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江加快步速超過了馮玉軒,他倒真不是和馮玉軒鬥氣。省市領導到了貢溪區的飯店,盡管事先沒有通知,可既然碰見了,還是得主動上前問好。如果區長衝在前,他這個區委〖書〗記姍姍來遲,恐怕省市領導會給他一個怠慢上級、目中無人的惡評。

誠然省軍區司令,市政法委〖書〗記,這兩位要管他還隔著幾層阻礙,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起碼場合上的麵子要給足了。

“榮司令你好,韓〖書〗記你好。”祝江連聲問好,隻是從捷豹車上下來的那位年輕人,他不認識,不知如何稱呼。

榮玉斌正和吳越說話,冷不丁上來一個人打招呼,轉過臉看了看,問韓智彪,“他是?”

“榮司令,這位是貢溪區區委〖書〗記祝江同誌。”韓智彪介紹道。

“哦。”榮玉斌又看了祝江一眼,這才慢吞吞的伸出手。

“榮司令。歡迎你來貢溪一”榮玉斌手伸的慢,鬆開卻快,祝江一句話還沒說完,手裏就空了,抬頭一看,榮玉斌的手和馮玉軒握在了一起,還很親切的搖晃著。

自己的手伸著懸在半空,未免有些尷尬,祝江不露聲色的縮回手,順勢指著馮玉軒,“榮司令,這是我們貢溪區區長馮玉軒同誌。”

“小馮呀,我和吳〖書〗記、韓〖書〗記早到了,你這個主人卻姍姍來遲?是不是沒有誠意留這一頓,那好,我和兩位〖書〗記路邊攤對付一頓就行。”榮玉斌沒有理會祝江,笑著和馮玉軒開玩笑。

馮玉軒故意委屈道,“榮司令和兩位〖書〗記大駕光臨,我還不得把服務工作做到位?否則吳〖書〗記一個不滿意,我就過不了關。”

“老馮這是矯情,應付我還不容易,隻要老馮喝酒時態度放端正就行。”吳越大笑。

“吳〖書〗記,我酒量不行,態度卻一貫好的。”

“態度好不好,喝過才知道嘛。”吳越拍拍馮玉軒,看看榮玉、斌、韓智彪,“老馮表了態,看來今天榮司令不喝一斤半,韓〖書〗記不喝一斤,那就是我們態度有問題嘍。”

“喝酒,酒量大者為尊,今天咱們都得跟吳〖書〗記的指揮棒轉。”榮玉斌手一揮,“進去吧,酒還沒喝,西北風先灌了個飽。”

祝江傻傻的立著”除了馮玉軒跟他點頭示意,其他三位招呼也沒打一個,徑直走進了狀元樓飯店。

敢情這幾位就是馮玉軒等的客人”祝江慢慢踱回飯店門廳,心裏好不驚訝,馮玉軒這個人,他側麵了解過,應該沒啥強硬背景的,當然從龍城市委副秘書長的位置上調來貢溪,勢必也有人在背後推了一把。

不過從簡曆來看,這次調動絕對算是偶然”否則的話,就很難解釋馮玉軒前十幾年來的蟄伏。但是初來省城幾天,就能和省市領導打成一片,看剛才的情景,似乎之間原來就熟悉”說話也很隨意,就像是經常在一起溝通一般。又讓他很不理解。

難道是自己的判斷出了失誤?祝江有些懊惱。他在貢溪區當了八年〖書〗記,把貢溪整治的鐵桶一樣,猛然間來了一個副手,他居然事前沒有得到半點消息,於是乎”一個眼神下去,手下自然心領袖會,想必馮玉軒這段時間過的也極為堵心。

這樣的手段”祝江屢試不爽,前一任區長龐玉敏”來時意氣風發,頗有自立為王的野心,最後還不是乖乖的順耳聽命,一言一行無不看他眼色行事。

論背景馮玉軒還比不上龐玉敏,畢竟否則的父親還曾是石城市的副市長,在祝江看來,要把馮玉軒治理的服服帖帖更是小事一樁。

然而反擊比他預料的還來得早,祝江不認為今天的事隻是巧合,那是馮玉軒向他隱晦表明的強勢。

是不是對馮玉軒的刺激要減弱一點?一步到位不行,看來還得慢火煮青蛙。拿定了對付馮玉軒的策略,祝江的思緒又轉到吳越身上,開特殊軍牌的名車,儼然是剛才幾人的中心,那位年輕人是何方神聖?吳〖書〗記,哪個單位的〖書〗記?

