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到了酒店,高勝強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單獨跟在趙長風身邊,就連忙小聲說道:“趙市長,您是華北財大哪一年畢業生?”
趙長風知道高勝強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問這麽一句話的,就微笑了一下,說道:“我九四年畢業。怎麽,勝強同誌對華北財大熟悉嗎?”
高勝強連忙說道:“趙市長,我是華北財大八七屆畢業生。”
“哦?”趙長風就來了興趣,笑著說道:“這麽巧啊?沒有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學長呢。勝強同誌是哪一個係的?”
“趙市長,我是會計係的。我畢業哪一年,我們係黨總支副書記曆程生調到你們財金係了呢。”高勝強聽劉俊康說趙長風是金融專業畢業,就拚命聯想著和財政金融係有關的東西,以便能和趙長風拉近關係。
“你認識曆書記啊?真是太巧了呢!”趙長風也是高興,畢竟他在邙北市人地兩生,忽然間發現手下一個要害部門的局長是和他是校友,自然會感到親切。
“是啊,就是說呢,真巧呢!”高勝強見趙長風態度親切,心中就很是興奮。他正要繼續說下去,卻瞥見王建軍和審計局兩個副局長走了過來,就連忙說道:“趙市長,等您什麽時候有空了,我去拜訪您,好好聊聊母校的情況。”
趙長風見高勝強懂事,心中也是喜歡,就點頭說道:“好,回頭有機會再聊。我們不要冷落了其他同誌。”
酒宴開始後,趙長風倒是不拿常務副市長的架子,和幾個審計局裏幾個主要領導一一碰杯,態度甚是親切,隻是他和其他領導碰杯的時候,都是淺嚐而止,唯獨和高勝強碰杯的時候,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在別人看來,或許趙長風是因為高勝強是審計局的一把手特別給了點麵子,但是高勝強卻知道趙長風這個特別的舉動中還包含有其他意思。
……
趙長風一來到市政府辦公樓,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在往常這個時候,這裏早已經是人來人往,可是今天這裏卻出奇的安靜。他正在正奇怪,卻看見政府辦副主任王建軍從樓上下來了。
“趙市長,”王建軍跟趙長風打了個招呼,跨前兩步,來到趙長風身邊,低聲說道:“市長發脾氣了!”
趙長風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卻沒有接王建軍的話茬往下問。王建軍見趙長風沒有往下問,心中就感到有點失望,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繼續說下去:“大龍溪的汙染被《中原日報》曝光了,市長正在那裏訓斥張市長呢!”
按照市政府的習慣,對一把手稱呼為市長,而對副市長則要在市長前麵冠上姓,稱呼為某市長,而不會稱呼為某副市長。所以王建軍這句“市長正在訓斥張市長”聽起來有些拗口,但是趙長風卻是明白。
聽到大龍溪汙染被曝光的消息,趙長風心中一陣喜悅,看來陽江超的辦事效率果然可以,他什麽時候聯係的記者,記者什麽時候到的邙北市,趙長風這邊還不知道呢,那邊《中原日報》已經曝光了。不過表麵上趙長風還是裝作非常詫異,他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
“就是今天的《中原日報》,第三版。”王建軍見引起了趙長風的詫異,心中就有了些許滿足,他又對趙長風說道:“市長正在氣頭上,趙市長您……”王建軍故意收住了話頭。
趙長風知道,王建軍是提醒他不盡量不要這個時候去劉光輝的辦公室,以免觸到黴頭,就說道:“我明白。”
王建軍見討好趙長風的目的已經達到,就又笑了兩下,匆匆離去。
到了辦公室,劉俊康已經在裏麵,見到趙長風過來,連忙過來小聲說道:“老板,大龍溪上了《中原日報》了。”
趙長風點了點頭,坐在皮轉椅上,今天的報紙就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辦公桌上,《中原日報》就放在最上麵。趙長風就拿起《中原日報》,翻到第三版,隻見上麵用醒目的標題寫著“邙北市采金業汙染觸目精心,大龍溪成為死亡穀”,下麵的正文裏,記者用詳細的篇幅描寫了大龍溪的汙染境況,並配發了大幅照片。趙長風仔細讀了一遍,發現記者這篇新聞報道比他上次去大龍溪了解的情況還詳細,很多他不知道的情況在這篇報道中都曝光出來,趙長風雖然親自去了解過大龍溪的汙染情況,這一次重新讀來,不由得也感到觸目驚心。也不知道這個記者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采訪,搞到如此詳盡的第一手材料的。
