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夢一手按在腰間,一手指點著狄子秋、吳越等人,好像麵前那幾個都是待宰的羔羊。

   部隊一個的連級幹部還對他形不成任何威脅,粱夢安撫了許世金幾句,又擺出上級的麵孔教訓起狄子秋來,“你們部隊有軍紀,咱們地方有法規。你要記住這裏是公共場所,不是你們部隊的營房,胡來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狄子秋嘴裏叨著煙邊聽邊笑,事外人一樣。吳越雙手抱在胸前和寧書易閑聊,兩人還時不時爆出一陣大笑。

   邪門!粱夢越說越覺得不是滋味,敢情那幾位當他是空氣呀。老虎不發威,就被當做病貓看了,他可是跺跺腳,杭城朝陽區黑白兩道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抓起來,不要影響公共秩序。哼,現在部隊怎麽回事nBil,當兵的不像當兵的,穿了軍裝的痞子!”沒有看到期望的戰栗和惶恐,粱夢失去了說教的耐心。

   狄子秋本來是笑眯眯的,聽到粱夢說出這話來,臉一下黑了,“你說啥,再說一遍給老子聽聽。”

   老子?粱夢一口氣險些嗆在喉嚨裏出不來,自從當上分局長,他還從沒碰上過敢用這種口氣在他麵前說話的人。

   這些兵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和這種低級軍官口舌之爭反倒失了身份,粱夢冷笑了一聲,索xìng裝作沒聽見,一麵揮揮手,“抓起來,帶回去好好審一審,穿了軍裝無故在公共場所毆打他人,xìng質相當嚴重,我要讓他部隊的首長過來好好看看,這種兵還有必要繼續待在部隊嗎。”

   “帶我們去分局也行,那他們呢?”吳越站了出來,指著在外圍探頭探腦的許世金、胡一彪等人。

   “公安辦案還要你來指揮?對了,你和他都是鬥毆事件的引發者吧。今天的事你們兩個要負全責。”粱夢吩咐手底下的jǐng察,把吳越、寧書易銬起來再說。

   吳越哈哈大笑,“穿了軍裝的痞子大家見到了,不過從這位局長的嘴裏說出來的東西,真假還得兩說。穿了jǐng服的黑幫分子,我這才看到,真假麽,大家應該能夠看出來了。我和我大舅哥一出車站就遭到這夥人的圍攻,幸好部隊的同誌幫助,才得以脫身。現在這位局長同誌一到,不分青紅皂白,就給我定了xìng,要抓我們去分局,而那些明顯是黑社會分子的卻可以逍遙法外。我想請在場的群眾評個理,這算哪門子的執法,算誰的公安jǐng察呢?就事論事,我隻能說你和黑社會分子是一夥的,你是披了jǐng服的黑社會!”

   吳越的聲音暗含勁力,穿透xìng極強,遠比喊話器還要高亢清晰,這下大半個車站廣場上的旅客都聽清了。

   圍觀的旅客交頭接耳,有些好事者大聲起哄。

   粱夢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今天真邪門了,好像這幾個沒人把他當回事,一個個明槍暗箭的調侃他不說,現在居然開始鼓動群眾了。事態不能在繼續發展下去,否則有可能引發升級,他再處理就麻煩了。

   “胡言亂語就能逃脫罪責?”粱夢語氣更嚴厲了,催促手下,“銬起來呀,怎麽一個個傻站著?”

   “梁局,人家玩真的了,不會硬來呀。”

   站在粱夢麵前的一個特jǐng閃開了半邊身子。

   啊!粱夢也呆了,那個連長的四位手下人手一支手槍正和十幾個特jǐng對峙呢。

   猖狂,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狂。粱夢怒極反笑,“好啊,動起槍來了?很好,加上這一條,處分你扒了軍裝還不夠呀。嚴密監視,我要向市局匯報!請市局、軍分區的領導都來。”

   “喂。”狄子秋突然向粱夢招招手,“那個,粱啥的,打個商量好吧。”指了指吳越、寧書易,“人是我打的,他們沒有動手,先讓他們回去好吧。不是我嚇你,過分驚動他們家老頭子對你沒啥好處的。”

