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二章 人心不可測（3）
到歐陽雲濤的家裏去吃飯，這是第一次，徐少傑到隴南省兩年多時間了，從來還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殊榮。到家裏去吃飯，最為高級領導幹部來說，是不簡單的事情，雖然說不會有多少名貴的菜肴，可表達的意思，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說，徐少傑很快感覺到了，歐陽雲濤這次邀請他到家裏去吃飯，不是簡單的事情。
徐少傑很快回家了，稍微整理了一下，歐陽雲濤也是住在別墅區裏麵的，兩家相距不過200米，徐少傑稍微考慮了一下，從家裏拿了兩條香煙，還有兩瓶白酒，提著到歐陽雲濤的家裏去了。徐少傑此舉是有著不一般的含義的，既然是到家裏去吃飯，那麽，就屬於平常的往來了，老百姓之間，都是知道的，到別人家裏去做客，不要空著手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徐少傑暫時淡化了兩人之間‘交’談的嚴肅‘性’。
歐陽雲濤坐在客廳等候徐少傑，看見徐少傑提著東西進‘門’，歐陽雲濤沒有多說什麽，因為今天是家宴，所以，歐陽雲濤早就安排秘書回家去了，徐少傑同樣沒有帶著秘書。
菜肴已經擺好了，看來，這是歐陽雲濤特意準備的，進入了餐廳，徐少傑看見餐桌上擺著幾個炒菜，一個三鮮火鍋，一瓶白酒，這是最為大眾化的菜肴了，徐少傑會心一笑，和歐陽雲濤兩人同時坐下了。
歐陽雲濤親自打開了白酒，給徐少傑倒上了，這個時候，徐少傑不會推辭，也不會拿過酒瓶來倒酒，既然是到歐陽雲濤家裏做客，就是客人，客隨主便。
“老徐，來，這杯酒，我首先敬你，你辛苦了。”
“謝謝歐陽書記了。”
徐少傑沒有客套，一兩多的白酒，兩人一口喝完了，接下來，徐少傑主動拿起了酒瓶，給歐陽雲濤倒上之後，繼續給自己倒上。
“唉，到了省委書記的位置上，我就很少能夠有時間，在家裏吃飯了，也不知道忙些什麽，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情，有吃不完的宴請，其實最想的，還是在家裏吃飯，賓館飯店的菜肴，不養人啊，這一次我們在黨校學習，要求還是很嚴格的，不準帶秘書，晚上必須在黨校睡覺，不能夠有什麽特殊化，一段時間之後，我還適應了，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好啊。”
徐少傑想到了自己在黨校學習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管理，遠沒有這樣的嚴格，黨校外麵，每到下課的時候，擺滿了車輛，都是來接人的，自己在黨校學習，很多時候，也沒有住在學校的宿舍裏麵，沒有誰這樣要求。
“歐陽書記，有些時候，我也羨慕這樣的生活啊，因為身份的限製，我們很難體驗到這樣的日子了，其實以前讀書的時候，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條件遠沒有這樣好的，時代進步了，群眾的生活慢慢的好起來了，但我們也失去了以前那種氛圍啊。”
“老徐，你這話說的是對的，我們的這一生，必須要適應很多的轉變，擔任領導幹部就是這樣，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在光環的包圍之下，都是被眾多的人追捧，有些領導幹部，不能夠適應這樣的態勢，以至於將權力看作了個人的東西，當做了牟利的工具，最終導致了腐敗墮落，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很是可惜啊。”
徐少傑點點頭，沒有說話，兩人喝酒的速度，也慢下來了。
“靜下來思考的時候，才能夠感悟到很多的事情，以前，總是在忙於工作，忙於很多的事情，想不到這些，這次到黨校去學習，我想到了不少啊。”
“歐陽書記，我也想著，能夠有這樣的機會，仔細思考一下過去的工作，就是想一想過去走過的路，也是對自身有著很大提醒的。”
