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到了碧沙崗公園，江文靜素麵朝天，一件淺白色的風衣，一條修長的牛仔褲，笑盈盈地等候在公園門口。司機老邢把車穩穩地停在江文靜身邊，劉俊康搶著下去替江文靜打開了車門，江文靜側身坐了進來。
“報社的事情都辦妥了？”趙長風笑著招呼了一句，然後撥通了方佳怡的電話：“佳怡，我已經接上了文靜，我們一起回邙北市了，你要不要和文靜說兩句話？”
江文靜在旁邊聽著，神色就有些黯淡……
下午兩點，趙長風回到了邙北市，把江文靜送到邙北市賓館之後，趙長風就讓老邢把車開到市委大院。趙長風已經和劉光輝聯係過了，知道武衛平副省長下午四點左右將會率領省政府調查組離開天陽到邙北市，按照慣例，邙北市五大班子的成員都要去市界迎接這個在省長內排序第五的實權人物。趙長風如果留在中州市，這套規矩就可以免去了，但是既然回來，當然要跟隨五大班子一起去迎接武省長。
市委大院已經停滿了車，司機老邢找好車位停了下來，趙長風邁步下車，發現除了市委書記蔡國洪外，其他五大班子成員都已經到了，都站在院子裏聊天呢。在外人看來，這不過是領導幹部們聚攏在一堆閑聊，但是在圈內人看來，一眼就可以看出勢力的劃分。
比如市委辦主任林同兆、公安局局長柴剛川和宣傳部部長任文生三個人就湊在一起，在他們身邊，還圍著副市長何泉聲和政協副主席唐田銘；黨群副書記付罡庭和主管農業的副書記包太龍、組織部長路大為等人圍在一起；而劉光輝也不再是孤家寡人一個，城建書記白國慶和紀委書記秦曉明就站在他旁邊，還有兩個政府的副市長。這讓趙長風有點好笑，看來當牆頭草也不容易啊，這需要敏銳的政治家嗅覺；其他人大常委會主任田曉山和政協主席張毅身邊也圍著一些人。這些都代表各自的勢力小圈子。
最讓趙長風吃驚的是，主管政法的副書記錢兆均竟然沒有和林同兆、柴剛川等人在一起，他和人武部部長郝大明以及無黨派副市長張誌林等人在一起。這說明什麽？說明錢兆均要和蔡國洪公開決裂了嗎？趙長風覺得這倒是一個機會，尤其是蔡國洪是政法委書記，他的分管書記是錢兆均，現在卻和林同兆等人混在一起，不是明擺著沒有把錢兆均放在眼裏嗎？
趙長風快步走到劉光輝身邊，笑著說道：“市長，我回來了。”
劉光輝看到趙長風，嘴裏就露出一抹微笑，說道：“長風，這麽著急趕回來幹嘛？該辦的事情多辦了？”
趙長風笑著說道：“市長，都辦了！”
劉光輝就握著趙長風的手相視一笑，說道：“辛苦了！”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一聲咳嗽，扭頭看去，隻見蔡國洪緩步走出市委辦公樓，雖然蔡國洪看起來紅光滿麵，但是趙長風敏銳地發覺，蔡國洪的鬢角處出現了幾根白發。看來蔡國洪卷進這件事情還不是一般的深啊，否則以蔡國洪還不到四十歲年齡，怎麽會有白發呢？
若在往常，蔡國洪這一出現，隻要輕輕咳嗽一聲，所有人都如眾星捧月一樣圍過去，可是今天，蔡國洪咳嗽了兩聲，隻有市委辦主任林同兆、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柴剛川以及宣傳部部長任文生那幾個人迎了過去，其他人都各自聊各自的，根本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根本沒有理會市委書記蔡國洪的出現。劉光輝更是滿麵春風，和身邊人說笑著，仿佛已經是邙北市一把手樣子。
蔡國洪冷冷一笑，心中說道，你們真的以為我要倒了嗎？走著瞧吧。
林同兆把蔡國洪送上車，柴剛川也在後麵跟著，等蔡國洪坐進車內的時候，柴剛川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書記，沒問題吧？”
林同兆也在一旁用期待的看著蔡國洪。
蔡國洪冷冷地掃了柴剛川一眼，說道：“有我在，會有什麽問題？”
柴剛川和林同兆頓時歡天喜地起來。
蔡國洪的小車發動起來，率先離開市委大院，後麵小車按照官員排名順序依次魚貫而出。柴剛川本來有些惴惴不安，聽了蔡國洪的話，心中底氣有足了起來，他親自坐到開道的警車裏邊，在呼嘯的警笛聲中，威風凜凜地喝令道路上的車輛閃到一邊。
車隊一直開到通往天陽市的市界旁停下，在邙北市和天陽市的交界處立著一個巨大的牌坊，橫穿過公路，上麵寫著：“邙北市人民歡迎您！”
車隊就魚貫靠著路邊停下，等候武衛平率領的省政府調查組的到來。大約等了四十多分鍾，忽然間聽到遠處傳來警笛的鳴叫聲，一行人都伸著脖子往前看，隻見前方警燈閃爍，一排宏偉壯觀的車隊飛馳而來。
