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蕭主任悄悄來

熊誌堅‘花’大價錢請國家級的所謂大教授、著名學者賈敬寅到他的祥東集團黃龍分公司進行了考察,但他畢竟是見過了大世麵,並沒有一句急於請賈敬寅給指點出高招的意思。從祥東集團黃龍分公司的出來後,賈敬寅上了熊誌堅剛買進來不久的那輛寶馬750li,二人都坐在了汽車的後排座位上。賈敬寅的助手林梅渶由祥東集團公關部經理徐麗穎相陪,她們乘坐的一輛奔馳e260緊跟在他們後麵。

“熊主席啊,下一步我們到什麽地方?你們公司是如何安排的呢?”賈敬寅目視著前方,似乎心不在蔫的說了一句,“不知我們林總有沒有和你說清楚啊,我在你們祥東集團的安排隻有一天啊!”

“我清楚,賈教授,今天我能將你大教授請出來,到我們公司看一看,與我們加深一點認識,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其它合作方麵的事嘛,我們以後再說!”在一般人的稱呼中,對熊誌堅總是以老總、總經理、董事長之類的稱呼,而賈敬寅卻用主席來稱呼他。對此,熊誌堅覺得賈敬寅有點賣‘弄’自己的教授頭銜的意味,盡管如此,他覺得也很受用這個稱呼。這時,熊誌堅笑了笑,用手輕輕拍了拍賈敬寅扶在車座上的緊挨他的那隻手的手背,“賈教授是個讀書人,但和我這個老粗兒有個共同特點就是爽快,絕少一般知識分子的酸腐勁。我覺得華夏的知識分子光有學問是不夠的,像賈教授這樣的能夠和普通人打成一片,甘願有點俗人味道才能成為真正的大知識分子。教授,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熊主席不愧是大老板,看問題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賈敬寅像是在奉承熊誌堅,又像在自誇地繼續道,“你我都是當今社會的‘精’英。我對熊主席的出身有所耳聞,如果你有我的生存環境也一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教授。其實,能夠真正深刻認識當前華夏特‘色’社會主義的人,一定都會成為社會的‘精’英。以熊主席對社會的看法,我認為水平絕不次於一個經濟學、社會學的教授水平。”

“哪裏,哪裏!我熊誌堅就是一個老粗,做事做生意都是一個特點,敢說,敢做,敢當。”熊誌堅一邊擺手,一邊笑哈哈地道,“賈教授啊,這次請你來,原本想和你多處處,可你的行程安排的太緊,隻給了我熊某人一天的時間。我想呢,今天就這樣,我帶著賈教授在黃龍市的主要街道上轉一轉看一看,差不多了就到我的別院去喝酒,聊天,敘友情,怎麽樣?”

“既然熊主席如此安排,我賈敬寅就客隨主便啦!”賈敬寅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黃龍市的街道不太寬,路況卻不錯,除了繁華的市中心的那一、二條街道外,其餘的街道行人車輛都不太多,汽車跑起來速度比一些大城市要快一些。賈敬寅一邊和熊誌堅閑聊,眼睛也在不住地向汽車窗外看。黃龍市的城市建設比起一般地市級城市的發展要慢了不少,雖然這幾年起了些新樓,但仍能看到街道兩旁許多廠區大‘門’破舊、灰暗但看上去規模不小的企業,從裏麵走出的人很悠閑,很容易讓人想到這肯定是一家國有企業。除此之外,大量擁擠二、三層的樓房占居了城市的相當比重,給人的感覺絕不是地市級城市,而更一個七、八十年代的大縣城。賈敬寅看著看著,突然說了一句:“熊主席啊,你現在守著一座金礦,現在的你想不發都不行啊!”

“怎麽講?”熊誌堅一聽十分興奮,用不大的聲音問了一聲。

“這裏大量的國有企業等待著你熊主席低成本無成本擴張,這裏的城市建設等待著你去開發,更不用說大量的煤炭、礦石資源了。在別人都盯著發達的城市的時候,你熊主席卻把目光放在了工業基礎雄厚、發展潛力巨大的黃龍市,何愁你不在不遠的將來,公司實力會有更大的提升呢!”賈敬寅並沒有將目光從車窗外移進來,而是口氣堅定地說,“熊主席,不用轉了吧,我們到你的別院飲酒去吧!”