歐陽雲濤舉著酒杯，看著徐少傑，臉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老徐，你暫時沒有這樣的機會，你還年輕，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我已經老了，經曆了這麽多，所以有時間靜下來思考了，我說到的這些感受，可不是說你的，你還需要努力，可不要跟著我的思維轉啊。”
徐少傑同樣舉起了酒杯。
“歐陽書記，我不是這麽看的，您想想，一個人從出生開始，一直到最後離開這個世界，我們按照正常的算法，活到80歲吧，算是高壽了，從呱呱落地的時候開始，無憂無慮的童年，認真學習的少年，不斷探索的青年，明白事理的中年，一切都看透的老年，這幾個階段，實際上能夠認真工作的，也就是青年和中年的時期，一般情況下，能夠工作40年時間，就很不簡單了，實際上，人到中年，就應該要看清楚很多的事情了，要對自身有著準確的判斷，我經常聽到的一句話，做官是一時的，做人是一輩子的。”
歐陽雲濤的臉上，一直都是帶著微笑的，不過，徐少傑在說出來這些話的時候，歐陽雲濤神情很是專注，也沒有‘插’話。
“老徐，你有這樣的想法，我不覺得稀奇，你的經曆，和很多人都是有著不同之處的，怎麽說呢，應該是在遠見卓識方麵，你是強於一般人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你在西山省，做出來了不少的工作，你是有著過硬的政績的。”
“歐陽書記，您過獎了，我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在其位謀其職，確實沒有想到那麽多的，隻不過位置不斷的變化了，視野必須要開闊一些。”
“老徐，我總是覺得，你過於的謙虛了，低調處事，是高級領導幹部必須要具備的素質，但是，過於的謙虛就不好了，這方麵，你還是需要有所改進的，做出來了成績，就是功勞，誰都不能夠抹殺的。”
徐少傑點點頭，沒有說話，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想要在短時間改過來，沒有那麽的簡單，不過，徐少傑已經在注意這方麵的問題了，有的時候，過分的謙虛，在他人的眼裏，就是驕傲的表現，低調超過一定的限度，會適得其反了。
一瓶酒，兩人已經喝下去了大半瓶了，按照徐少傑的理解，到現在，應該是進入正題的時候了，這個時候的氣氛是最好的。
“老徐，下午，我和中組部考查組座談了，說到了不少的事情，有些事情，按照原則來說，是不能夠透‘露’出來的，不過，我年紀大了，已經做好了休息的準備，所以，我按照自身的理解，認為有些事情，和你說說，是有著很大好處的。至少我認為，對於開展好隴南省的工作，是有著推動作用的。”
徐少傑的神情開始變得嚴肅起來，這恐怕就是歐陽雲濤邀請徐少傑吃飯的真正目的。
“隴南省的情況很複雜，你到這裏的時間不長，而且一開始就在一個很高的上麵，有些情況，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你主管過幹部工作，知道幹部的思想，是最為複雜、最無法琢磨的東西，很多的時候，我們想著去‘弄’清楚，但很難成功。”
歐陽雲濤端起了酒杯，輕輕呡了一口酒。
“周‘玉’‘波’到隴南省來工作，按照我的理解，是被重用的對象了，在政研室工作的領導幹部，對政策的把握是很不錯的，比我們這些土八路要強很多，不過政研室出來的幹部，也有自身的不足，嚴謹有餘、靈活不足，不管是在縣裏、市裏和省裏，領導幹部都需要有著靈活的思維，不能夠完全照搬上麵的思路，否則，還要我們這些幹部做什麽。”
“這一次，中組部考查組在隴南省的考查工作，一直都是周‘玉’‘波’同誌負責聯係協調的，按照一般的做法，他應該是經常和你‘交’換意見，成為考查組和省委省政fǔ之間溝通的橋梁，但我感覺到了，周‘玉’‘波’好像沒有能夠做好這件事情，恐怕他是被原則束縛了。”
“出現這樣的情況，沒有什麽奇怪的，畢竟周‘玉’‘波’的想法，還沒有徹底的轉換到目前的位置上麵來，他想到的，恐怕還有一些在上麵工作時，遵循的工作思路和習慣。這就是你的任務了，周‘玉’‘波’是你的左膀右臂，這一年的時間，你需要時常的提醒他啊。”
“說起來，我是省去了很多的事情了，你到隴南省來工作，用最快的時間，就進入了角‘色’，我根本就沒有‘操’心，這就是從上麵下來和從下麵上來的不同之處，上麵下來的領導，原則‘性’很強，理論水平更是不用說，但適應的時間，稍微要長一些，下麵上來的幹部，適應的時間，就快很多了，這樣的區別，今後還會存在的。”