   聽到狄子秋說商量,粱夢還以為他剛才那番話震懾了對方,對方想要服軟了,沒想到後幾句簡直就是**裸的威脅。

   “別跟我來這一套,我不關係他們老頭子是誰。我明確告訴你,在我麵前人情關係是講不通的,我隻認事實。”粱夢擺擺手。

   “你還真是鐵麵無私,秉公執法的好典型呐。”狄子秋這一句,引得圍觀者一陣哄笑。

   站在粱夢屁股後幾步的許世金又神氣活現了,他身邊倚著的塗脂抹粉的女人似乎也忘了剛才挨了一大嘴巴的事,正和許世金嘀嘀咕咕咬耳朵,“金哥,你說梁局能擺平嗎,我看那些家夥橫的很呢。”

   “屁!那是硬撐的。你還看不出呀,等會市局、軍分區一到,那些家夥一個個要嚇得屁滾尿流。老子今晚上就要瞪大眼看著,嗬嗬,送進了分局,老子拿電jǐng棍一個個戳,戳的他們跪下來喊老子爺爺。”

   “金哥,你去分局還這麽威風,梁局能讓你這樣?”塗脂抹粉的女人自然明白許世金有這能耐,她裝傻捧哏也是為了許世金抖威風開心。

   “那還用說?”許世金就等著女人問呢,他臉上放著光,“我和梁局啥關係?不是吹啊,背後人家都說我是朝陽分局第一副局長。”

   “金哥真厲害。”女人見許世金真爽心,話鋒一轉,“那啥時陪我去買包包?”

   “幾萬塊的小事,你嘮嘮叨叨沒完了?”

   “對,幾萬塊對金哥是小事。”女人用胸口兩坨軟肉死命的磨蹭著許世金,“我不就是讓姐妹們看看金哥的大方嘛。”

   “知道了,陪老子去分局爽爽,老子一下給你買兩個包包。”

   “謝謝金哥。”女人捧著許世金泛著油光臉亂啄,留下了好幾個紅嘴印。

   “狄哥,你今晚是來演戲的吧。”吳越好笑的看著一本正經和粱夢討價還價的狄子秋,遞了一支煙過去,“好了,拖得太久了,真等市局、軍分區的來了,鬧得未免太過。讓群眾見了不太好呀。”

   “得,越少發話,我堅決執行。說實話,我還真不想看到杭城軍分區陳斌那張黑驢臉,他來了見是我那張臉就更難看了。”

   寧書易忍不住問道,“為啥?”

   “還不是怕被我拉去喝酒,上次才一瓶,那小子就躺醫院掛了幾天水。”想起那次和陳斌喝酒的情景,狄子秋不由開懷大笑。

   這家夥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怎麽區區一個小連長拉著軍分區陳司令喝酒,還把陳司令喝趴下了。粱夢聽著吳越幾人的對話,心裏越發狐疑,該不會是故意說說,讓他知難而退的吧。

   可氣定神閑也不像是在嚇他呀。粱夢打量了吳越幾個,莫名不踏實起來。

   “jǐng衛員,老子的兵昵?”狄子秋大大咧咧往前麵走了幾步,那氣勢讓前麵擋著的幾位特jǐng自覺不自覺的一陣後退。”首長,都在附近待命,等待你的命令。””火速趕到,把在場的流氓、半流氓一網打盡。拉到老子軍部去,讓老子來審一審,地痞流氓敢正麵和部隊對著幹了,翻夭了啊。他地方公安管不了,老子幫個忙。

   吳越笑指狄子秋的軍銜,“狄哥,名不正言不順,更衣吧。”