“好,既然賈教授的酒興來了,那麽我們就直奔我的平湖別院了……”熊誌堅興奮地說著,和賈敬寅一樣,也‘激’動地臉有些紅了,“教授不光是個經濟學家,我看啊,更像個詩人了,啊?哈哈哈……”

汽車離開了市區的街道,很快上了黃龍市的二環路,接著向著東北方向的平湖別院奔去。

在彭濤看來,譚武這個從國外公開招錄的副總經理是他一個十分不錯的工作中的依靠。譚武四十多歲,上世紀九十年代到美國留學,攻讀的是經濟學碩士博士學位,並在國外多家證券類公司工作過。工作三年多後,又繼續深造,獲得了國外知名大學的mba。二年前,黃鋼在世界範圍內招聘副總經理時,第二輪的麵試中,彭濤一眼就看中了譚武這個小夥子,對這個小夥子印象雖然一般,但說起話來十分的沉穩。

當時,各方麵的領導曾就麵試的事專‘門’給他寫了不少條子,或許條子太多了彭濤根本都沒太當回事,見到這個譚武後彭濤就將條子那碼事忘了。讓彭濤想不到的是,國家有關部委在確定黃鋼公開招錄的那個副總經理職位時,與他有著一致的意見,最終使譚武這個人成了黃鋼的副總經理。

譚武報到之後,彭濤便有意對這個人進行了栽培,讓他分管經營管理方麵的工作。在彭濤眼裏,這個小夥子大學畢業不久就出了國,在國外一呆就是十幾年,會少一些國內複雜的人際關係,國企的官僚習氣會在他身上也會少一些,多一些西方人按規矩辦事按製度辦事的作風,一定會更好地配合他這個董事長的工作。因此,在公司一些重大計劃中,彭濤常常是不先和總經理何儒通氣,而是先和譚武溝通後再找何儒,這一點已經讓其他班子成員明顯得感覺到了。

譚武很準時,說半個小時到彭濤的辦公室,最後差二分鍾就到了。他進來後,隨手將辦公室的‘門’關好,同時解釋道:“這次慶典活動,我們公司全國的經銷商基本全來了,我作為主管經營的副總許多人還沒有見過麵,我想利用這次機會盡可能多的和他們都見見麵,了解些情況。董事長叫我有什麽吩咐?”

“小譚啊,來,來,坐!”當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場的情況下,彭濤總是這樣喊譚武,“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小譚啊,你來公司上任一年多了吧,對我老彭有什麽意見一定不要見怪呀,有什麽都說出來。”

“彭董事長在我來到黃鋼後給了我工作上很大的支持和幫助,也給了我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我感‘激’您還來不及的,怎麽會對您有意見呢!”譚武一聽彭濤的話,馬上忙著表白自己,“希望董事長有什麽事隻管吩咐,譚武當效犬馬之勞。”

“小譚啊,你想多了,我覺得你在國外幹了這麽多年,對國際上的一些先進經營管理理念一定十分清楚。我希望你能站在世界的水準,對我們黃鋼的改革與發展工作多提一些建設‘性’的建議。”彭濤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地呼了出來,接著慢慢悠悠地繼續道,“我得到可靠消息,江鋼的改製方案已經得到了省主要領導的首肯,估計最近就要在協議上簽字啦。我希望譚武你啊,能夠在黃鋼的內部改革和企業整體改製上多下點功夫,有什麽想法一定要大膽地提出來啊!”

