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當早上東江縣委書記馬千裏、縣長周錫成率領四大班子去收費站外郊迎常務副市長趙長風的時候，章月萍從縣委小招選了幾個外表靚麗、做事幹淨利落的服務員到天外天魚味館去落實馬書記的指示了。
作為縣接待辦主任，章月萍能夠很清楚的知道，天外天魚味館接待趙市長的優勢在什麽地方，劣勢在什麽地方。在章月萍看來，天外天魚味館河鮮是東江一絕，這個優勢即使是縣委小招也無法相比；天外天魚味館的裝修奢華精致，很上檔次，硬件方麵也沒有問題。但是和縣委小招相比，天外天魚味館的軟件就差了一些。雖然天外天魚味館裏的服務員也個個都漂亮水靈，也受過比較嚴格的服務禮儀訓練，但是相比起縣委小招裏的服務員來說，顯然還有不小的差距。所以章月萍就決定親自率領服務員到天外天魚味館來，執行接待趙市長的任務。
天外天魚味館經理接到電話，早就迎候在外麵，他穿著一身名牌西裝，筆挺筆挺的，剛做的發型，油光鋥亮，套用一位相聲演員的話，那就蒼蠅上去也要拄拐棍。見到接待辦主任章月萍過來，魚味館經理就滿麵春風的迎了上來，老遠就伸出手誇張地說道：“章主任，你好你好，歡迎縣領導來視察工作。”
章月萍沒有理睬魚味館經理伸過來的手，隻是淡淡地說道：“包廂布置好了？”
魚味館經理也不尷尬，把收回來的手就勢往頭上一抹，點頭俯首道：“已經布置好了，請領導上去驗收。”說著身子前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待章月萍邁步，他連忙小步在前麵引領。
接待常務副市長趙長風的包廂安排在二樓南頭。這是天外天魚味館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包廂。天外天魚味館老板蔡卓越很會做生意，當初他開設天外天魚味館之初，就特意規定了，這個超大超豪華的包廂隻對東江縣副縣級以上領導開放，縣裏的鄉鎮書記鎮長還有縣直部門的局長書記都訂不到這個包廂，更別說是其他客人了。
來到包廂門口，蔡卓越推開包廂的門，把章月萍讓了進去，然後自己陪在一旁，緊張地觀察著章主任的神色，看章主任對包廂裏的布置是否滿意。
章月萍臉上卻沒有絲毫滿意的神情，她一進包廂兩條好看的眉毛就擰在了一起：“蔡經理，這就是你親自布置的包廂？”
蔡卓越心頭一緊，嘴裏賠笑說道：“不入章主任的法眼是吧？我這也是洗澡盆裏練跳水——水平太低。比起領導專業眼光來看，那可就差得太遠了……”
章月萍哪裏還有興趣聽蔡卓越的話，她已經開始指揮那幾個從小招帶過來的服務員開始對包廂進行重新布置：
“你，馬上給小王打電話，讓他立刻送一些今天剛采下來的玫瑰和鬱金香過來，把這些都換掉。”
這個服務員立刻乖巧地把景泰藍花瓶裏那些也是今天剛放進去的玫瑰和鬱金香都拿了出來，並且給小王打電話交代章主任的布置。雖然說這些玫瑰和鬱金香也是價格不菲的高檔貨，但是和小招那些特供的新鮮花卉比起還是有些差距。
“你，給小招打電話，讓他們把昨天剛從法國進口的香水送來。”那個服務員立刻乖巧地去了。
包廂裏灑的香水味道不對，有點濃鬱了，而接待上級領導，最好還是那種淡雅的若有如無的清香最好。
給兩個服務員派過活計，章月萍這邊還親自領著幾個服務員幹了起來。她指揮服務員把豪華餐桌上金絲絨台布重新鋪了一遍，然後把每個座位前的大中小三隻酒杯放好、鍍銀餐具都擺放到位，自己推後端詳了一下，又親自上前調整了一下個別餐具和酒杯的擺放位置，仿佛那不是酒杯和餐具，而是高貴典雅的藝術品一般。
做完這些，章月萍回頭打量一下包廂裏牆上掛的幾副字畫，她秀眉又是微微一皺，因為她發現有一副條幅稍微有些往左傾斜。就立刻叫一個服務員搬來椅子上去把條幅扶正，然後退後幾步看了幾眼，確定條幅確實已經端正了，這才讓服務員下來。
這時法國香水和特供玫瑰和鬱金香已經送來，章月萍親自打開香水，小巧的鼻子嗅了嗅，感覺沒有問題，這才在房間和地毯上均勻地灑上香水——香水味目前稍微有些濃，但是等兩三個小時後，趙市長過來的時候，味道就剛剛好。
把香水遞給服務員，章月萍又從服務員手中把玫瑰和鬱金香拿過來，親自插到景泰藍花瓶裏。這些東西她都親力親為，因為這是一個關鍵時刻，不能在細節上出現任何瑕疵。
