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農業稅的問題(2)
周圍的村民還在圍著,不過他們的表情以後緩和了,徐少傑覺得自己必須要說些什麽,不然,他的心裏不好受。
“各位父老鄉親,各位兄弟姊妹,聽我說幾句話。”
徐少傑開口之後,四周很快安靜下來,大家一齊看向了徐少傑。
“我是區位副書記徐少傑,是玉林鄉的駐點領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有責任,在這裏給各位道歉,對不起你們了。”
徐少傑給周圍的人連連鞠躬,這在農村是很高的禮節了,周圍不少人紛紛開口說話了,說這件事情與徐書記沒有關係。
“我到玉都區半年了,很少到火龍村,這是我的不對,我要求玉林鄉的幹部,收稅的過程中,不準打人罵人,有些牽豬趕羊的事情,我知道,可我不能阻止啊,我們的幹部也要吃飯,一年的工資隻有那麽多,如果他們的工資都貼進去了,他們也沒有辦法生活,希望大家能夠理解,出現這樣的事情,都是因為我們太窮了,我們收稅,關係到很多人的工資,比如說區裏的民辦教師,就依靠著教育附加稅來發工資,還有我們村幹部的工資,也要依靠賦稅來解決,獸醫站的、文化站幹部職工等等,收不起來,就發不出工資,所以說,在收稅的過程中,會出現一些問題,我真的希望大家理解。但是,我絕對不能容忍侮辱人格的事情,今天的這樣情況,無論在什麽情況下出現,我都要管,我說這些,隻是希望大家理解,沒有別的意思,我再次為今天出現的事情向大家道歉。”
人群中有人說話了。
“徐書記,你這樣的態度,我們就是借錢,也想辦法,種田納稅,我們知道,可我們的確窮,有時候借不到錢,我們不是有意不交錢的。”
徐少傑沒有繼續解釋,他默默走出了人群,躺在地上的三個混混已經起來,因為疼痛臉色都變了,此刻,他們不敢嘴硬了,和政府對著幹的滋味,他們是知道的,他們更懼怕的是楊晨,楊晨的身手,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
徐少傑到了村書記的家裏,所有的村幹部都到村書記家裏了,大家垂著頭,不敢直接看著徐少傑,今天的事情,他們是有責任的。
“你們都是村幹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們袖手旁觀,我心裏很不好受,如果說跪在地上的,是你們的家人,我相信你們的態度不同,我知道收稅的難度,也知道你們的苦楚,你們都有任務,上麵的部門來了,你們要協助,日子也不好過,今天我不想說你們了,以後該怎麽幹,你們考慮考慮,你們是幹部,帶領群眾致富也是你們的職責,雖然我這麽說,要求太高了一些,可我還是要這麽說,我們一起來慢慢想辦法,讓大家富起來,才是正道啊。”
徐少傑沒有責怪村幹部,好多的工作,都要村幹部去做,富裕的村,村幹部能夠得到一些好處,可是,貧窮的村,幾乎沒有幾個人願意幹村幹部,收入低的可憐,大都是順帶著做一些事情,每年最為害怕的,就是收稅。
徐少傑沒有在村裏吃飯,大約兩個小時之後,派出所的幹警來了,帶走了三個混混,三個混混都蹲在村書記家的院子裏,徐少傑聽見了慘叫,估計是派出所的幹警使用了什麽手段,徐少傑裝作沒有聽見,不過,幾個村幹部聽見了,都有些變了臉色。
徐少傑離開火龍村的時候,正遇見玉林鄉的幹部來收稅,徐少傑一再強調,不準動手打人,不要發生任何的事情,幹部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忙不迭的點頭。這天,這位幹部的運氣很好,收稅特別順利,就是一些實在困難的,也想方設法借了部分錢,交了一些,幹部離開的時候,手裏的條子不多了,剩餘的資金,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幹部開口說了,年前不來了,欠下的部分,春節以後,在來看看,實在不行,收糧食的時候再來。
徐少傑回到區裏以後,陷入了沉思,他不想下去看了,估計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隻是火龍村的情況突出一些,那些偏遠的村,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當然,也有確實抗稅不交的,有些釘子戶,家裏有錢,就是不交,借著有些勢力和關係,這樣的人家,在群眾中間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區裏專門整頓過一次,徐少傑沒有參加,聽說到有一戶人家去的時候,孫健波都氣的動手了。