“彭董事長既然這麽說,那麽我就大膽說了。”譚武其實從內心裏瞧不起黃鋼班子裏的這群人,但為了與這些人處好關係,便盡量克製著自己在平時集團班子開會時很少發表自己意見,最多是迎合彭濤的意見。今天在隻有他和彭濤兩個人在一起時,他便大膽起來,再一次地調整著自己的氣息,“我們國企的負債率高,資產質量又嚴重不實,如果匆匆改製了是難以實現持續發展的。我覺得我們應當在未改製前將現有的財務賬目進行清理,對大量的應收賬款、銀行貸款、銀行擔保等進行全麵清理,對一些呆賬壞賬應當大膽的進行攤消或核消,讓我們的企業資產質量回歸到其真實的麵目。這樣,才能為企業推進改製創造好的條件,確保改製後的企業能輕裝上陣,迎接入世後的全球化競爭態勢啊。”

“小譚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一直也在想這回事。這件事考慮讓誰做呢?”彭濤眼睛並沒有看著譚武,眼神似乎在四處漂‘**’,“何儒是總經理很忙,要負責全麵的經營工作,自然不能主要負責。總會計師老楊呢,難以協調各方麵的關係,難以勝任哪。我考慮來考慮去,小譚啊,你就負責吧,讓總會計師老楊配合你,怎麽樣,辛苦你啦!”

“董事長客氣了。您讓我負責說明您對我的信任啊!”譚武馬上回答道,但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唐突,但望了彭濤一眼,“國內的人際關係比較複雜,我從國外回來時間不長,怕是工作起來也不大好開展啊!”

“小譚,你多慮了。”彭濤擺了擺手,鼓勵著譚武,“有我這個一把手支持你,你就放心大膽的幹吧!”

其實,對於彭濤來說選擇譚武,更主要的還是對其他人的不信任。在黃鋼的權力格局中,在彭濤看來,隻有譚武似乎更加超脫於外,能夠對彭濤的改革意圖認真貫徹執行,而不會受太多個人或自己利益圈子的製約。彭濤覺得,譚武或許有自己的利益圈子,相對於其他班子成員來說要小得多,也要單純得多。當然,讓譚武更好的貫徹自己的意圖,也要付出代價或者說提供一定籌碼的。

“小譚啊,運輸公司的改製工作,我看……為了避免太多的麻煩事出來,我考慮後覺得還是由你負責牽頭推進吧,希望你能不負重望啊!”彭濤看準時機,拋出了自己的籌碼,“上次開董事會不是定了嘛。小王任總經理,你作為運輸子公司的董事長,這次你在改製中一定要發揮好這個董事長的作用啊!”

“董事長,我在運輸公司的這個董事長隻是掛名的,其實說開了不過是你董事長派去的一個代表吧!我無論如何發揮作用,也是在你董事長的授權範圍內啊!”譚武心裏也清楚,彭濤既然要他負責運輸公司的改製,就會在這其中給他一定的權力的,至於是什麽權力,譚武希望彭濤說得更明確一些,“如果董事長讓我負責運輸公司的改製,不知董事長有什麽具體打算?”

“運輸公司的正副職經理都前後進了板房,這是我們大家原來都不想看到的。我作為集團公司的董事長曾經為此付出了很大努力,也沒能改變當時的局麵。這兩個家夥太蠢了,就知道自己的那個小九九,最終都一起完蛋。這一點我希望我們黃鋼集團的領導都應當吸取教訓,千萬不能因小失大,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向其他領導成員強調這一點的。”彭濤望了一眼譚武,意味深長地道,“這次你作為運輸公司的董事長,我覺得你可以參與他們的改製。上次的以經營層為主體、職工共同參股的改製模式運作起來太麻煩,我現在覺得新的運輸公司的股權結構不要那麽複雜了,就是你和那個小王兩個人來持有全部股權算了!”

“這合適嗎?會不會引起更大的風‘波’?”譚武無論如何不敢想,彭濤會給他如此重的籌碼,他感覺有些太重了,也使他不得不考慮風險,“上次股權很分散就因為利益爭奪出了問題,這次再搞二個人的股權集中,那不會要出更大的問題?”

“小譚啊,我覺得上次之所以出問題,就是因為股權太分散,形成了一定的競爭格局,一些人才會上竄下跳起來。我跟你說,咱們華夏人就是一點,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想幹脆就讓他們其他人都沒有股份,他們就不會說什麽了。”彭濤望著譚武,口氣十分堅決,“我們不是曾經在一起議論過嘛。以職工全員持股的改製模式並不徹底,它就類同我們原有的國有企業,仍有存在很大程度的大鍋飯。那樣的改製與不改製,二者不過是五十步與一百步的差距,並不能根本上實現改製。很多這樣改製的企業,後來還不是又搞了二次改製。真是那樣的話,我們為什麽膽子不能更大一些,步子邁得更快一些,來個一步到位呢,啊?”