布置好這一切，章月萍這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扭頭對什麽都沒有做卻流淌著細汗緊緊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魚味館老板蔡卓越說道：“今天這個包廂裏的服務，就交給我帶過來這幾個服務員了。”
蔡卓越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章主任，那太感謝了。這也是我們魚味館難得的學習機會，我一定讓手下人多多向縣委小招的優秀工作人員學習。”
“還有，今天中午，二樓外麵的幾個包廂就不要營業了。趙市長過來，外麵吵吵嚷嚷的不好。”章月萍交代道。
“是，是，我也是這麽打算的，已經跟大堂領班交代好了。”蔡卓越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心中說道，不過是來一個海州市的常務副市長，如果是國務院副總理來了，你該弄出多大的排場來？
章月萍轉過身來，揮了一下手，帶過來的這幾個服務員立刻整整齊齊排成兩行，肅立在章月萍麵前。
章月萍輕輕咳嗽一聲，說道：“今天中午，縣委馬書記請得可是海州市常務副市長趙長風趙市長，這可是市裏的大領導。你們見過嗎？要見也隻能是在電視上見見！趙市長平時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如果不是說這次到咱們東江縣視察，不僅你們見不到，連我也不容易見到。我是你們的領導，馬書記是我的領導，趙市長是馬書記的領導，那麽趙市長就是你們領導的領導的領導，你們明白嗎？”
幾個服務員脆生生地整齊回答道：“明白！”
“明白就好！”章月萍伸手輕輕攏了一下鬢角上的發絲，繼續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說你們平時服務水平如何如何好，那是空的！虛的！假的！沒有任何用的！今天中午能不能對趙市長服務好，才是真正檢驗你們服務水平的時候！你們都是縣委小招裏的優秀業務骨幹，也是我非常器重的人。希望今天你們能夠把你們平時的服務水平完全的發揮、甚至是超水平地發揮出來，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領導失望，明白不明白？”
“明白！”服務員齊聲回答道。
“從現在開始，你們都給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準備接待工作。再過兩個小時，趙市長就到了，那個時候可誰也不允許出差錯。讓誰出了一點差錯，那麽立刻給我卷鋪蓋卷離開小招，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服務員異口同聲地說道。
“那好，大家開始準備！”章月萍一揮手。縣委小招帶過來的這幾個服務員這才散去。
蔡卓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來以為自己魚味館這些服務員已經培養的非常優秀了，別說是東江縣，即使在海州市也拿的出手，今天和章月萍主任這麽一比，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那個差距是不言而喻的。他曾經聽說章月萍主任是京城的華夏人民大學旅遊管理專業的高材生，專業人士出身，今天一見，才知道果然是名不虛傳。
第020章 必要的妥協
一直等到十二點半，馬書記那邊才傳來消息，說正陪著趙市長往魚味館來，讓章月萍準備一下。
章月萍臉上的興奮勁兒立刻就來了，她拍了拍手，把小招帶過來的服務員重新集合在一起，大聲說道：“趙市長馬上就過來了，大家打起精神來，在市領導麵前把我們的服務水準表現出來，聽到了嗎？”
然後就進行了分工，留了兩個服務員在包廂，其他六個服務員則帶下去把天外天魚味館門口的迎賓小姐替換下來——天外天魚味館的迎賓小姐固然出色，但是和縣委小趙這幾個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專業級模特身材的服務員比起來還是有不小差距。
