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兩章合一)

依舊是那天那個請他簽署契約的中年人,依舊是那套黑西服。

“吳先生,按照你的吩咐,我帶貝斯特高管按時到達。”中年人舉止優雅得體,向吳越微微欠身。

“辛苦了,抓緊去談事情吧。”吳越揮揮手,意態從容。

貝斯特廣告公司究竟實力如何,黎玉清比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清楚:廣告界普遍認為,在港澳台及東南亞地區貝斯特公司是最具競爭力的廣告公司。

這樣大公司的高管絕不是普通人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自己的未來妹夫到底是何方神聖?黎玉清從表妹寧馨兒口中得知的吳越和她見到的吳越根本就像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黎玉清驚訝,其他人也在驚訝,不過吳越沒給他們得到解釋的機會。

簽約很順利,幾十分鍾就完成了,禮貌的和吳越告別後,幾位香港人又匆匆離去,隻留下黎玉清手裏的幾份文件。

伍冬文艱難的擰著瓶塞,他雖然隻有半斤的酒量,可不喝估計不用幾天整個華夏的公子小姐都會知道他伍冬文是個孬種。

丟份不丟人伍冬文狠了心,“咚”拔出了瓶塞。

每個人都被一聲響吸引了,在這個關口,沒人能替他去喝。

黎玉清很緊張,她的本意隻是利用吳越擋掉伍冬文的騷擾,絕沒想過讓吳越和伍冬文結怨。吳越是體製裏的人,得罪一個省委書記的公子,太冒險了。哪怕他以後成了張中山省長的女婿,也抵消不了這次的碰撞造成的後果。

高啟明一點不擔心,他隻等著伍冬文出醜,而楚天嬌索性拿起了攝像機,準備捕捉伍冬文狼狽的鏡頭,在她看來伍冬文的等級實在太低,如果在京都的圈子裏隻怕連幫閑也算不上。

“一人一瓶吧,你喝光了,我喝什麽?”吳越走到伍冬文麵前,不容分說拿起一瓶馬爹利,一手捏著瓶子,另一手屈指一彈,如刀削一般,瓶頸應聲而裂。

這一手賺足了眼球,引起一陣驚呼。

“我先幹了”吳越仰頭,琥珀色的酒液在射燈下猶如流動的巧克力,從瓶口傾斜而下。

一瓶酒不到一分鍾就沒了,吳越把酒瓶往桌子上一頓,“這兩瓶酒除外,今晚上所有的消費算我的。”

“謝謝”伍冬文低聲吐出兩個字,盡管還不清楚吳越的來路,可他明白不管從那個方麵衡量,他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年輕人。

吳越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一斤酒他慢慢喝,也不至於會當場出醜。就衝這個麵子,在最近的階段,他絕對不可以找吳越的茬子,否則傳出去會讓圈子裏的人看低。

“切”楚天嬌不爽的放下攝像機。

吳越處事成熟的一麵讓黎玉清更為驚訝,看來未來的妹夫天生就適合吃體製飯。

一個副處級的小官原本是不入自命不凡的公子小姐法眼的,可吳越的表現實在太震撼了。他們心裏明鏡似的,毫無疑問,今夜之後,這個圈子裏將會多出一個麵孔,那就是吳越。何況楚三小姐似乎也欣賞他,這更為他身上塗了一層金色。

過來打招呼的公子哥多了,眼高過頂的小姐們礙於楚三小姐不善的目光不敢來撩撥,可心裏卻暗暗把吳越當做了未來必須獵獲的目標。

南部軍區謝副司令的兒子謝小瑋偷偷溜走了,他隱約覺得裝逼踩錯了人,繼續待下去的話,搞不好下一個出醜的就是他。

伍冬文終於喝完了一瓶酒,他起身走時,很悲哀的看著原先的擁躉全圍在了吳越那邊。

吳越顯然沒多大心思和一幫無所事事者糾纏,留下電話號碼給楚天嬌和黎玉清後,就帶著高啟明離開了。

“今晚上真他**帶勁”高啟明邊開車邊興奮。

吳越搖搖頭,“太無聊,偶爾消遣倒可以。”

“越少,這個貝斯特公司啥回事?”高啟明這個問題憋在心裏難受。

“很簡單,我是老板。”

