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劉光輝忽然間說道：“長風，金礦汙染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趙長風摸了一下鼻子，說道：“市長，我剛剛走上副市長的崗位，還沒有什麽工作經驗，遇到這種情況，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還請市長多指點迷津。”
劉光輝看了趙長風的動作，心中感歎如果不是他知道事實的真相，幾乎也會相信趙長風真的就是趙強的侄子，連摸鼻子的動作都這麽惟妙惟肖。
“長風，這金礦汙染，其實根子還在北邊。”
邙北市市政府大院和市委大院隔著一條馬路相對相望，市政府位於馬路的南邊，市委大院位於馬路的北邊，所以市政府這邊說起市委來，多數都會用“北邊”兩個字來代替。
“現在是經濟建設大於一切，在國洪同誌眼裏，全市大小金礦都是他的心肝寶貝，什麽人都惹不得。”劉光輝道：“沒有國洪同誌的支持，環保局的工作也不好開展啊。”
趙長風就說道：“經濟建設再重要，也不能以犧牲人民群眾的身體健康、犧牲人民群眾的生存環境為代價的。”
見趙長風態度如此明確，劉光輝心中就有了譜，他說道：“長風，這話說的對，任誰也不能漠視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你大膽的去抓吧，我支持你。”頓了一下，劉光輝又說道：“不過，什麽事情都要講求個方式方法，對不？”
趙長風還要再問，劉光輝就端起了茶杯，“長風，我相信你一定能把這件事處理的很好的。”
趙長風知道劉光輝不願意再深談下去，就站了起來：“市長，那我就放手去做了，有什麽情況，我及時向你匯報。”
……
第二天上午，趙長風在梨樹口村民交上的材料上批複：請轉誌林同誌處理，要采取有效的措施，解決好大龍溪的汙染問題。
趙長風批示中的“誌林同誌”，指的是邙北市副市長張誌林，他分管環境保護，這件事情自然要轉到他的頭上。
張誌林今年四十四歲，是邙北市政府的幾位副市長中，他的年齡最大。可惜在邙北市，副市長手中的權力和自身年齡似乎成反比。常務副市長趙長風年齡最小，還是一個二十五六的毛孩子，卻已經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張誌林馬上都四十五歲了，卻是市政府中排位最末的副市長。即使這樣，張誌林也感到很滿足了，如果不是他很幸運的是無黨派人士，恐怕這次換屆，副市長的位子也落不到他的頭上。
此時此刻，張誌林正愁眉苦臉的看著趙長風的批示。說實話，根本不用趙長風的批示，在邙北市，誰人都知道采礦區的環境汙染情況的嚴重性，可是誰人也不敢去管。因為邙北市的百分之八十的財政收入都靠這些大大小小的金礦提供，邙北市能以一市之力占整個天陽市的經濟規模的百分之三十五，這些金礦功不可沒。雖然采金業地蓬勃發展給邙北市山區帶來了嚴重的環境汙染問題，可是誰有能顧得上呢？無論誰在邙北市當領導，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自己的政績，隻有出了政績，才好升官。至於說邙北市的城市環境，則不在領導的考慮之列。畢竟領導在邙北市幹上一兩屆就走了，如何能考慮的那麽長遠？至於邙北市的百姓受不受苦，又不會影響到領導頭上的官帽，幹領導屁事！
市委書記蔡國洪目前就是這樣典型的態度。為了招商引資，為了刺激采金業的迅速發展，蔡國洪主持出台了很多優惠政策，其中一些政策聽起來匪夷所思，這裏就列舉幾條：
在邙北市投資超過兩千萬的投資者，看病享受半價、子女隨便選擇學校、車輛可以享受警車執行任務的待遇（也就是說，不受交通法規約束）、出入娛樂場所不受公安機關檢查等。
蔡國洪對采金業如此看重，自然是對那些他認為“幹擾”企業運營的行為深惡痛絕。假如張誌林這次指揮環保局到山裏去查處金礦的汙染，蔡國洪知道了一定會雷霆震怒的。
可是張誌林這次如果不去檢查，趙長風那邊卻又交代不過去。雖然名義上，他和趙長風都是副市長，但是實際上兩個人之間的地位等同於上下級。趙長風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在市政府裏，除了劉光輝，趙長風就是老大了，其他幾個副市長都需要看趙長風的臉色行事。張誌林自然也不敢輕慢趙長風的批示。更何況趙長風還是空降幹部，凡是空降幹部，身後都有著強大的背景。如果張誌林顧忌到蔡國洪那邊的態度不執行趙長風的批示，趙長風或怎麽不著蔡國洪，但是卻正好拿他張誌林做出氣筒。
秘書小王看見張誌林滿臉難色，就試探著說道：“老板，要不過去和趙市長說說，把情況給趙市長講明白，請趙市長體諒一下您的苦衷？”
張誌林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怎麽去說？就說去查處金礦，國洪同誌不高興？不同意？趙市長問一句，蔡書記的批示呢？我們能拿得出來嗎？”
秘書小王心裏歎了一口氣，秘書科別的秘書都跟了一個好老板，唯獨他跟了一個無上門實權的無黨派人士，在市政府到處受輕視不說，還要整天跟著老板擔驚受怕，隻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什麽強勢人物。