“董事長的思維模式變化更快啊,改革的意識越來越強烈了。”譚武一麵奉承著彭濤的思路,但心有餘悸地說,“我十多年呆在國外,從國外回來後對當前國內的一些情況的把握上還有很大差距,處理一些具體問題靈活度掌握得不夠,我怕耽誤了黃鋼的改革進程,影響了董事長對黃鋼的整體謀略啊!”

“欸,南巡同誌不是說過嘛,改革就是‘摸’著石頭過河,那就需要大膽地試,大膽地創,出了問題可以停下來,可以調整。我們允許犯錯誤,但不允許不改革。”彭濤熱切地望著譚武,繼續鼓勵著“小譚啊,在一些情況下,我會及時提醒你的!大膽地幹吧,啊!”

“如果您決定了運輸公司以mbo的形式進行改革,我想您是不是也參與進去呀!”譚武不敢奢望集團公司領導班子成員十三人中隻有他一個人參與到運輸公司的改製中去,那樣會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去,“您作為集團公司的董事長持有一定股份,我覺得會對改革的穩步推進會起到很好的促進作用的。”

“這次運輸公司的改革,我就不參與了。我們集團公司共有大大小小的子公司、孫公司六十多家,拋開與鋼鐵主體有關的,從主輔分離的角度講,有四十多家需要從主體中退出。這四十多家子、孫公司中都是由集團公司的班子成員分別擔任著董事長、執行董事什麽的。”

彭濤說著從老板桌後麵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著,忽然停了下來,語氣變得既真誠又果斷,“你從國外剛回來,關係單純一些。如果從其它班子成員任董事長的子、孫公司開始,可能矛盾會更大一些。你還是擔當改革先鋒吧,就先從運輸公司開始。如果運輸公司從集團公司的剝離與改製工作順利,我們下一步就會對其它需要剝離的子、孫公司繼續實施剝離和改製,到那時集團公司的班子成員都會參與進去持有股份的。這次運輸公司的剝離與改製,其他班子成員包括我在內就都不參與了。小譚,你畢竟是第一個人啊,別光想著好事,其實這裏麵也有很大的風險啊,一定要有結果不是很好的心理準備嘛!”

“既然董事長決定了,我會執行的。”譚武看著彭濤,這時他對運輸公司的改製形式的安排,雖有天上掉下一塊‘肥’‘肉’到了自己嘴裏的感覺,但也感覺到有些卡喉嚨。盡管這樣,他仍然想在彭濤麵前保持那份‘挺’立‘潮’頭的印象,“改革是一場利益格局的大調整,也是一場成功與失敗的對決,如果處理不好可能也是生與死的對決,我願承擔由此可能產生的任何後果。”

當趙西城他們乘坐的紅旗車從高速公路口出來時,確實有一輛銀‘色’帕薩特汽車停在路邊,但他們的紅旗車從哪裏經過時帕薩特汽車上的人並未注意到他們。往前走了一段路,趙西城對鄭麗敏說:“鄭主席,你還是給剛才來電話的黃鋼的人說一句,我們在黃鋼期間的各種費用開支是由省財政負擔,不需要他們企業安排。同時,你告訴他們別讓他們再在高速公路口等著了。”

經趙西城的提示,鄭麗敏將剛才趙嘯打來的電話又回撥了過去,“趙主任啊,你們就不用等了,剛才我在電話裏不是和你說明了嗎!我們的住宿是由省財政的專‘門’撥款,再說了我們也有紀律,不允許我們接受被監督企業安排的各種活動。”

“鄭主任,我們其實並沒有安排什麽,主要是我們黃鋼的領導想和你們見個麵。你們就不要太不近人情了吧?”趙嘯並不死心。

“趙主任,你就不要難為我們了好不好,我們以後見麵的機會有的是。今天我們到了黃龍市後,也會很快和你們聯係的。沒有什麽特殊情況,明天上午我們就會準時趕到你們黃鋼的。”鄭麗敏進一步解釋道。