越少怎麽成了香港公司的老板?看到後視鏡裏吳越已經閉上了嘴,高啟明也沒再多問。

手機收到了信息,那是楚天嬌發來的,說過一段時去平亭。

吳越回了一個:好的,隨時歡迎。

去下榻的酒店,剛衝完澡,黎玉清來電話了,約他去住處的咖啡館坐坐。

大概又是為了探個究竟吧,吳越沒有拒絕,在他看來,寧馨兒這個表姐遠比楚天嬌重要些。

黎玉清住在紫晶小區,那是石城新開發的高檔住宅區,離吳越下榻的酒店並不遠。

咖啡館就在小區門口,環境很優雅,懷舊感傷的音樂縈繞下,情感的閘門很容易開放。

沒喝咖啡,黎玉清點的是酒,吳越作陪當然也得喝酒。

說說表妹寧馨兒的趣事,又說起自己的奮鬥和辛酸以及那並不愉快的情事,黎玉清仿佛忘了找吳越來的初衷,一味訴說著,有時笑有時哭,吳越徹底成了傾聽者。

黎玉清很快就醉了,吳越送她回家,剛進家門,她就一把抱住吳越,狠狠的親著。

吳越愕然,推開,又黏上,晚禮服下那成熟無比的胴體散發著致命的**,很快戰場從客廳轉移到房間,一切來的突然又自然。

朦朧的床頭燈下,黎玉清的身體綻放如花,渴求更多的雨露滋潤。

天明之前,黎玉清悄悄離開了,床邊有一張紙,紙上寫著幾行字:昨晚上,我不認識你,那隻是一對成熟男女的邂逅。忘了它,今早開始,我就是你的姐姐。

離開石城回平亭的路上,吳越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男女之情和愛情的區別究竟在哪裏?最終他給了自己一個解釋,他本性是多情而非專情的。這讓他覺得有些愧對寧馨兒。

平亭暫時很平靜,拉網大行動讓平亭得到了一次淨化。

心懷怨恨的少數人在吳越看來根本不值得一提,就算那個吃了啞巴虧的侯書記,也無足輕重。

卡口防暴中隊一個個建立起來了,像是鐵掌牢牢扼守住平亭通過外界的大門。派出所和局機關機關經過多次整頓,也漸漸有了起色。

等三省聯動搞好之後,再去澳門和天劍黨玩一玩,他就該離開平亭了。舞台太小,終究會影響他的發揮。而四月初的第二屆華夏青年幹部培訓班就是一個契機。

三省聯動在何剛書記的努力下,第一次會議與99年一月十日正式召開。

會議地點在麒麟鎮明越飯店,會上吳越代表平亭市公安局和徽山省的秀山縣公安局、浙湖省的杭城市公安局簽署了《三地警務協作區域框架協議》。

吳越提出的情報互通、信息共存、打防同步、平安共保的協作宗旨得到了與會者一致認可。吳越又表示,為更好深化警務協作區建設,平亭公安機關將進一步擴寬工作思路,不斷豐富警務協作內容,建立靈活高效的協作模式,推進信息共享,努力搭建警務協作平台,努力形成三地治安防控的聯管態勢。

三地公安機關成立了聯絡辦公室,吳越推舉平亭市公安局政委劉林為辦公室主任,這個提議也得到了通過。

侯語山很憤怒,三省聯動這麽大的事,平亭政法委居然事先一點風也沒透給他。據他事後得到的消息,除平亭外,其他兩地都有地市政法委書記到會的。吳越這麽做,擺明就沒把他放在眼裏考慮。

翻天了,還有沒有組織觀念?侯語山隱忍了幾天,終於在一次常委會上就此事對吳越提出了強烈的批評。

侯語山得到了副書記張月辰的支持,當即電召吳越去震澤接受訓話。

“侯書記,所謂三省聯動,其實隻是周邊三個縣市公安機關的警務合作,我想何必驚動侯書記你呢。”電話裏,麵對侯語山的怒火,吳越表現的很平淡。

上次範維永的事被擺了一道,盡管戒毒所開在震澤,啥時放人隻要他一句話,可侯語山還是很不舒服。這次抓到了把柄,他豈能善罷甘休。當即加重了語氣,“吳書記,三省聯動涉及方方麵麵,你平亭市就可以單獨做主張?”