   一位士兵趕緊去車上拿軍服,jǐng衛員對著步話機下達了狄子秋的命令。

   “嗯,這副肩章太小了,有些穿幫。”狄子秋把軍裝脫了,接過士兵拿來的換上。

   少……少將!粱夢被狄子秋肩膀上的兩顆將星晃得眼花,仿佛不信般擦了擦眼,沒錯,真是少將。

   他好不沮喪,敢情人家剛才不是嚇他呀,心裏又想,那這兩個三十多年輕人的老頭子又是誰?少將也客客氣氣聽命,說不定來頭更大呀。

   真他媽倒黴,被許世金這隻豬害慘了。粱夢回頭瞪了一眼許世金,卻見他低著頭鬼鬼祟祟正往外溜。

   許世金心裏哇涼哇涼的,他也不是傻子,自認跟將軍鬥法還差了好幾個檔次,抓緊杭城任何一個分局、派出所,他還能有活動的餘地,被揪進部隊,那不是肉上肉墩子,任人宰割?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可他想得美卻不現實,一抬頭眼前都是當兵的,足足近好幾十號jīng裝的漢子。

   緊接著掛著軍牌的兩輛大巴也駛了過來,隨後是一輛掛軍牌的奧迪A6。

   “統統帶走。”狄子秋一揮手,許世金和胡一彪一夥人就被反扭著雙手推上車去了。

   胡一彪算是個狠人,可狠也是相對的,見了部隊的,他就成了順民。地方派出所搞他,他能逞凶鬥狠,說你把老子搞進去,隻要老子不死出來就搞你,部隊當兵的來自五湖四海,你就算吃了天大的虧以後哪裏去找?還不如裝乖些,少吃點皮肉苦。

   “這位將軍,你這樣搞法子不對呀,地方治安是我地方管的事。”粱夢硬著頭皮站出來反對,他擔心許世金嘴巴不牢靠,把兩人之間的那點事全說出去,那樣的話,他就真慘了。

   “嗯,怎麽把你落下了。”狄子秋看了看粱夢,手指點點,“把他也押上去。”

   當下就有兩個當兵的過來扭粱夢的手臂,當兵的不會客氣,軍令如山,誰管你是局長還是啥長的,下手一樣的重。

   “哎喲、哎喲,你們幹啥,粱夢sè厲內荏的口孔起來。

   當著麵看著分局長被押走,察不幹了,紛紛站出來阻止。

   沒法律嘛。”

   朝陽分局的jǐng“部隊的首長,你們這樣太過分了。”

   “首長,你們抓那些人,我們沒有意見,可抓我們分局長,總的有個理由吧?”

   “和黑社會分子沆瀣一氣,充當保護傘,這理由還不充足?”對粱夢,狄子秋毫不客氣,可對普通民jǐng,他沒擺出將軍的架子。

   “首長,這話要有證據,就算我們局長像你說的一樣,也要有上級公安紀檢部門調查後才能下結論的。你這樣子一一”

   “狄哥,他們說的也不錯。你把粱夢帶走,事情就搞複雜了。”吳越笑了笑。

   “得,那我就等著移交吧。”狄子秋指了指寧書易,“我真佩服你家老頭子,按兵不動,現在還沒見個人過來。”

   “狄將軍,你在這兒,我父親他心裏定得很。”寧書易適時恭維了一句。

   “嗬嗬。”狄子秋擺擺手,“其實越少在這裏就足夠了,他呀,今rì不同往時,市委副書記的帽子一戴,越發懶得動手。這些粗活也隻有我老狄來幹嘍。”

   “狄哥,你辛苦,反正這趟來浙湖,你要喝酒,我堅決奉陪。””越少,我也就這愛好。我是舍命陪君子呀,你那酒量,我可是聽賀司令說過,楚老三位公子也沒能把你拿下。嘖嘖。

   吳越搖搖手,“勝之不武,我占了年輕的便宜。”

   啥?市委副書記?賀司令?楚老三位公子?越扯越大了,難道自己今天流年不利,遇上了真佛?粱夢聽得臉sè發白,嘴裏苦澀難言。

   “應該快來了,喏,那不就是。”吳越抬起手指著不遠處走過來的幾位,他目力強,那幾位肩膀上的jǐng銜看的一清二楚,為首的一級jǐng監,來人必定是浙湖公安廳的廳長。

   “王廳長。”朝陽公安分局的jǐng察見到為首那人,紛紛問好,心裏也一陣訝異:會不會梁局真有事呀,怎麽連省公安廳王玉明廳長也親自過來了?