車隊到了兩市交接的牌坊前停下，武衛平一身藏藍色西裝，鋥亮的意大利老人頭皮鞋，邁步下車。一個方臉胖子笑著從後麵的車上下來，過來緊緊握住武衛平的手，正是天陽市市長張培倫，按照規矩，市長是要把武衛平省長送到邊界的。
蔡國洪這邊整理了一下淺灰色夾克裝，臉上掛著恭謙的笑容，下意識地向前迎去，劉光輝等人邁著小步跟著往前。
蔡國洪先和張培倫小聲打了招呼，然後伸出雙手對武衛平說道：“武省長，歡迎蒞臨邙北市指導工作。”
張培倫在一旁介紹說道：“武省長，這就是邙北市市委書記蔡國洪。”
武衛平板著臉，抬起手來輕輕和蔡國洪的雙手一碰就滑了開來，口中說道：“國洪書記好。”
劉光輝笑著跟在後麵握手：“武省長，歡迎歡迎！”張培倫在一旁作著介紹。
武衛平伸出手來和劉光輝握了一下，笑著說道：“光輝同誌在省裏工作了四年吧？很難得啊！”
劉光輝笑容頓時燦爛無比，說道：“當時沒有能夠見到武省長，不過今天能有機會彌補一下遺憾，可以親耳聽到武省長的教誨！”
蔡國洪臉色就有些難看。
然後邙北市的領導幹部和省政府調查組的成員依次握手見麵，算是互相認識一下。趙長風排在幾個副書記後麵，跟著武衛平見過之後，再和後麵調查組成員一一握手。快走到盡頭時，趙長風忽然間發現調查組中間有一個熟悉的麵孔，正是省公安廳國保大隊的副中隊長羅慶峰。
說起這個羅慶峰，其實和趙長風並不是很熟悉，趙長風和他隻見過幾次麵。但是趙長風和羅慶峰的哥哥，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總隊長羅慶山是省委黨校青年幹部培訓班的同學。因為這個關係，趙長風到羅慶山家裏去了幾次，見到過羅慶峰。趙長風沒有想到羅慶峰這次竟然也跟著省政府調查組下來了，這麽說來，很多事情就更容易辦了。
羅慶峰也看到了趙長風，不由得一愣，趙長風搶先上去握手，眼睛一陣猛眨，口中說道：“羅中隊長吧？第一次見麵，請多多關照。”
羅慶峰幹公安工作的，什麽場麵沒有見過？聽趙長風這樣說，知道必然有原因，就故作迷糊的問道：“您是？”
趙長風笑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邙北市的常務副市長趙長風。”
“趙市長您好，我們調查組下來，還請您多多配合我們的工作。”羅慶峰笑了一下。
寒暄完畢，武衛平就變了臉色，對蔡國洪和劉光輝訓斥道：“這次我帶隊過來是調查環保聯合調查組被打的事情，不是來休閑散心的，你們弄出這麽大的動靜，究竟是什麽意思？”
一時間在場的邙北市幾大班子領導都變了臉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望著蔡國洪，看他怎麽解釋。劉光輝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掛著恬適的微笑，好像這件事情與他無關一樣。他根本不用操心這件事情，按照官場的規矩，應該邙北市一把手蔡國洪出麵回答這個問題。
蔡國洪強笑著說道：“武省長，我們這樣做可不是為了講排場，搞形式，主要還是為了維護省政府的威信，您畢竟是中原省的副省長啊！”
旁邊人都暗自歎服，蔡國洪不愧是官場老手，這話說出來無可挑剔，即使是武衛平想找毛病，也無從找起。
武衛平冷著臉說道：“國洪書記，來這麽多車隊就可以維護省政府的威信了？當初省政府派下來的環保調查組挨打的時候，你們邙北市的領導怎麽沒有想到維護省政府的威信？再者說來，搞這種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就是維護省政府的威信了？那麽省政府三令五申要治理汙染企業，你們邙北市為什麽就不執行呢？”
聽著武衛平聲色俱厲的話，蔡國洪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心中也有些打鼓，究竟大哥有沒有跟武省長再打招呼啊？轉念又一想，也許武省長這是做個姿態呢！上麵的領導心思豈能掛在臉上讓下邊人一眼就看出？那樣大領導也不是大領導了。批評就批評吧，當麵來一頓暴風驟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表明和顏悅色，心中卻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把開道的警車給我撤了，我黨一貫有密切聯係群眾的優良作風，我們這些當領導幹部的尤其要以身作則！”武衛平冷冷地揮了揮手，扭頭走向自己的小車。
蔡國洪有點為難地看著天陽市市長張培倫，小聲說道：“市長，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