趙長風看了一眼記者的名字,薛英傑,很有意思的名字,名如其人,很有正義感。
劉俊康為趙長風泡上一杯信陽毛尖,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中國名茶雖然很多,趙長風卻唯獨隻喜歡信陽毛尖,也許趙長風的味蕾已經習慣了信陽毛尖那獨特而又濃鬱的香味,而對其他名茶就有所排斥吧。
趙長風端起茶杯,一邊感受著信陽毛尖獨特的香味,一邊在心中盤算著大龍溪汙染被曝光會帶來什麽樣的連鎖反應。
《中原日報》是省級黨報,薛英傑既然能在省級黨報上把邙北市大龍溪汙染的事情捅出來,說明他不僅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有著巨大活動能量的人,否則中原日報的總編也不會放這樣敏感的稿子上報紙。
這件事情一旦見了報紙,那麽過程就不可逆轉,省裏的分管領導肯定會做出批示,甚至省環保局很可能會拍調查組下來調查這個情況,如此以來,即使蔡國洪能量再大,卻也遮掩不了這個事情,大龍溪附近的金礦必須予以整治。
當然,按照黨政分工的原則,一定是市政府出麵對大龍溪周圍的金礦汙染進行治理,分管副市長張誌林這次肯定是責無旁貸。他雖然可以迫於蔡國洪的壓力,不把趙長風的批示當成一回事,但是這次有省裏副省長的批示,蔡國洪也抵擋不住,張誌林這次是推無可推。
嗬嗬,趙長風心中冷笑,這次看張誌林如何化解壓力吧。隻要副省長的批示一下來,邙北市除了對大龍溪附近金礦汙染進行治理外,還必須對前麵的汙染進行調查,得出一個結論上報給省裏。所謂結論,就是由誰來承擔這個造成嚴重汙染的責任,從目前來看,張鐵林和環保局李局長這次是背定黑鍋了。
趙長風長長的噓了一口氣,這次在和蔡國洪在大龍溪汙染問題上的交鋒,他借勢而為,利用外部壓力取得了開局的勝利,至於後麵情況會如何發展,趙長風還要密切跟蹤,以防張誌林和環保局李局長陽奉陰違,這場關乎大龍溪兩岸居民的生存權的鬥爭能不能最後獲勝,趙長風能不能笑到最後,現在還都是一個未知數!
第031章 劉俊康身上的謎團
辯證唯物主義告訴我們,事物的發展是內部矛盾和外部矛盾共同作用的結果,其中內部矛盾是根據,外部矛盾是條件。也就是說,在事物發展的問題上,內部矛盾起決定作用,外部矛盾隻是誘因,起推動作用。
趙長風起身端著茶杯到飲水機前接滿水,坐在皮轉椅上,繼續他剛才思路。
在邙北市,蔡國洪的勢力過於強大,以至於劉光輝和付罡庭兩個人的勢力加起來也不是蔡國洪的對手。可是趙長風相信,這不過隻是表麵現象,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兒的。邙北市如此,邙北市中蔡國洪的勢力也同樣如此。趙長風堅信,在蔡國洪勢力內部,必然也有紛爭,也有矛盾,隻是當沒有外部壓力時,這些紛爭和矛盾就像是水泥橋上非常細微的裂紋,人們是看不見的,甚至會以為這座水泥橋根本沒有任何裂紋,是堅不可摧、牢不可破的。可是一旦麵臨著外部壓力,水泥橋的上這些細微裂紋就會顯示出來,並且隨著壓力的增加而逐步擴大,當壓力大到一定程度時,這些裂紋就會對橋本身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害,最終導致一座看起來非常堅固,甚至到了堅不可摧地步的水泥橋的轟然倒塌。
現在,隨著大龍溪汙染被捅上《中原日報》,第一道壓力就會馬上降臨邙北市,蔡國洪的勢力在這道壓力下會出現怎樣的變數,對趙長風來說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單單想借助這一道外部壓力就想一舉突破蔡國洪的勢力,趙長風知道是不可能的。他所希望的就是,蔡國洪的勢力能夠在這即將到來的外部壓力下出現一絲裂紋,趙長風就可以針對這道裂紋下手,從內部分化蔡國洪的勢力,從而最終達到徹底瓦解蔡國洪在邙北市苦心經營的政治格局,至少要改變目前這種態勢。劉光輝和付罡庭兩大勢力加起來也不是蔡國洪的對手,這如何能成?
趙長風思緒又回到邙北市政局本身,作為一個空降的外來戶,他不能重蹈劉光輝的覆轍,在邙北市當孤家寡人。要想在邙北市站穩腳跟,乃至做出一番失業,趙長風沒有自己的嫡係,沒有自已的班底是不行的。但是嫡係卻不是說來就來的,這需要發掘,需要培養,更需要拉攏。
讓趙長風高興的是,審計局局長高勝強竟然也是華北財大畢業,而且曆程生曾經當過他們係的黨總支副書記,這就意味著,高勝強從政治屬性上來講,是趙長風的天然盟友,在目下官場形態中,同學和校友的關係無疑是官場中最牢固的紐帶之一。
想到高勝強,趙長風忽然間又想起昨天秘書劉俊康的表現。在當時,劉俊康的多嘴給趙長風心底帶來一絲不快,可是最後卻沒有想到會出現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說起來劉俊康的莽撞還是誤打誤撞立下了大功呢!
