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羨慕,隻能深恨——楚辰昭番外 2

可是我的母後許是得意太久,終究看不清現實。亦或者是她在自欺欺人。

其實誰都知道,在父皇的心中,他的兒子,唯大皇兄一人而已。雖然母後除掉了黎皇後,卻也將黎皇後永遠的葬在了父皇的心裏。

沒有人能爭過一個死人。尤其那個死人,是一個男人一直愛著,最後因被人設計而失去的女人。或許在那一日,父皇便洞悉了母後所做的一切,而後十年的隱忍,不過是為了大皇兄罷了。

或許母後也是知道的,隻是她不願意去相信罷了。一個苦苦單戀著一個男人的女人,大概是需要這樣的自欺欺人的吧。

母後越來越像一個皇後,她雍容典雅,她睥睨眾生,她彈指一笑間便讓所有宮妃都在她手下戰戰兢兢的活著,於是除了兩個公主和被父皇護的密不透風的大皇兄,宮中再無新生。

我不知道有多少皇弟皇妹胎死腹中,我隻知道,母後在一日一日的唯我獨尊中越來越不快樂。因為除了必須在皇後宮中夜宿的初一、十五,有時父皇也會借口處理國事而不過來。

——後宮盡在母後的掌控之中,可是後宮對於父皇而言,早就形同虛設。

於是母後的怒氣隻能暗中撒在我的身上,而後將陰狠的手段全部施加到大皇兄身上。有事我也在想,究竟是父皇將大皇兄護的密不透風,還是如今看似頑劣不堪的大皇兄自己將自己護得密不透風?我知道大皇兄的行為越來越荒誕不經,母後因此越來越高興,可是她卻沒有發現,大皇兄看似荒誕,卻從不曾做出一件可以讓禦史竭力彈劾的事情來,那些事或許丟盡了皇室顏麵,卻沒有一件事能讓人想到應該廢除太子以振朝綱。

母後和王家,似乎在勝利者的立場上站了太久,也許是黎皇後的死、大皇兄的性情大變乃至黎國公的退隱,讓他們錯以為如今已是王氏的天下。

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忘記了我的父皇,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所以,或許敗局早就可以預見。

隨著我日漸年長,母後對我不再隨意責罵,隻是每每看著我謙遜溫和的笑意,她的眼裏總是會生出一絲不耐煩。

於是我便笑的愈發謙遜溫和,直到連父皇都不止一次誇讚於我。

——我知道我並不是為了父皇的誇讚,而是想報複母後。報複她生下我卻不愛我,明明我是她的獨子,她卻隻是我為棋子。既然如此,我又為何要事事順她之意?我是皇族楚氏的子孫,怎能做她臣下王氏的棋子?母後身邊的林嬤嬤倒是依舊清醒,她曾不止一次略帶擔憂的勸母後對我慈愛些,母後卻並不以為意,而我在林嬤嬤刻意討好的關心裏,隻是溫和的笑。

而我溫和的笑意裏,藏著深深的怨恨和叛逆。

十歲那年,父皇的暗衛領著一個暗衛來到我麵前,告訴我那將是我的暗衛之首,為了保證他的絕對忠誠,他的身上將會種下同生蠱的子蠱,而母蠱,則是種在我身上,從此之後,我生他生,我死他死。

那暗衛才為我種下母蠱,便被父皇的急召而走,臨走之前,他將子蠱交給我,讓我為那還是少年的暗衛種下。

——同生蠱啊。在九歲的時候,我意外得到了一位苗疆人,他善於用蠱,我在他口中曾聽聞過同生蠱,那是他族中一位用蠱高手所製,因她與一位男子相戀結合,兩人發誓生同寢死同穴,她偶然之下製得同生蠱,遂與愛人種下這同生蠱,之後恩愛一生,同日而逝,成就一段佳話。於是這同生蠱自此便成了堅貞愛情的象征,隻有確定會相伴一生的戀人,為了保證自己的愛人不會先拋下自己而去,留下自己一人殘喘度日,便會種下同生蠱,讓兩人同日而死,隻是後來卻被有些偏激之人用來威脅不愛自己的人屈服於自己,釀造了不少悲劇。於是一百多年前,同生蠱徹底絕跡,成了苗疆蠱毒種的一個傳說,卻不曾想被楚皇室尋來,做了此用。

我心底的叛逆突然叫囂起來,於是我拿著子蠱,卻並沒有給那少年種下,我勒令他不許告訴別人我不曾給他種下子蠱之事,那少年反倒感恩我的信任,之後對我更是忠心有加——其實暗衛本就鮮少有背叛主子的,隻是皇室中人終究不肯信任別人,遂有此舉吧。

我將子蠱交給了那位苗疆人,讓他替我妥善保存。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要留下它做什麽。若是子蠱不曾給人種下,我體內的母蠱也毫無用處,而子蠱若是不在他人體內,母蠱是可以用秘法引出的,但我也不曾引出。左右這是與人無害的蠱毒,甚至還可以提升人的五官感知。

同生蠱這類皇室辛秘,母後自然是不知道的,而父皇以為暗衛已經完成任務,自然也不會再過問——或許這件事甚至並不是出於他的命令,隻是暗衛們世代相傳的任務,否則,為何他會在那個關頭急召所有暗衛?

於是我的暗衛長並沒有種下同生蠱子蠱這件事,竟是無人知曉——那苗疆人也隻以為我意外之下尋得子蠱罷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後來我遇到一個女子,竟然忍不住將手中的子蠱種在了她身上。

或許我心裏亦是想這麽做的,否則我又怎會將那子蠱取來帶在身邊?尤其是在我暗中使計令母後留她在傾夏閣後,特意帶著子蠱去見她。

傾夏閣內有密道。這是我幼年時的偶然發現,連母後也不知道。而那時,林嬤嬤已經為我所迫,不得不瞞著母後替我做一些事,所以在如我所料那般那女子計策百出時,林嬤嬤遵我之令將她送到了傾夏閣。

其實母後或許亦是有所察覺,她那個謙和溫潤的兒子,並不是真正的謙和溫潤,於是漸漸地,她反倒對我好了起來。

並非她想要補償我,而是因為她忌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