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張氏早早地來前院幫他的房間裏生了火,一進門,房間裏暖暖和和的。
他動手脫了外麵的裘衣遞給張氏,心裏卻在想秦氏。
自從上次跟他提過和離,他刻意避開她,夫妻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麵了。
“跟夫人說一聲,今天晚上咱們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總避著不見也不像話,他們是夫妻,不是仇人!
張氏心裏不高興,秦氏跟連方嶼提和離,她最高興,隻要秦氏不擋在前麵,她跟連方嶼之間就沒有任何阻礙,到時候她做了正妻,京城裏那些夫人們就不會看不起她,就不會不跟她來往了!
“老爺,夫人說喜歡清淨,平常不準我們去打擾……”
秦氏確實是這麽吩咐的,但卻沒說不見連方嶼,張氏生怕兩人見麵舊情複燃,秦氏後悔,不肯跟連方嶼和離。
“我也不見嗎?”
連方嶼的語氣有點生氣,他們還沒有和離呢,他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她怎麽就突然要跟他和離?
鬧到這個地步,讓人看笑話!
他煩躁地起身在房間裏走了兩圈,最後一腳踏出房門。
“老爺您去哪兒?”張氏拿了裘衣急忙去追他,“外麵要下雪,老爺您快穿上衣服!”
冬天天黑得早,散值的也早,但天一直陰沉著似要下雪,空氣冷得滴水成冰。
連方嶼一口氣來到秦氏的院門口,卻躊躇著停在那裏。
他很煩躁,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秦氏,明明她七月份出發去汝寧府操辦連嘉穎的婚事時還好好的,怎麽去了一趟回來就非要跟他和離呢?
連嘉穎的家書上也看不出端倪。
“老爺,快穿上衣服,小心凍傷了!”
張氏一路小跑著追來,見他果然來到秦氏的院子外,“老爺您都走到門口了,夫人怎麽也沒迎出來呢?院子裏的下人就這般糊弄嗎!”
張氏朝著院門揚聲抱怨一句,秦氏院子裏的下人這才看見他們兩個站在門口,急忙告罪。
“老爺息怒,夫人正在……”
連方嶼沒等丫鬟說完,抬腳邁過門檻,下人們都圍在院子裏,這麽冷的天,都不用幹活嗎?
卻聽一聲爆喝,秦氏將手中的長槍拋出去,長槍結結實實地紮進石頭裏,竟然將院子裏的泰山石戳了個窟窿!
“夫人厲害!”
秦華盈最近重新撿起功夫,每天的這個時辰都要練一會兒槍法。
她身上穿著一套暗紅色的勁裝,頭發全部紮在腦後,紮了一個高馬尾,看起來英姿颯爽。
方嬤嬤遞上一塊兒帕子,她擦了擦汗。
連方嶼興師問罪的腳步釘在地上,再不能前進一分。
這樣鮮活的秦華盈,他有多少年沒見過了!
好像自從嫁給他,她就收斂了鋒芒,一心隻做連家婦,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就變得無懈可擊,溫婉賢淑。
兩人視線相對,秦氏收斂笑意,恢複了她從前那般平靜的神色,看著他的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
讓人很不舒服。
“老爺來了!”
下人們給連方嶼福身請安。
“都去忙吧。”
秦氏收了長槍,“老爺來我這裏,有什麽吩咐嗎?”
她不喊夫君,也不再講究虛禮,隻淡淡的一個稱呼,讓連方嶼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夫人,老爺說今晚想一家人一起吃飯,不知道您這邊方便不方便,夫人您要是方便的話,妾就吩咐廚房去準備了。”
秦氏看著她,在她麵前喧賓奪主,彰顯自己的地位,張氏的這點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她沒拆穿張氏。
“讓下人來通知一聲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張姨娘辦事果然講究,看來這個麵子我要是不給你,便顯得我不識好歹了!”
秦氏的話讓張氏惶恐。
“不敢,夫人收拾好,稍後直接去前院就行。”
她剛練完槍,張氏估摸著她怎麽著也得換一套衣服,好好梳妝打扮一番再去參加家宴。
“那我們就先走了!”
張氏幫連方嶼整理衣服,“老爺,夫人還沒有收拾好,咱們先去前麵等著,夫人肯定不會讓我們久等的。”
連方嶼的眼睛一直黏在秦氏身上,張氏稍用了些力氣,連方嶼踉蹌一步,跟著她走了。
秦氏果然沒讓他們久等,她沒換衣服,隻是回去洗了把臉,把頭發散下來簡單地挽了個髻,在勁裝外麵隨意地套了一件襖子。
甚至不如她以前日常的裝扮複雜,卻給人眼前一亮的清新感。
後宅裏的姨娘馬氏柳氏都到了,齊九妹抱著小英娘,在最下首的位置坐下,家裏孫子輩兒的隻有英娘一個,大家可憐她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都對她很是疼愛。
馬氏給她又縫了兩套棉衣,趁著大家一起吃飯帶來交給齊九妹。
“人都到齊了,怎麽不見大公子?”
柳氏仗著自己女兒嫁得好,膽子大了不少,秦氏還沒開口,她就先開口詢問。
秦氏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因為張氏越過主母當家,家宴上其他姨娘也能落座,坐下來跟他們一起吃飯了。
齊九妹這個正經兒媳卻坐在姨娘後麵,地位連姨娘還不如嗎?
張氏管家,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亂了套!
“大公子出門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張氏訕訕地解釋了一句,她張羅家宴,她自己生的兒子卻缺席家宴……
柳氏不服氣道:“既然是家宴,怎麽不提前通知呢?好讓大公子把家宴的時間留出來。通知得這麽匆忙,大公子有沒有收到消息都難說。”
幾月不見,柳氏竟然都敢跟張氏嗆聲了?
秦氏覺得有意思。
“行了,你閉嘴吧!”
連方嶼心情很不好,最近朝堂上關係緊張,他天天緊繃著一根弦,生怕被別人給連累了,或者被誰給拖下水,緊張的他一連兩個月都沒睡好過,回家了她們還在他耳邊吵嘴……
嗡嗡的難受!
本以為被喝斥了的柳氏會消停一會兒。
“老爺,妾說得沒錯啊,家裏人不齊,大公子不在,咱們這算什麽家宴!”
“而且您是一家之主,您說的話都有人敢不聽,這次要是不懲罰,以後咱們家裏會亂套的!”
連方嶼看著柳氏,從前怎麽沒發現她伶牙俐嘴,能言善辯?
揪住一個錯處還不放了!
“行了,你既然說我是一家之主,我讓你閉嘴,你都敢違背我,別人不更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柳氏張了張嘴。
“妾不是這個意思!老爺您別生妾的氣!”
“妾也是為了咱們連家……”
柳氏依舊喋喋不休,連方嶼猛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