祝江摸出一支煙,剛想拿打火機,“喀嚓”邊上常餘華遞過來打著火的打火機。

眼見祝江沒人理會,陷入難堪,常餘華索性躲在一旁沒露麵,等到吳越幾個和馮玉軒進了飯店,才溜出來。他心裏比祝江還驚訝,不露水顯山的馮玉軒竟然人脈這麽廣?他是常務副區長,直接受馮玉軒轄製,以前的幾任區長明顯不敵朱〖書〗記,他呢在旁人眼裏講話做辜比區長還管用。

從內心講,常餘華不希望貢溪出現一位能與祝〖書〗記抗衡的區長,可事與願違,以後再想跟以前一樣風光,恐怕困難了。

想必剛才的一幕,常餘華也看在了眼裏。自己在貢溪的權威從未被人挑戰過,漸漸就養成了一言九鼎威風百麵的脾性,讓手下見到他的狼狽,祝江心裏一陣不舒服。

“老常,捷豹車裏是哪一位?”不說話,更尷尬,祝江也就隨意問了一句。

“團省委的吳書航”

吳越?久聞其名從未見過,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高調。祝江不由看了常餘華幾眼,“吳〖書〗記是浙湖張〖書〗記的女婿,老常和他認識?”

“不認識。我也是看到車子估摸出來的。前一段時間,市交管局查軍車查到了吳〖書〗記這輛車,嗬嗬,據說韓〖書〗記很惱火,市交管局的錢局長撞在槍口上,進了紀委,現在還沒出來。”莫非祝〖書〗記認為他有意隱瞞?常餘華趕緊解釋,“我有個親戚在交管局上班,是他講給我聽的,還開玩笑說,在石城查車,查捷豹的風險比查奧迪還大。”

也有龍城官場的朋友透露,說馮玉軒能調來貢溪當區長,完全是依附吳越的結果。祝江當時聽了,也沒當回事。如果張〖書〗記還在江南省,或許有這可能,現在吳越自己都被灰溜溜趕出龍城,何德何能還能順帶一位手下高升?

錯了,他錯的離譜了。祝江暗自思量,情緒一下更為低落。

“祝〖書〗記,客人到了。”看到祝江臉色不好”常餘華疑心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趕緊借著客人到來,試探的提醒一聲。

祝江沒了興致,擺擺手,“我先回包間了,你去迎一迎吧。”……………………………………………………………………………………,祝江今晚上這次陪客極不在狀態,喝了幾杯酒就推說身體不舒服,早早告辭回家。

到了家還沒喘過氣,門鈴就響了,保姆開了門,見是沈德明,努努嘴”“祝〖書〗記在書房,好像身體有點不舒服。”

沈德明輕手輕腳走到書房門口,喊了聲,“表哥,我是德明。”

“哦,德明啊,進來吧。”祝江有些抱歉,“我頭有點疼,忘了和你約好在狀元樓見麵的事。”

“表哥,幸虧我早去聽常區長說了,要不然還得等。”沈德明進了書房”關切道,“表哥,沒大礙吧。”

“偏頭疼的老毛病,沒事。”祝江指指沙發,“坐吧”喝茶自己倒。”

書房是談事的地方,沒有祝江的吩咐,保姆從不踏進書房一步。來客要喝水啥的,都得自己動手。

表哥,有件事,我得和你說一說。”沈德明倒了茶”給祝江遞上煙,坐回沙發。

“什麽事,緊張兮兮的?”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和團省委私自找的拆遷公司發生了一點衝突”

團省委?吳越那兒。本來祝江是半對著沈德明坐的”聽到這一句,身子一下就轉了過去正對沈德明”“怎麽起的衝突,說說看。”

祝江這麽緊張,倒把沈德明嚇得一愣,笑了笑,“我讓他們停止施工…,最後他讓部隊扣了我的人。”

“非法拆遷,先由政府拆遷辦出麵阻止,你充什麽能?還指揮城管局扣人家機械?德明,不得了啊。你現在不是順安老板,你是我貢溪區編外常委啊。”好不容易捺住性子聽完,祝江氣不打一處來的指著沈德明鼻子教訓。

“表哥,我沒做錯啥呀,一向不是都這樣辦的嘛。”沈德明雙手一攤,一臉無辜。

做事不看看人?祝江擺擺手,“我不管,你呢,先去城管局,讓他們把扣壓的機械還了,再把受傷工人的醫藥費足額付清,然後再來想辦法把你的人放出去。”

當年製訂拆遷規定,有出於規範貢溪區拆遷市場的目的,但是不可避免的也為沈德明謀取了巨大的利益。

這些利益,祝江自己當然也享受到了很大一部分。如果不是吳越,祝江勢必會堅持規定不可破壞的立場,可吳越是好惹的?