“這種事我自然不會自作主張的,我也沒那個本事把其他兩省的公安機關領導拉進會議室,簽署合作協議。這件事是由省委何剛書記牽線搭橋的,我嘛,奉命行事。”吳越的口氣依舊淡淡的。

弦外之音,侯語山聽得出,吳越的意思很明顯,要追究組織性的問題請找省委何剛書記。

這小子夠精的,把事情全推在省委何剛書記身上。找何書記去對質,那不是腦子抽了?侯語山無言以對,再細細一想,吳越也不是輕易能動的,何剛書記擺明了就是他的靠山。

現在看來隻有禍水東引了,侯語山撥通了張月辰的電話。

當天下午,許斌就去了震澤悄悄見了張月辰一麵,他們談了很久,許斌回家已是深夜了。

吳越毫不知情,他按自己的工作計劃在進行。

一月十五日,他參加了平亭監獄年底減刑假釋表彰會,作為監獄駐地的政法委書記吳越有必要對監獄的工作給予支持,更別說他還曾經是平亭監獄的一員。

朗鴻寒想找吳越談一談,他這次假釋回去,吳越給他安排去明越飯店當一個中層,他要表示一下感謝。

可朗鴻寒失望了,吳越沒等大會結束,就匆匆走了。

吳越不得不走,因為他接連收到了幾個不利的消息:明越飯店被工商衛生查封,飯店高層都被留置訊問,說了有人食物中毒住院了;父親吳慶榮被人舉報十年前在糧食局跑銷售時,收了人家一千塊回扣;方天明的元亨企業被人揭發有虛開增值稅發票的嫌疑,震澤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介入調查;陳立強竟然成了利用報道權敲詐勒索企業的犯罪分子。

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吳越一臉鐵青,有人搞不動他,就拿他身邊的親人朋友開刀,這讓他怎麽能忍受。

辦公室坐著劉林、陳勇、陶正。

“吳書記,誰這麽下作?”陶正手指骨捏得啪啪作響。

劉林對他使了個眼色,意思別再火上澆油了。

陳勇冷笑笑,“這個還用問嗎,那幾個部門的頭頭聽誰的話,就是誰幹的。”

“剛死了兒子,我看他可憐,暫時不去理會他。他倒來勁了。”吳越點了一支煙,“他想幹什麽?栽贓陷害?”指指陳勇、陶正,“陳達,你去查查許斌這幾天的動向。陶大,你跟盧局兩人立即傳喚董輝雙規期間的看管人員,我懷疑董輝的死不是自殺。”

“是有必要查一下許斌的動向。震澤經偵支隊到元亨查案,我們市局沒得到一點消息,很反常,而且許斌也指使不動震澤公安局的。”劉林插了一句。

吳越摁滅煙頭,“許斌震澤有人嘛,看來是聯手出擊了。那我就來個一搞到底”

“吳書記,看管董輝的都是紀委和檢察院的工作人員。”陶正抓了抓腦袋,有些為難。

“跟他們說是我下的命令,有什麽委屈不滿以後找我談。”吳越想了想,“陶大,人找來,全部送到特戰旅去詢問,別進公安局。”

陳勇、陶正離開後,辦公室隻剩下吳越、劉林。

“劉政委,我就不信許斌身上會幹幹淨淨,和董輝搞在一起這麽多年,能清廉的起來?”

柳林點點頭,歎了口氣,“可惜沒有證據。”

正說著,一位辦公室人員敲門,說底下有個叫朗鴻寒的人找吳書記。

“請他上來。”吳越擺擺手讓辦公室人員出去,對劉林說:“知情者到了?”

啊?劉林一愣。

“朗鴻寒的政治對手就是許斌,對手嘛,自然彼此知根知底。”吳越走到劉林麵前,“劉政委,我不方便出麵,麻煩你去關心一下我的父親,就算他拿了一千塊也不至於揪住不放吧。另外轉達的我的警告,別自以為是震澤下來的就瞎來腔,陳立強啥問題,誰誣告的,叫他們馬上向我匯報。哼哼,到我平亭來辦案,居然不和我這個政法委書記照麵,這是哪裏的規矩?”

“吳書記,你父親是小事,可小強的事不簡單哪,聽說人已經被轉移到震澤了。”

“荒唐”吳越一拍桌子,“小強什麽身家,什麽性格,你我清楚,他會在乎五千、一萬的好處費?有些人是不擇手段了。劉政委,你跟陶正說一聲,把誣告小強的企業負責人全抓起來好好問問。”

“吳書記,這樣是不是動靜大了些?”

“怕什麽,這叫以牙還牙,跟這幾個小囉囉還費啥勁,費啥腦子?理由很簡單,有人檢舉揭發他們誣告。全部送去特戰旅既然有人不守規矩,我跟他們講什麽道理?”