“我們黃鋼方麵已經為各位領導安排好了,再說我們都是共產黨的人啊,不管你們國資委、監事會還是我們國有企業,不都是給共產黨、給國家打工的嘛,你們何必這樣認真呢?”趙嘯還是想和鄭麗敏他們多說一說,否則他覺得回去不好和彭濤‘交’待。

“趙主任啊,不要再說了吧,我們已經進了黃龍市了,你們是不是在高速公路口還在等著啊,你們就不要等了嘛!你和彭董事長、何總經理他們匯報一下吧,明天上午9點前我們趕到黃鋼,與企業主要領導見麵,就有關情況溝通一下。好了,就這樣吧!”說完鄭麗敏便將電話掛了。

鄭麗敏掛了電話,回頭問趙西城:“趙主席,你說我們住在什麽地方呢?”

“找一家衛生條件不錯、離黃鋼較近的賓館我們先住下,如果食宿情況不滿意讓小彭有時間到其它地方再找找,我們再換一家!”趙西城說著,對開車的司機彭新年道,“小彭,安排住宿的事就靠你了,有機會到處看一看,找一家大家比較滿意的住下來。”

忽然趙西城想起了什麽,忙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柳主任啊,你是不是還在黃龍市啊?我是03辦事處的趙西城啊,根據你的要求我們已經趕到黃龍市了,什麽時候有時間聽聽我的匯報,你也為我們下一步對黃鋼的監督檢查工作提點具體的指導意見啊!”

“趙主席真是個負責任的老同誌啊,昨天晚上我才給你通的電話,現在你們就趕到了。我現在正陪同李省長在黃工調研呢,下午看有沒有時間,我再和你聯係一下怎麽樣?”電話對麵傳來了省國資委主任柳茂根的聲音。

“好吧,柳主任,我們等你的電話。”趙西城回答完,便合上了手機。

李正鋒他們從黃工的辦公樓出來後,在郭常陵的帶領下來順著廠區中的馬路走著,在東側的一個用鐵柵欄隔開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這裏麵就是我們與歐洲方麵合資成立的新公司,大家可以到裏麵參觀一下。”郭常陵對裏麵的保衛說道,“省市的領導來了,和你們的中方經理通報一下。”說完招呼著眾人往裏走。

合資企業裏麵要明顯比黃工老廠區這邊環境清潔得多,牆麵都做了粉刷,白‘色’的牆體,藍‘色’的屋頂。他們一行人在前邊走不多遠,一個人氣喘噓噓地跑了過來,郭常陵介紹道:“這是我們中方的經理劉利民。”回頭對那位中方經理,“劉經理,這是李省長,這位是省國資委的柳主任,你給大家介紹一下企業的情況。”

“大家是不是先看一看我們合資企業的產品。這邊是我們的產品展示廳,大家請進!”那位叫劉利民的中方經理走在前邊來到了一個大展廳,當大家陸續進來後,他指著一個鑽機,“這是原來我們老企業生產的產品,我們與外商合資後,去年借助外商在國外的銷售渠道將我們的產品打進了國際市場,產品品牌用的是我們自己原有的品牌。這一台是合資企業的產品,用的是外商的品牌,一部分銷往國外,大部分在我們國內銷售。”

“去年的銷售情況怎麽樣?出口創匯情況怎麽樣?”李正鋒問道。

“去年合資企業共計出口創匯900多萬美元。基本占全部銷售收入的將近四分之一。”中方經理劉利民在前麵不斷地介紹著情況。

跟在後麵的省發改委體改處副處長孫鍾林趁著省市領導在前麵走,便向黃工的那位財務處的田處長靠了過去,“田處長,你們黃工與外商合資後,原來的銀行貸款是怎麽處理的?”