徐少傑很茫然,一方麵,這樣收稅損害了黨群幹群關係,一方麵,又是幹部職工的切身利益,兩邊都不能偏頗,因為貧窮,這個問題似乎成為了癌症。
敲門聲響起來,徐少傑的辦公室,來得人是很少的,至今還是這樣,沒有誰會相信,徐少傑和劉誌華之間,已經是親密無間,再說了,徐少傑是下派幹部,什麽時候離開了,劉誌華難免不秋後算賬,至於說宋濤、趙德立、董桂花和劉沐等人,估計是沒有辦法,隻能是等著將來倒黴了,所以大家都很小心,絕對不輕易親近徐少傑。
“請進,門沒有關。”
進來的是教育站站長,哭喪著臉,後麵跟著的是副站長。
“徐書記,我們知道錯了,這次下去收稅,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上半年站裏貼了不少錢,至今還擺在帳上,我們是集體討論之後,才想出來的辦法。”
“這麽說,你們做的很有道理了,到我這裏在做什麽啊。”
“徐書記,我們畢竟做錯了,希望徐書記給我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
站長的語氣並不是很誠懇,徐少傑內心冷笑,早就想著對付教育站站長了,自己分管教育站,站長基本上看不見人,借著背後有劉誌華撐腰,根本不在乎,徐少傑曾經想著算了,不要處處樹敵,可到教育站去了兩次,站長的人毛都沒有見到,幹部解釋說站長下村裏的學校檢查去了,徐少傑的火氣就上來了,劉誌華他都不在乎,還會在乎一個站長,所以,徐少傑自此以後不到教育站了,現在學生放假了,機會來了。
“我已經說過意見了,該怎麽辦,你們看著辦吧。”
“徐書記,我們是為了收稅,雖然我們做錯了,可是我們的出發點沒有錯,是為了完成區委區公所下達的任務指標,您是區委領導,我們希望您能夠體諒我們教育站的困難。”
站長的口氣已經有些強硬了,還有話他沒有說出來,這樣做的,不止教育站一家,好些站所都有這樣那樣的收稅行為,再說了,教育站長和劉誌華的關係非常要好,就是要罷免站長職務,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這麽說,你們是認為自身的出發點是好的,是為了完成區委區公所布置的工作,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你們看著辦吧。”
“徐書記,我站長的職務,是區委任命的,如果說出現了錯誤,應該免去,我是沒有話說的,我是為了收稅,不是為了個人的事情,再說了,我們做出的決定,也是集體研究決定的,有會議記錄。”
徐少傑已經知道了站長的意思,法不責眾,再說了,自己隻是副職,說出來的話,不一定算數,人家站長是區委任命的,背後隱藏的意思,就是說劉誌華說出來這樣的話,才能夠算是區委的決定。教育站長離開之後,徐少傑沒有猶豫,直接去找劉誌華。
劉誌華異常惱怒,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今捧著徐少傑,意思也是明確的,通過徐少傑的突出表現,讓徐少傑得到上麵的重視,突出的幹部,總是要提拔的,那麽,徐少傑就很有可能盡快離開玉都區了,徐少傑在玉都區,令劉誌華很不爽,如鯁在喉,現在,徐少傑居然為了收稅的事情,要免去教育站長,收稅中間出現一些小問題算什麽,隻要沒有死人,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現在的收稅工作,越來越難做,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怎麽能夠收起來,區裏的財政怎麽辦。
最重要的原因還不是這些,區直幾個主要站所的負責人,和劉誌華都是鐵哥們,平時是一定要保護的,如果說上級不能保護下級了,誰還會聽你的,這是劉誌華的底線,不能碰的底線,現在徐少傑提出來了,劉誌華豈能容忍。可教育站長的錯誤也是明顯的,雇用社會上的人收稅,這件事情要是傳出去了,教育站長也是保不住帽子的,說不定還要吃更大的虧,劉誌華考慮了好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你是怎麽搞的,為什麽在火龍村惹出這麽大的事情,現在事情發了,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嗎,你很聰明的,怎麽會出這麽愚蠢的點子啊。”
“劉書記,我知道錯了,也向徐書記承認錯誤了,可徐書記揪著我不放啊,憑什麽他一句話,我就要辭去站長的職務啊。”
“那你說怎麽辦?”
