落,四下逃散,隻有身體,隨著他這強勢的親吻,一點點化開,如同春天裏悄然化的一塊湖心冰,被潮水推動著、推動著……找不著方向……
他的手突然摸到了她的小腹下,猛地仰頭看她,被情|欲浸泡著的聲音愕然問:“你身上沒來?你騙我?”
漁嫣的臉猛地漲紅,來是來過了,隻是前天就幹淨了!
她急|喘著,緊張,可又莫名其妙地期待著!她羞|恥,可又控製不了這滿身子裏奔跑著的渴望!
他跪坐起來,雙掌在她的身上飛快地動作,把她剝得隻剩下那肚|兜橫斜,她不肯鬆手,非抱著那單薄可憐的布片,可這模樣更誘人,更讓人瘋狂,那布滿烏青的手肘,擠得胸前的雪軟堆起……嬌唇顫抖著,盯著他,望著他,雙腿輕輕縮起來。
“漁嫣……別喊痛……”他的呼吸愈急,把她的腿往上一摁,手掌握住了她的雪臀,然後往旁邊一推。
漁嫣還是喊痛了,他就俯在她雪|臀上,一掌抓著一瓣,另一瓣卻被他的唇齒輕噬著。
漁嫣要瘋了!
他怎麽能在她身上用這樣的手段?
他的舌尖從雪臀往前,到了她的羞澀顫抖,又緊緊閉合著的芍藥上,花露一滴一滴地閃現,很快就被他誘成了泉!
漁嫣又流起淚來,她把臉緊緊地埋進了錦被裏,喉中發出小貓兒似的呼聲,嬌軟的身體承受著他突然而至的攻入……
漁嫣痛了,又絕望了,繼爾一陣陣奇異的快樂感覺衝上頭皮,她壓抑地尖叫著,手緊緊地抓住錦被,腳尖繃緊,再彎起,再繃緊……
禦璃驍如蛟龍入大海,馬馳草原,盡情遊動,暢快飛騁!
似乎很快,又似乎過了幾十年,幾百年。他抱著趴在他懷裏的她,一指托著她的下頜,黑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她沱紅的雙頰。
這樣的美人,這樣的漁嫣,悄無聲息地攻進了他的心,不承認都不行!
王府被月光籠罩著,四夫人的院落裏都亮著燭燈,葉明月的房間裏傳來琵琶聲,她在練習白日在宮中聽到趙榮欣彈的那首曲子。她很有天賦,一聽便不忘,還加以改進,成了她的琵琶曲。
葉素簡在哭,哀傷如同冬季尋不到食的狐狸。
秋玄靈沒心沒肺,在唱曲兒,身影在窗紙上晃來晃去。
晨瑤的小院中最安靜,她枯坐院中,仰望天空,雙手緊緊地揪著錦帕,看星星,看月亮……驀的,有冰涼的水珠從臉上淌下,越來越多……
不是淚,是雨!下大雨了!
她忽爾笑起來,站起身,手中錦帕一揮,在雨中轉了個圈,和著葉明月的琵琶樂跳起了舞。
一舞能傾城,二舞能傾國,然爾三舞四舞,卻始終無法傾了那人的心!原以為那人心在天下,卻不知,也能裝下女子。
晨瑤,哭了。
越舞越快,越轉越快,和著密集的雨點,裙子緊貼在身上,柔軟的腰肢扭擺成了不可思議的彎度。
女子有愛,郎心難得,難道她晨瑤就這樣輸了不成?旋轉的腳步停下,她扭頭看向漁嫣的小院,眼中殺機頓生。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也不知道禦璃驍給她的那是什麽藥,淤青好了大半,她扭著手肘看了好一會兒,突覺屋中氣氛不對,抬眼一看,隻見念安正盯著她傻乎乎地笑。
“你笑什麽?”漁嫣不解地問。
“昨兒晚上王爺在這裏。”念安笑得更傻了,衝她吐舌頭。
漁嫣突然想到,他是走著進來的,難道被這沒心沒肺的笨丫頭看去了。
“不過好奇怪,他是怎麽進來的呢?奴婢和念恩那笨丫頭就坐在院子裏,都沒看到他是怎麽進來的,更奇怪的是,奴婢居然就坐在樹下睡著了,念恩那笨丫頭居然不叫我。”
念安走進來,手指在半空中比劃著,一臉不解。
“你才是笨丫頭。”漁嫣被她逗笑了,站起來,在她的臉上擰了一下。
“還有哪,娘娘你半夜還在哭呢,王爺這麽勇猛麽?把娘娘都弄哭了,是不是很痛?”念安又問。
“呸,沒臉沒皮不害臊!”漁嫣啐她一口,轟她出去。
“咦,娘娘又寫又畫的,還畫男人的那東西給我們看了,現在倒怪我們不害臊!”念安扁扁嘴,委屈地看著她。
“就你嘴碎,還不去外麵接東西。”念恩快步進來了,匆匆說:“宮裏又賞了東西下來,趕緊去抬。”
這院中的奴婢隻有念恩和念安,那個給她的保鏢阿朗白日就呆在門外,無主人之意,是不能隨便進來的。
漁嫣聽說是宮裏來人,心裏又煩了,走到門邊一瞧,阿郎一人抬著一隻大大的箱子進來了。
“什麽東西?”漁嫣好奇地問。
“看看,什麽寶貝!”念安跑過去,手指捏著錦布用力一扯,綺麗的白色羽毛出現在三名女子眼前。
是那隻白孔雀!