“當時我們在市裏的支持和協調下,由市財政先行劃轉給市國資委的改革資金,以過橋資金的形式按四點五折的形式將各大銀行的貸款進行了回購,然後將企業原來質押在銀行裏的土地進行了收回。我們將部分閑置土地進行了拍賣,用拍賣後所得的資金除返還了市國資委的墊付資金,大多數用於支付未上崗的職工經濟補償金。到合資企業就業的那部分人未拿到經濟補償金。不過,目前黃工主體部分的問題基本解決了,但原先黃工兼並的一些企業的問題暫時還不能解決。這些企業有的資產很少了,且多又抵押在銀行裏,暫時無法解決職工的身份置換問題。有的幾乎沒有資產,光剩下了一些職工等待安置。這些企業的問題,黃工暫時還沒有力量來解決。目前黃工集團的牌子還在,郭書記帶領我們就是為了應付解決這類問題。”

“田處長,你看黃工的合資效果到底怎麽樣?”孫鍾林知道,這次他跟著柳主任下來,回去後資料肯定自己寫,便想多了解一些企業的情況。

“怎麽說呢?黃工不合外商隻能等死了。合資了呢,去了合資企業的那部分人現在的工資有了保障,好的1000多元,差的六七百,以後怎麽樣說不好……但這些人都沒發給經濟補償金。他們那部分應發的經濟補償金暫時留在了合資企業。那些沒到合資企業的人,一般都領到了一次‘性’七、八千到一萬二、三千元左右的經濟補償金,最多的大概是一萬八,最少的五、六千吧。”田處長並沒有表現出對合資企業的太多好感。

“那部分到合資企業的人有一天不在合資企業了,他們的經濟補償金發不發呢?”孫鍾林覺得這個問題有必要搞清楚。

“我們黃龍市實行的是不下崗暫時不發經濟補償金,由改製後的新企業將這部分資金保管。考慮到新企業安置了職工就業,如果未下崗職工在合資企業幹一年核減10%,十年後將不再計發經濟補償金了。再說了,省裏有規定,改製後仍然由國有股控股的企業,可以不對職工的國有身份進行置換。”田處長解釋道。

“田處長,你說的改製後國有股控股的企業,可以不對職工進行身份置換的規定,省裏是有的。”孫鍾林覺得回去後寫材料說不定還要有許多情況需要問一下,便向那位田處長問道,同時將自己的筆記本遞了過去,“哎,你能不能將你的電話給我留一下,說不定有什麽情況我還要找你了解呢!”

“當然可以!”那位財務部‘女’部長說著,將自己的家庭電話和手機號碼寫好了,遞了過來,“孫處長,你也把你的電話給我留一下好嗎?說不定以後我還要找省領導幫忙!”

“可以啊,有什麽情況我們多保持聯係。”孫鍾林接過筆記本,看了一下,原來這個田處長名字叫田桂珍。隨後,孫鍾林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將自己的姓名、辦公電話和手機號寫了上去。

在不遠處,一些高層住宿樓正在建設之中,那就是黃工拍買給開發商的部分土地已經被開發了。一直和黃工財務處長田桂珍走在一起孫鍾林便很隨意的問道:“田處長,你們的土地賣的是多少萬一畝啊?”

“90多萬。孫處長,便宜吧!”田桂珍有些異樣地回答道。

“價錢是不太高,黃龍市像你們黃工這種市中心的地段不會這麽便宜吧?在省城這類地塊起碼得200到300萬。”孫鍾林認真地說道。

“我們黃龍市這類土地一般也得150萬,我們國有企業的土地就不值這麽多錢嘍!”田桂珍有點‘陰’陽怪氣地小聲道。

“為什麽?沒有公開競標嗎?”孫鍾林驚訝地輕聲問。

“不公開競標就不是這個價了。正因為公開競標才‘弄’了個90多萬?”田桂珍冷冷地回答,“我們當初準備出讓這塊土地時,有的開發商找來了,有的出價140多萬,有的出價150多萬,最高的將近160萬呢。後來,市裏來了個電話,稱土地不能由我們企業自己做主出讓,必須公開競標。這不,一競標就‘弄’了個90多萬!”