歐陽雲濤的話告一段落之後，徐少傑很快開口回答了。
“周‘玉’‘波’同誌的工作還是做的很不錯的，用最大的努力在適應，好在省委的工作，也是從宏觀的角度出發的，他適應的時間，還是很快的。”
歐陽雲濤的神‘色’開始變得嚴肅，輕輕搖了搖頭。
“老徐，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說到的不是盡快熟悉自身的工作，我的意思，是思想上要轉變過來，周‘玉’‘波’到隴南省工作了，用我們的話說，就是自家人了，他不再是中央的幹部了，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所作所為，都需要為隴南省的發展考慮，哪些事情，可能對發展不利，哪些事情，是應該堅持的，他要有明確的態度，他不是欽差大臣了，這點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轉變過來，否則，就難以有所作為的。”
歐陽雲濤一直都說到周‘玉’‘波’的事情，徐少傑雖然奇怪，但他知道，歐陽雲濤這樣說，一定是有道理的，一定是為了什麽事情。
“下午，我和考查組的談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說到了很多的事情，考查組也給我通報了一些情況，雖然他們一再強調要保密，不過，真正保密的東西，他們是不會和我說的，這樣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我相信，有些情況，周‘玉’‘波’也是知道的，但考察組說到了保密，周‘玉’‘波’就真的保密了，這樣的思維是不行的。”
徐少傑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不過，內心裏麵，是有想法的，周‘玉’‘波’這樣做，沒有什麽奇怪的，或許是之前，有領導專‘門’強調了，所以周‘玉’‘波’顯得特別的謹慎。倒是歐陽雲濤以前的一些表現，在徐少傑看來，就是按照中央的要求，不折不扣的執行，沒有出現過什麽變通的情況，不發達的地方，都存在這樣的問題，一些發達地區，在執行政策的時候，抱有的理念是，中央有什麽東西沒有禁止，他們就敢於想辦法做，而不發達的地區，抱定的宗旨，中央叫做什麽就做什麽，這兩種思維，產生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
徐少傑認為，這大概是歐陽雲濤要退下來了，考慮了很多時間之後，得出來的最終結論，雖然有些晚，但是，能夠有這樣的認識，還是不錯的。
“所謂的保密，在我們這一層的領導中間，是有著很深刻的認知的，該保密的東西，我們是完全清楚的，今天的談話，主要牽涉到了兩個方麵，今天，我不妨在這裏說清楚了，當然，這些東西，暫時還是不要透‘露’出去，你知道了，有心理準備。”
說到關鍵地方的時候，歐陽雲濤的神‘色’也顯得嚴肅起來了，看來，他準備說到的事情，還真的不是小事情了。
徐少傑已經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間了，依照徐少傑的看法，歐陽雲濤說到了周‘玉’‘波’存在的不足，肯定是有所指的，而且有著具體的事情，這樣的事情，一定是影響到了隴南省整體發展的局勢，要麽是與歐陽雲濤有關，要麽是與自己有關，不應該是小事情，至於說已經離開隴南省的龍劍烽和謝誌偉，可能‘性’不是很大了。追究他們的責任，對隴南省的幫助顯然不大，也不會有什麽實際的效果。
歐陽雲濤的神‘色’嚴肅了，徐少傑的神‘色’同樣嚴肅了，中組部考查組到隴南省這麽長的時間，徐少傑一直都是很注意的，從來沒有主動和考查組聯係，也沒有直接關心考查組的工作，相關的聯係和協調，都是周‘玉’‘波’負責的，現在，歐陽雲濤直接指出來了周‘玉’‘波’的不足，那麽，歐陽雲濤說到的事情，就一定與主要領導有關了。
徐少傑的心情還是有些沉重的，周‘玉’‘波’這樣的表現，的確令徐少傑有些失望，如果說周‘玉’‘波’知道了內幕，僅僅是提出來自己的主張，不願意明確的指出來，這不是省委副書記應該做的事情，也沒有考慮到隴南省的整體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