朗鴻寒進來時,劉林已經出去幫吳越辦事了。

吳越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等著朗鴻寒,這讓朗鴻寒心裏一陣暖和。

見到朗鴻寒,吳越站起身,跟他握手,又請他坐在自己身旁,一麵抱歉道:“本來想和你一起走的,出了點事,我就先回來了。”

“吳書記,我都知道了,一路上大家都在談論。”

“傳播的倒很快嘛。”吳越遞了一支煙過去。

朗鴻寒一針見血指出,“吳書記,這是有人在故意操控輿論。”

“無非是想毀壞我名譽。”

“吳書記,不要大意。”朗鴻寒搖搖手,“任何企業有心要去查,都存在大小不等的問題。有些問題經過操作,小的可以變大。時間拖久了,就會很被動的。我認為,針對令尊和你朋友陳記者,那是破壞你名譽,擾亂你的心神。真正的狠手是要徹底搞垮明越和元亨,斷你的經濟來源和左臂右膀。”

朗鴻寒的分析無疑是正確的,可惜他的分析僅僅基於表麵的吳越。

“老朗,所以我不會被動的挨打。”吳越伸手拍拍朗鴻寒,“談談許斌吧。有些捕風捉影的事,我也想聽一聽。”

“貪腐是肯定有的,許斌這個人不愛色隻愛賭。”

朗鴻寒隨口一說,引起了吳越的重視,“賭博,我怎麽沒有聽說?”

“他不在平亭賭,他去澳門。”

“他哪來那麽多錢?”吳越問。

“付賬的是企業老板,吳書記,咱們平亭的老板一年扔在澳門賭桌上的錢不下一個億啊。”

“難怪,平亭抓賭都是些小魚小蝦,大魚王八全漂洋過海去玩了。老朗,這個消息確實嗎?”

朗鴻寒肯定的點點頭,“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可口說無憑,誰能去澳門賭場找證據?”

“那他一定深受賭場歡迎嘍?”吳越翹起了嘴角。

“不花自己的錢去賭,又是豪客,我想應該受歡迎的。許斌主管工業好幾年,求他辦事的企業老板多得是,贏了算他的,輸了算老板的,也是變相的孝敬。”

“好”吳越摸了摸下巴。

“吳書記,你不會真去澳門查吧?”朗鴻寒奇怪了,澳門可不是華夏的其他地方,尤其賭場,能隨隨便便提供賭客的資料?

“我不去,有人會去。我先了解一點規矩。”吳越摸出手機,“狄旅長嗎,我現在人在平亭公安局。給我一架直升機,我要去龍城。”

十五分鍾後,一架直升機穩穩的停在了平亭市公安局大院,在局機關工作人員的目瞪口呆中,吳越上了直升機。

二十分鍾不到,吳越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龍城章家長江邊的別墅裏。

吳越的來意,章武龍清楚,不過,賭場對於賭客的資料從不輕易外傳,就算他章家得到的也隻是欠賭債人的資料。堂堂一個副書記有老板陪著去澳門賭,怎會付不起賭資?

“吳書記,不是老哥我不幫忙,實在愛莫能助啊。”

“我不需要章哥去幫忙找資料,我需要請教的是,賭場的內部秘密,比如,儲存資料的方式和儲存的對象。”

章武龍沉吟道:“一般VIP賭客,都會進單獨的房間賭錢。賭客不會知道,其實房間裏有秘密安裝的攝像機,賭客的一言一行都會被記錄,當然,賭場是不會作弊的,這麽做是研究賭客的心理,以便於以後針對性的從他身上贏錢。如果照你的描述,那個人極有可能是VIP賭客。賭場也肯定會有他的資料,不過——”

“這個麻煩我來解決。”

看到吳越一臉自信,章武龍也沒出聲,盡管他明白吳越存在某一定的關係,可那是在國內,澳門賭場的背景,隻怕一省之長去也難以撼動。要讓賭場改變規矩,乖乖拿出賭客的資料,不比登天容易。

吳越對章武龍也沒避諱,他給夏安打了電話,要求按照他提供的信息最遲明早把賭場的留存資料給弄出來。

如果賭場不肯照辦,吳越說了三個字:毀了它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把章武龍震撼的差點麻木,這麽大的口氣?毀了澳門賭場,那樣的依仗從何而來?

“章哥,我可能以後回去澳門一趟。”吳越沒有回答章武龍的一臉不解,“你還記得天劍黨嗎?”

“最近天劍黨在澳門鬧騰的厲害,據我所知,華夏的大半市場被他接管了,除了我們章家,隻剩下幾個家族還在苦苦支撐。”

“那就順手也毀了它。”吳越吐了一口煙,“天劍黨必須離開澳門,就連東南亞也不允許它生存。它不滾回日本,那就等著徹底湮滅”

直升機帶著吳越離開許久了,章武龍還未從震驚中醒來,他原以為能看清吳越,可現在越來越覺得吳越實在難以讓他看清。說狂妄,可一言一行都那麽自信,說把握,可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他怎麽去相信?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