“土地競標應當是價錢更高啊,怎麽會越競越低呢?”孫鍾林越發感到納悶。

“孫處長在大機關呆久了吧,不明白下邊人搞的名堂也難怪。”田桂珍輕聲地靠近孫鍾林說道,“當時有幾家開發商一直在問我們什麽時候招標,我們也說不清楚。突然有一天,黃龍日報上就我們黃工的這塊地發了個公開競價的公告,同時要求參加競價的開發商必須在二天之內將一億元資金打入指定的賬戶作為保證金。你說有幾家開發商能有一個億流動資金平時就放在自己的賬戶上?這樣一來,多數開發商一下子拿不出那麽多錢,隻能眼睜睜被排除在具體投標單位之外了,最終隻有兩家開發商達到了投標的條件。結果開始競標時,一家開發商經二三次競價就拿下了我們這塊地,另一家開發商也根本無意繼續競價了。事情就這麽簡單!”

“噢,土地競標竟然中間有這麽多名堂!一定是一場官shānggōu結的活劇啊!說不定,另一家參與投標的單位,早已拿了另一家中投單位的好處,人家早已經串標了啊。”孫鍾林說著,長長歎了口氣,接著又搖了搖頭。

孫鍾林看到領導們與他們後麵的人拉開了距離,趕忙緊跟幾步趕了上去,陪同領導們又參觀了幾個生產車間。從黃工的合資企業出來,大概十點半左右。合資企業的中方經理問:“郭書記,今天中午是不是就在合資企業就餐,我們給安排一下。”

郭常陵猶豫著沒有答話。

孫綱正清楚,這個郭常陵在為招待費用發愁,便急忙回答道:“不用了,市裏有了安排,你們企業就不用管了!”

這時,孫綱正看到李正鋒基本對黃工的改革還是滿意的,便不想讓李正鋒他們再呆下去,就請示道:“李省長,我們下一步如何安排。是不是到下一家企業繼續參觀?”

李正鋒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時間剛好上午9:45,他想了想說:“今天上午就不到企業參觀了吧,我覺得應當到黃工的職工生活區走一走,看一看。我們的國企改革啊,能否順利推進應當十分慎重地考慮廣大職工群眾對我們改革的認識水平和經濟上的承受能力。”

接著,他四處看了看,像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見,“黃龍市的馬店子那個地方是當時眾多的工業企業家屬生活區,有黃鋼的、黃工的,好像有十多家大中型國有企業的職工家屬都生活在哪裏。在七、八十年代,哪裏曾經是個充滿‘激’情的地方,我也在那裏生活了十多年。十幾年過去了,我經常在夢裏夢到那個地方,大家有興趣陪我看一看嗎?”

“深入職工群眾的生活也是我們調研的一個重要方麵啊,或許到職工群眾中間我們會對改革有更新更深的認識的。李省長的提議很好啊,大家就一起去看一看吧!”柳茂根首先對李正鋒的提議表示的讚同,其他人也“好,好,應當到職工群眾中看一看”附和著。

孫綱正原本想擺脫黃工這個地方,到下一家企業去,但聽到李正鋒的話,也隻好朝前邊帶路了。走在前麵的孫綱正,悄悄拿出手機要向外撥電話時,被李正鋒嚴肅的製止了,“孫市長啊,郭書記,你們就不要和有關部‘門’聯係了吧,你們都把手機關掉,我們今天就看一看職工群眾生活的真實狀況如何?我可是不太喜歡被安排好深入基層啊!”李正鋒的話雖含蓄,但透‘露’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其他人忙把手機關掉了。

就在這時,一直跟隨在李正鋒身邊的黑新勝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就轉給了李正鋒。原來他的夫人陳海燕已經趕到了黃龍市,且已經在醫院見到了曾‘春’鳳。李正鋒回答一句,拜托夫人多辛苦,替自己好好照顧一下老人,接著就關掉手機‘交’給了黑新勝。

趙嘯沒能接到省國有企業監事會03辦事處趙西城他們一行,感到十分沮喪,狠狠地罵了一句,“沒見過狗不吃骨頭、貓不沾腥的!”接著對著和他們一起來的小車司機顯擺起來,“我這麽多年辦事,市裏的部‘門’辦事一、二萬擺平,省直部‘門’辦事也就三、五萬,到一些部委辦事十萬、八萬,他們能例外?不過是吊人的胃口,讓我們多出點血罷了!”