趙市長的車隊過來後，章月萍有意停頓了一下，沒有直接迎上去，她知道，這個表現的機會要讓給領導。果然，趙市長還沒有下車，那邊馬書記已經搶過來替趙市長拉開車門，其動作嫻熟大方，不亞於專業秘書出身。
見趙市長和馬書記說說笑笑到了台階下，章月萍這才迎了上去，臉上帶著由衷尊敬的笑容，甜甜地叫了一聲：“趙市長好！”
趙長風抬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藍色西裝套裙的女孩子站在麵前，看年齡最多二十五六歲，一張白皙細膩的鵝蛋臉，像是細瓷一樣精致，一雙丹鳳眼，靈活而俏麗，有點鄰家小妹的感覺，把過於端莊的鵝蛋臉襯托的生動許多，也俏皮許多。她頭發不長，發型看著普普通通，但是仔細看去，就能品砸出這看似普通的發型中那別具一格的匠心來。一身深藍色的西裝套裙，剪裁得體，仿佛就是以她為模板量身定做一般。腳下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纖細的鞋跟讓她纖細的腰挺得直直的。
馬千裏笑著為趙長風做介紹：“趙市長，這位是我們縣委接待辦主任章月萍。華夏人民大學的旅遊管理專業研究生，是我縣作為特殊人才引進的。”
“難得，難得！”趙長風點頭微笑一下，握住章月萍的纖細而骨感的手說道：“章主任，海州可比不上京城，是個小地方，在這裏工作，可要做好艱苦奮鬥的準備啊！”
“趙市長，我覺得這裏挺好，挺鍛煉人……”章月萍說了一半，後麵的話就收回去了，因為她發現趙市長的年輕而清澈的眼睛雖然落在自己身上，裏麵卻冷漠而空泛，不包括任何內容，這讓章月萍內心感到深深的挫傷和失望。
章月萍是一年前作為特殊人才招聘到東江縣的。在東江縣，章月萍已經習慣了從領導幹部到普通群眾投射到她身上的各式各樣的眼神：有的眼神包含著欣賞、有些眼神透著羨慕、有一些眼神蘊藏著嫉妒、還有些則充滿了**裸的色情欲望，當然也有一些眼神裏充滿了嘲諷、甚至是看不起。但是章月萍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今天趙長風市長這樣的目光。
趙市長的清澈目光裏不但沒有章月萍經常遇到的欣賞和讚歎，也不包含任何情欲，也沒有任何好奇，當然也沒有什麽嘲諷或者看不起，這雙清澈的眼睛裏空泛而又冷漠，幾乎沒有包含任何感情，這讓一向對自己外表非常自信的章月萍感到非常失落，她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人在麵對她的時候可以對她視而不見。所以章月萍心中就存下了好勝的心，她一定要吸引起眼前這個年輕的市長的注意，章月萍倒不是要證明什麽，她隻是知道，假如她如果不能吸引起趙市長的注意，那麽她的心中就會充滿失落和沮喪，從而對自己的魅力產生懷疑，而一個女人一旦對自己的魅力產生懷疑，那麽，也就意味著，她正從人生美麗的巔峰狀態往下滑落……
心中想著，章月萍臉上卻依舊掛著尊敬的微笑，姿態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趙長風就邁步上了台階，馬千裏和陳心仁並排跟在後麵。縣長周錫成也想往前擠一步，卻被馬千裏有意無意地用身子擋了回去，這樣周錫成隻好和鮑曉飛並排走在第三梯隊，第四梯隊便是海州市交通局的工程師和海東新線東江段常務副總指揮王文封和東江市交通局局長李振節。
進了包廂坐定，酒菜就開始上了。菜不用說，就是白牆水庫的河鮮特色：金牌魚頭皇、白牆魚中王、春江花月夜、龍蛇爭霸、翡翠劃水等等這些由淡水魚蝦蟹等河鮮烹製的特色菜肴。其中一道主菜是鯉魚躍龍門，是一條重達三十斤的野生紅鯉烹製而成。
酒卻是東江縣本地產的東江燒白，很是出乎人的意外。
馬千裏拿著東江燒白對趙長風說道：“趙市長，今天菜是東江特色河鮮，那麽酒也就用我們東江本地的特產東江燒白。請趙市長來給我們東江燒白做一下品評。”
趙長風擺了擺手，說道：“馬書記你這可是找錯人了，說到品酒，應該找品酒師才對，我可在這方麵做不了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