“劉書記,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找您啊。再說了,做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我一個人。不過我聽您的,您說怎麽辦,我就怎麽辦。”
“你是不是腦殼出毛病了,還想帶出來更多的人啊,無論怎麽說,這樣做都是錯誤的,上麵不追究就沒有事情,上麵要是追究了,你不死也要脫層皮,更不用說站長的職務了,這樣的話以後不要說了,我看你還是委屈一下,暫時不擔任站長職務了。”
“劉書記,我不服啊。”
“急什麽,我還沒有說完,站長不當了,可是工作還是你負責,教育站暫時不會任命站長的,負責工作期間,低調一些,明白嗎?”
教育站長怏怏不樂離開了劉誌華的辦公室,目前看,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隻要能夠主持工作,以後就還有機會。
第二天,劉誌華主持召開了書記辦公會,劉誌華同意了徐少傑提出的免去教育站長職務的意見,同時指出,教育站的情況特殊,工作需要有連續性,站長犯錯誤了,應該免職,不過,站長的能力還是不錯的,這些年,玉都區的教育工作,經常受到市裏的表彰,站裏的其他同誌,暫時還沒有擔任站長、負責全盤工作的能力,所以,在新任的站長到位之前,原任站長繼續負責教育站的工作。
劉誌華沒有給徐少傑機會,立刻召開了區委會,通報了書記辦公會研究的意見,同時決定,親自到教育站去宣布這件事情,同時要嚴厲批評教育站的幹部職工,收稅的過程中,居然犯了這麽大的錯誤,應該要好好檢討。
徐少傑的心涼了半截,劉誌華提出表彰玉林鄉、同意劉沐的任職意見之後,徐少傑曾經考慮過,采取一些平和的手段,讓劉誌華較為體麵的離開玉都區,畢竟,在官場博弈中,過於血腥,最終自身的結果也不會很好,徐少傑看了不少的名人傳記,非常時期才會采用非常手段,如今顯然不是非常時期。可徐少傑發現自己太幼稚了,劉誌華不會離開玉都區,除非是得到提拔,前麵發生的一切事情,沒有觸及到劉誌華的底線,所以劉誌華可以忍耐,可隻要稍微涉及到劉誌華的利益,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區委研究的決定,表麵上尊重了徐少傑的提議,實際是扇了徐少傑一個耳光,玉都區還是劉誌華說了算,免去站長職務,實際負責工作,在徐少傑看來,自己是被當作猴子給人耍了,其他的人豈會不明白。徐少傑還看到了更為重要的事情,趙德立、董桂花、劉沐、宋濤和楊晨等人,在自己離開玉都區的時候,一定是要吃大虧的,徐少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是從政者最大的忌諱,不能夠保護下屬,將來出任其他領導的時候,這會是一個最大的汙點,別人不會信任你,前麵有例子擺著,用完就不理了,過河拆橋,誰敢跟著你幹。徐少傑漸漸明白,官場上的博弈,沒有什麽溫情,撕開麵紗之後,就是血淋淋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