“表哥,昨天我跟冬文商量了,他的意思是”沈德明湊近些,壓低聲音,把昨天伍冬文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祝江鎖緊的眉頭舒展了一點,他苦心經驗多年,成了貢溪實力派,可唯獨缺乏上層真正的支持,簡單而言,就是沒能融入省委某位大佬的圈子。這次是冒險,但也許就是機會。伍〖書〗記一脈在江南省那是枝繁葉茂,隻要能搭上,馮玉軒也不足為慮。

從沈德明一番話中,祝江得出了兩個結論一是伍冬文和吳越不對付,二是伍冬文想借他的手整治一下吳越。

借與被借,往往到後來很難分清,戰車一開動,伍冬文想獨善其身就困難了,而他卻可以借機跳上伍家的戰車。

祝江迅速作了決定,“德明,你先照著我的話去做,歸還機械、賠償醫藥費。另外,幫我約一下伍公子,我要和他見麵詳談。”

表哥答應了,還是冬文麵子大呀。沈德明心裏竊喜,又不解道,“表哥,既然到最後還是不給他吳越麵子,何必要多這一出呢。”

“打草驚蛇,還怎麽引蛇出洞?”祝江哼了一聲,“先把你幹的混賬事搞幹淨,才好做大事。”……………………………………………………………………………………,吳〖書〗記說三天之內,機械就會歸還的,這多兩天了,還沒見響動。團省委拆遷工地上的工人有點坐不住了,催著儲經理卻問一問。

“問啥,晚幾天你們不是趁機多休息幾天?反正不少你們一份工資。”

“儲經理,不幹活拿錢,這錢拿到手裏燙手。”有個班組長說。

儲經理瞥了一眼,“幹完這個項目,吳〖書〗記答應給我們一個大項目,到時候被說累要休息就行。”

正你一言我一語時,一位靠工棚門口的工人叫了起來,“看、看,城管局還東西來了。”

“真來了?”有幾個工人不信,湧出了工棚,一會,回頭喊,“喔唷,真是城管局還機械來了。”

“吵吵啥呢,大呼小叫。”高啟明聞聲從對麵的辦公室走出來。

儲經理打了個招呼,說,“高助理,城管局把扣壓的機械送回來了。”

這麽快?吳越才和周新麗去石城市委,這才剛走半個小時不到,就辦妥了?高啟明順著儲經理手指的方向看去,噯,還真是。

想了想,高啟明趕緊道,“儲經理,快去看看是不是那位別明亮帶隊的,如果不是不準他們卸車。”

“高助理,用不著這樣吧。”能及時歸還就行了,儲經理打心眼裏不願意把事情複雜化。

“不行,不行,吳〖書〗記說過。”高啟明搖搖手,“我責看看。”

孫明亮沒來,就連城管隊員也不是當初的那一批。

“不準卸車。”高啟明站在平板拖車麵前,雙手交叉揮舞。

沒讓你們付場地費,沒讓你們付拖車費,夠給麵子了,還不願意?城管局副局長蔣瑞鑫上下打量著高啟明,“你是團省委的,你這話啥意思?”

“沒啥意思?我們領導交代,要孫明亮過來才能卸車,機械是他扣壓的,他不到,怎麽交付?要是查驗下來,機械有問題,這個責任誰來負?當時都跟孫明亮說好的。”

“你這位同誌不要胡攪蠻纏,你們哪位領導說的?請他出來。”要不是祝〖書〗記電話中反複叮囑,態度要好,一定要無條件的和團省委交接好扣壓的機械,蔣瑞祥哪有耐心跟高啟明磨嘰。

“我們吳〖書〗記去市委了,你如果有時間可以等一等。”

好好,就讓削明亮過來解決,誰知道他當初是怎樣得罪團省委〖書〗記的,放著這地方自己一分鍾也呆不平去。蔣瑞鑫一個電話打給別明亮,叫他五分鍾之內趕到。

副局長召喚,削明亮不敢怠慢,隻能硬著頭皮過來。他一下車,迎麵就是工人們的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