此時想起這個細節,趙長風不由得又深想了一層。按照劉俊康平日裏的表現,並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基本上是“領導前麵走,後麵緊緊跟。領導不發問,他不先開口”,可是昨天劉俊康怎麽忽然間冒冒失失來了一句呢?難道說劉俊康已經知道審計局局長高勝強也是華北財大畢業的,所以故意暴露出趙長風的身份,給高勝強一個梯子,讓高勝強快速向趙長風靠攏嗎?如果真的是這樣,劉俊康的處理就真的可圈可點了。秘書是領導的跟班,是領導的助手,是領導的保姆,凡是領導想到的,秘書一定要想到,凡是領導暫時沒有想到的,秘書也要替領導想到,為領導彌補漏洞,為領導拾遺補缺,隻有這樣,才是一位稱職的,乃至優秀的秘書。
邙北市是一個小地方,小地方的幹部眼界通常非常有限。趙長風從省城下來,並沒有期望能遇到一位非常優秀的秘書,隻要能遇到一個基本上稱職的秘書,趙長風就非常滿意了。
劉俊康今年二十七歲,畢業於天陽市經濟高等專科學校,到邙北市政府辦已經六年了,在這六年內劉俊康一直在政府辦下屬經濟研究室負責一份叫《邙北快訊》內部刊物的組稿編發工作。
趙長風到了邙北市之後,劉光輝特意把劉俊康從經濟研究室調到秘書科,擔任趙長風的專職秘書。對於劉光輝這樣安排,趙長風還是滿意的。因為秘書科其他秘書都跟過其他領導,再到趙長風身邊當秘書不怎麽合適,這其中最緊要的就是秘書的忠誠度的問題。像劉俊康這樣一直在經濟研究室搞內刊組稿編發的閑職,至少可以保證在忠誠度上沒有什麽問題。趙長風本身對劉俊康期望值也不是很高,隻是希望劉俊康能夠盡到秘書的本職工作就滿意了,可是看到劉俊康昨天在審計局那一句看似冒失的話,趙長風就不得不重新在心裏掂量一下劉俊康。
若是劉俊康昨天那句冒失的話是無意間說出來的,為的就是單純討好趙長風,拍趙長風的馬屁,那麽劉俊康最多就是一個基本合格,甚至不怎麽合格的秘書,沒有什麽可以繼續推敲的;如果昨天那句冒失的話是劉俊康有意說出來的,那麽劉俊康這個舉動就很值得玩味了。
趙長風到審計局做調研的日程是一個月前就安排好的,劉俊康作為秘書,自然對此清清楚楚。若是劉俊康是一個有心人,肯定會對審計局的工作進行一番調查,甚至會包括調查審計局幾個局長的身份背景。趙長風相信,這些對於秘書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作為領導的秘書,無論是官方信息渠道還是非官方信息渠道都非常暢通,所以劉俊康很可能會知道,審計局局長高勝強是華北財經大學畢業的。
當然,作為趙長風的秘書,劉俊康自然也會知道,趙長風也畢業於華北財經大學。這就意味著,高勝強有成為趙長風班底的天然屬性。審計局在邙北市各個局當中,也屬於一個要害部門,其他市直機關和直屬部門,哪一個部門不或多或少存在一些經濟問題?這就意味著,其他部門在麵對審計部門的時候,總會心虛氣短。如果審計局一把手高勝強能投到趙長風門下,對趙長風來說,在邙北市的政局角逐中,無疑是獲得了一項非常有力的武器。所以,劉俊康也許為處於替趙長風考慮,選了一個機會趁機點出趙長風是華北財大畢業的高材生。高勝強驟然間獲得這個信息,豈能不喜出望外?假如他有意向趙長風靠攏,這個畢業於同一所學校的關係豈不是最好的敲門磚嗎?
而且從昨天的表現來看,趙長風可以判斷出,高勝強確實是有意向他靠攏,否則他不會一直跟在身邊,找了個沒人的機會才向趙長風透露出他也是華北財大畢業的,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細節,就是高勝強提到了財金係的黨總支書記曆程生。假如高勝強無心向趙長風靠攏,最多說一句他也是華北財大畢業的,絕對不會去找一個可以同時引起他和趙長風之間共鳴的人或者事物。
趙長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繼續他剛才的思路:假如劉俊康是有意為之,那麽劉俊康為什麽不提前向趙長風透露,審計局長高勝強也是華北財大畢業的呢?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趙長風,那麽究竟拉攏不拉攏高勝強,由趙長風自己決定,豈不是更好?
趙長風又揣測了一下劉俊康的心理活動,也許劉俊康跟他的時間太短,還沒有跟他這個領導建立默契,所以很多事情縮手縮腳,並不敢放開去做,以免趙長風多想。家住劉俊康主動告訴他這個消息,趙長風會不會認為劉俊康收了高勝強的好處,來替高勝強做說客呢?劉俊康這中間究竟是什麽樣的心理活動,也許隻有劉俊康自己清楚,但是趙長風知道,單就這一件事情就說明,他和劉俊康之間還沒有建立互信的關係,老板和助手之間還沒有默契。在這局勢複雜的邙北市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趙長風決定,盡快展開對劉俊康的考驗,考驗劉俊康是否忠心、是否稱職、用起來是否順手,一旦劉俊康通過了考驗,那麽趙長風就要和向劉俊康表明自己的態度,讓劉俊康知道,趙長風真正把他當成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