“祺王送的。”傳旨太監恭敬地行禮。
“送我?抬回去,我不要。”漁嫣一怔,想到昨日祺王的無禮,小臉一沉,轉身就要進屋。
“請姑娘不要為難奴才,奴才隻能依王爺之令送來,不負責拿回去,奴才告退。”太監說完,轉身就走,那速度,就跟腳底抹了油,飛快!
“哇,娘娘,您不是說過,隻要是送給您的就收下嗎?那事辦得成就辦,辦不成拉倒,若誰好意思再來討,看他有沒有臉進這道門。”念安看著這漂亮的鳥兒,完全興奮了,繞了好幾圈,扭頭看漁嫣。
“念恩,你快去撕她的嘴,總有一日,我要被她的嘴害死。”漁嫣一怒,指著她就罵。
念恩也不客氣,上前去就往她嘴上擰了一把。
念安知道自己一見著好東西就造次,這時候再不敢回嘴,怯生生地低頭垂眼,小聲告饒。
“回你屋裏去,不許出來。”漁嫣隻怕阿朗是誰的人,把這話傳哪裏去!瞪了一眼念安,趕她回房。
“奴婢錯了,奴婢打嘴。”念安自己打了幾下嘴巴,這才快步往她的屋裏跑。
“娘娘莫氣,念安就這脾氣,回頭奴婢好好教她。”念恩又安慰漁嫣,拿眼角餘光悄悄看這突然出現的壯漢,思忖著他的來曆。
阿朗隻一抱拳,大步出去了,他進來的時候也沒行禮!
“他是聾子?”念恩好奇地問。
“是王爺派來看著我的。”漁嫣撫額,走到鐵籠邊上,朝這孔雀看了會兒,突然就覺得喜歡起來,打開籠子,小聲說:“你出來吧,這院子裏,你隨便走,可不能出這個院子,免得被人煮了吃掉,拔了你的毛做衣裳穿。”
那個葉明月的有件衣裳和披風,應是一套,都是彩色孔雀羽製成,若向驍王撒嬌,把這白羽也拔光了做衣裳,豈不是可憐了這漂亮的鳥兒?
白孔雀盯著她看了會兒,腦袋歪了歪,好半天才慢步踱出來,拖著長長的尾,在漢白玉地的院子裏來回走動。
“嗨,真好看。”念安從屋子裏的窗戶裏伸出頭來,興奮地大叫。
“臭丫頭,你就忍不了一會兒!”漁嫣又扭頭罵她。
“娘娘讓我出來吧,又沒外人。”念安央求她。
“偏不讓你出來,就讓你呆在屋子裏,我和念恩還能摸它的羽,饞死你。”漁嫣惡狠狠地威脅她。
念安委屈極了,小聲抱怨,“上回娘娘說多分我五錢銀子也沒給……”
漁嫣和念恩互相看了看,撲哧笑出來。
小院外,驍王和祺王一行賞著梨花,正好過來,聽著院子裏這番爭吵,早就表情各異了。
一路過來,有四夫人院,莫不是靜聲靜氣,丫頭們低頭順目,毫不敢造次,唯獨這裏,就跟菜園子一樣熱鬧!那些爭論的話,聽著實在讓人想笑。
“璃驍兄,這是哪位夫人的地方?”祺王仰頭看“鶴琴院”三字,低聲問。
“漁嫣。”禦璃驍啞啞地說著,一揮手,讓人推他往另一條小道上走。
祺王眼神閃了閃,往那輕閉的門上看了一眼,阿朗手抱長刀,一雙虎目立刻盯住了他。
“這位壯士很勇猛。”祺王笑笑,淡淡地說。
“他箭術了得,百步穿楊,可雙箭並射。”禦璃驍扭頭看了一眼。
“哦,改日要切磋一下。”祺王點點頭,再沒看小院,拔腿跟緊禦璃驍的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