不管怎麽說,趙嘯覺得董事長彭濤‘交’待的事情沒有辦好,但也不敢不報,忙拿起手機向彭濤通報情況。彭濤並沒有在電話裏指責他什麽,隻是說“小趙啊,你多用點心,盡力做好工作就行了!”

趙嘯又想到了彭濤安排他關注曾‘春’鳳和他兒子唐建國的事。便招呼司機找了一家超市,‘花’了一千多元錢買了一些老年人用的各種補品、營養品。他本想直奔醫院,又一想,自己的重量似乎不夠。便拿起電話撥通了黃鋼黨委副書記兼工會主席的楊劍剛的電話。

“楊書記啊,今天上午我按彭總的安排,不是約你中午陪省監事會的人嗎?”趙嘯說道。

“對啊,小趙啊,我今天上午一直等在辦公室,沒有做其它特別的安排。怎麽樣啊,人接到了沒有,什麽時候客人到啊?”對麵傳來了黃鋼黨委書記兼工會主席楊劍剛的聲音。

“楊書記啊,這事怕是不成了,我們請不動啊,人家說不接受我們被檢查企業的宴請。不過呢,彭總還曾經安排過另一件事,原來我想過一二天請你出一下麵的,既然今天上午的計劃打‘亂’了,不如你陪我走一趟吧。”趙嘯在這個楊書記麵前似乎要放肆了許多。

“什麽事啊?小趙你盡管說。”楊劍剛答應的很痛快。

“彭總讓你代表工會去醫院看望一下昨天要跳樓的哪個老太太。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不過我覺得還應當拿點錢,你看你們工會能不能也出一千塊錢的困難補助啊?”趙嘯在回答問題的同時還提出了要求。

“有這個必要嗎?”對麵的楊劍剛問了句。

“其中原因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既然是彭總安排的,我覺得就有它的必要‘性’了吧。這個老太太原來是個抗戰時的英雄人物,她的兒子原來是我們黃鋼工作,你就作為工會主席就去看望一下貧困職工家屬應該可以吧。”趙嘯不客氣地在電話中給楊劍剛支著招兒。

“好,好。既然是彭總的安排,我們遵照落實就行了。你什麽時間到我這兒啊?我在辦公室等你!”楊劍剛痛快地答應著。

“我10分鍾準時到。”

趙嘯接上楊劍剛,趕到了黃龍鋼醫院,見到了病‘床’上的曾‘春’鳳。當他們將慰問品要放下時,曾‘春’鳳堅決不要,說她的身體已經好了,用不著這麽多東西。同時,還一個勁感‘激’黃鋼的領導,口中一聲連一聲隻是說給你們領導添麻煩了,全怨兒子唐建國不爭氣。在一旁的陳海燕心裏想,曾‘春’鳳一個革命英雄,本人根本沒有任何工資收入,兒媳‘婦’也在黃工當了個十分普通的工人,收入也不高,你們作為一家效益好的大型國有企業,怎麽還要讓他的兒子唐愛國下崗呢?你們作為國家幹部,作為國有企業的領導,你們還講不講階級感情?你們不讓唐愛國下崗能有這種事嗎?當看到曾‘春’鳳的一言一行時,很為老太太感到不值,便很不客氣地替老太太接受了全部禮品和困難救濟金。

趙嘯看到曾‘春’鳳在著急地打聽他兒子唐建國的下落,他馬上又想到了彭濤的其它吩咐。他看到陳海燕時,覺得房子的事可以順利的送出去了,那樣彭濤安排的又一件事落實了。另一件事,找老太太的兒子唐建國的事,也必須盡快抓緊了。

就在這個時候,祥林省委大院中一個頗為斯文的中年男人拿著手機,笑著說:“那好,你先過來,我保證不透‘露’你的行蹤,嗯,好。”

他掛了電話,收斂笑容,頓時便恢複了威嚴,朝身邊那位一看就‘精’明幹練的秘書吩咐了一句:“今天晚上我有什麽安排?……都推掉,晚上你陪我去一趟機場,注意保密。”

三十六七歲的秘書一聽,心中頓時一凜,沉穩地點頭說了一聲:“好的,書記,我馬上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