   按理部下問好,為了表示和群眾打威一片,王玉明應該點頭示意,可他連半點反應也沒有,繼續匆匆向吳越這邊走來。

   “那位是龍城吳書記?”王玉明看了麵前三人,問了一聲。

   “我就是,你好。”吳越回了一句,又向王玉明介紹身邊兩人。

   張書記女婿來了,公子也在啊。顯然張中山電話裏沒有講清,王玉明愣了一下,越發覺得難堪。省委書記女婿、公子出來杭城,就遇上這一碼事,自己公安廳長能稱得上合格?

   “真不好意思,杭城治安出了問題了。”

   王玉明一邊表示歉意,一邊又和狄子秋打招呼,“狄將軍,感謝部隊及時出手呀,否則真要出點事,我怎麽向張書記交待。”

   越少還能吃虧?你多慮了吧,狄子秋忍住笑,一本正經道,“和平時期維護治安也是部隊的職責嘛。既然王廳長來了,我就回去了,這些人我先帶回部隊去,膽子不小啊,敢和部隊對著幹。”

   “應該的,狄將軍處理後,我們地方公安再來接手。”

   王玉明和吳越幾人寒喧了幾句,派車送兩人去了省委常委住地,又目送狄子秋坐上車遠去後,走到粱夢麵前。

   此時粱夢已經被押到幾十米開外的jǐng車旁邊了,他麵無人sè,渾身瑟瑟發抖。

   “粱夢呀,你看你,身為朝陽區公安分局長,和這些不良商人、黑惡分子混在一起,稱兄道弟、烏煙瘴氣,還對得起身上那件jǐng服,對得起大蓋帽上的jǐng徽?你反省反省,把問題交待清楚,爭取寬大處理吧。”

   說完,王玉明掉頭就往自己的車上走。

   “廳長,我也是被蒙蔽的呀。我向你保證,我這是正常出jǐng,他們之間有啥衝突,我還沒來得及了解呀。”粱夢大聲喊冤。

   “正常出jǐng?”王玉明回頭認真的審視著粱夢,搖搖頭,“一個普通的電話,你分局長同誌親自帶領多jǐng種出動,用時不到十分鍾。

   你也太敬業了,我們省的各級公安部門領導都有你梁局長的敬業,我這個廳長就當得太平無事嘍。”

   “王廳長,你聽我說,我真不知道他們就是龍城的市委副書記呀,我以為一一”粱夢繼續辯解。

   “你以為什麽?是市委副書記怎樣,是普通旅客又怎樣?你這句話首先世界觀就不對!”王玉明嚴厲的批評著,不由冷笑,“是呀,你處理問題是看人身份定的。我要告訴你,他們真正的身份,你豈不是要反過來處理了?”

   “廳長,我不是這意思,我一一”

   “夠了,有話和廳紀檢部門的同誌說去。”王玉明想走,想想又覺得不解氣,指著粱夢鼻子,“你知不知道讓我很被動呀?杭城首善,百rì安全,廳裏剛向省委立下軍令狀,你轉眼就給我捅出一個大窟窿。你找的目標好呀,瞄上了省委張書記的公子、女婿。不錯,你這個同誌有膽略。”

   張……張書記?粱夢徹底透心涼了,還說啥,打臉打在了浙湖最高領導的臉上。

   幸好呀,粱夢又有些寬慰,沒出大事,要是讓許世金、胡一彪一夥人得逞了,或者部隊的人來晚了些,真把張書記家公子、女婿弄到分局胡來一番,豈不是把浙湖的天捅破了?這個紕漏沒出,還算不幸之大幸,現在隻希望許世金的嘴巴嚴一點,別把一些見不得光的事說出來就行。

   觸犯了張書記,大不了降職丟官,說不定他大人肚裏能撐船,麵上不會太計較。要是許世金臭嘴一張,全招了,他就要剃光頭吃牢飯去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啊。粱夢心裏胡亂念叨著,此刻,管他佛祖、上帝有用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