張誌林說道：“你打電話給李局長，讓他過來一下。”
小王著急地說道：“老板——”
張誌林擺了擺手，說道：“去吧。”他閉上眼睛緩緩地靠在皮轉椅上，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他都要查一查，做一個樣子。如果蔡國洪問起，就說是趙長風的批示。蔡國洪有火，就衝趙長風發去吧……
第015章 天大地大麵子最大
讓環保局去查處金礦汙染，中間又隔了一個張誌林，趙長風也不指望很快就出成效，再說了，即使把後河鄉那些大小金礦都查處了，治理汙染也是一個艱巨而漫長的過程，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梨樹口村的飲水問題。村民吃的糧食什麽的都可以從外麵買，惟獨這個水沒有辦法從山外拉進來。隻要把梨樹口村民飲水問題先解決了，梨樹口村的人心就穩定了大半啊。
趙長風想了一想，摸出機密電話本，找到了王石光副市長的號碼，直接撥了過去。等接通後，趙長風輕聲問道：“王市長您好，我是長風，你現在有空麽？”
王石光是分管農業的副市長，正在聽農業局李局長訴苦。接到趙長風的電話，怎麽會不明白趙長風的意思，他立刻打著哈哈說道：“有空，有空……，我馬上過去。”揮手示意農業局長趕快滾蛋。
趙長風爽快地說：“我年輕，還是我過去吧。”兩人互相推讓了一番，王石光拗不過他，隻得同意了。
趙長風端著茶杯走到了王石光的辦公室門前，老遠就發現他站在門口笑臉相迎，快走幾步過去，兩隻大手熱情地握在了一處，用力搖了搖，王石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怎麽好意思呢，應該我去向您匯報工作才是！”
趙長風打了個哈哈，笑道：“您這是見外了，我還年輕，凡事都需要您多多指點呢……”兩人寒暄著進了辦公室，王石光表麵上沒說啥，其實心裏很感激趙長風，這個年輕的常務副市長很會做人，完全沒有年少張狂的那些惡習！
來到寬大的真皮沙發跟前，王石光首先讓道：“趙市長，請坐。”
趙長風笑著謙讓道：“王市長，你先請。”
王石光如何敢在常務副市長麵前搶先坐下？趙長風雖然地位比王石光略高，但是畢竟王石光是老同誌，這次來又是有求於人，自然要保持謙虛謹慎，給足老同誌麵子，也不肯先坐。兩個人又謙讓一番，最後兩個人相視一笑，攜手一起坐下。
王石光掏出一包紫色硬盒金芒果，彈出一支：“趙市長，來——”
在邙北市，市委書記蔡國洪隻抽兩種中原省本地的煙，一種是帝豪國風，要上千塊一條；一種就是王石光現在拿的這種包裝的金芒果，一條也要五百元以上。所以邙北市市委市政府的多數領導幹部跟著蔡國洪愛好走，準備著帝豪國風和金芒果。隻有市長劉光輝等少數幹部依然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抽煙習慣，抽著軟中華之類的名煙。
趙長風不抽煙，但是卻接過了王石光敬過來的煙。劉光輝和他是自己人，他可以不必假客套，但是王石光這裏卻不行，畢竟是老同誌，在邙北市當副市長的年份也長，趙長風如果不接煙，就顯得對老同誌不夠尊重。有些領導可以不在乎實際上的利益得失，但是卻很在乎麵子，看別人給不給他麵子……
王石光自然聽說過年輕的副市長有不抽煙的習慣，見趙長風左手食指中指沒有煙熏的暗黃色，就知道這個傳言果然不虛。但是趙長風沒有半分推讓，直接就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香煙，這讓王石光又覺得很有麵子。
王石光拿出火機，手身了過來，看樣子是要為趙長風點煙，但是並沒有打著火。趙長風微微一笑，伸手從王石光手中拿過火機，啪得一聲打著了火，王石光慌忙讓開，口裏說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趙長風就把自己的香煙點上，把火機還給王石光，他隻是把香煙淺淺地吸進口裏，並不往裏麵咽，在口腔裏打個圈，就吐出去了。
王石光這邊給自己點上香煙，抽上一口，正要說話，卻見趙長風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水。王石光連忙把煙小心地放在煙灰缸邊緣，站起身就去端趙長風的茶杯，口中說道：“趙市長，我給你加水。”
趙長風就推讓道：“王市長，我自己來。”
“噯！趙市長，你來我這裏，就是客人，哪裏有客人親自去倒水的道理？”王石光雙手就握住了茶杯。
“怎麽敢當，怎麽敢當。”趙長風口裏謙讓著，手卻已經鬆開了茶杯。
王石光站起來到飲水機旁，把茶杯接到七分滿的時候就停了下來。中原省講求“茶七酒八”，“從來茶倒七分滿，留下三分是人情。”
王石光把茶端過來，趙長風抬手輕扣茶幾，口裏又道，“王市長，怎麽敢當啊。”
王石光笑著坐下。趙長風又假抽了兩口煙，笑著問道：“王市長，孩子走了嗎？”趙長風和王石光曾經閑聊過，知道王石光的兒子在中州市一中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