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正不開口說話,吳越也沒辦法開口,兩人就枯坐著,默默的抽煙。

保姆放了年假回了家,張淑芬一人在廚房張羅,黎玉清躲在自己的臥室,和女兒妞妞通著電話,不時咯咯地笑。

“小清,出來一下。”老是大眼對小眼的坐著,黎正自己也覺得無趣之極。

拖了好一會,黎玉清才踢啦著拖鞋從臥室走出來,明明客廳裏還有空著的沙發,她偏偏要擠在吳越那張單人沙發上,這一下,幾乎半個身子都坐在吳越腿上了。

女兒這走向他示威呢,黎正皺了皺眉頭,不過沒說啥。

暖香入懷本是旖旎,可這種場合吳越覺得實在是尷尬,不免小聲抗議道,“清姐。”

黎玉清輕輕掐了掐吳越的手背,朝他一笑,示意他別開口,然後看著黎正,“爸爸,我坐在我女兒的爸爸邊上沒礙你老的眼吧。”

“看你幹的事,你還有理是吧?”黎正的火氣一下被女兒撩撥起來,聲音不覺就高了。

張淑芬端了菜從廚房出來,充當救火員,“吃飯了,吃飯了,你們父女倆都是一樣的人,不見麵想著,一見麵就跟好鬥的公雞似的,一會不拌嘴天就會塌下來。”

“上了桌就是一家人,吃飯之前我把我要說的話說了。小清,我不管你聽了心裏舒不舒服,我還是要說的。你一輩子就欠著你妹妹吧,要是哪一天馨兒她知道了,小心我削了你的皮!”

說完,黎正就站起來往餐廳走,“吃飯吧。淑芬,多拿幾瓶酒來。”回頭指著不吭聲的吳越,“這小子得了便宜賣乖呢,今天我非把他整趴下去不可。”

喝酒整趴下吳越自然不可能,最後趴下的倒是黎正自己。

吳越幫著張淑芬把黎正扶進了房,收拾黎正睡下來”朝吳越招招手,兩人輕手輕腳走了出來。

“小越,既然是這樣了,你們幾個就好好過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知說啥好。”張淑芳歎了口氣,又對黎玉清說,“小清,你也不要老是跟你爸嗆氣,他心裏堵得慌,發泄了就好了,以後小越上門,你看他還能這樣冷淡?你爸寶貝著妞妞呢”比幾個孫子還要稀罕幾分。

“我也不羅嗦了,你們談談吧。”張淑芬笑了笑,轉身去了廚房。

黎玉清拉著吳越的手”進了臥室,反手關上門,摟住吳越脖子就是一個長長的熱吻,那份火熱真像要把吳越吞進肚子去一樣。

好久後鬆開手,黎玉清去拿妞妞的相片冊,吳越坐在床邊沙發上打量著屋子裏的擺設到處是卡通娃娃,大號的、小號的,擺滿了床頭”塞滿了櫃子。

哪裏像一個成熟女性的臥室,分明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的閨房嘛。這與黎玉清的外表和行事的風格形成了截然的發差,吳越有些好笑,清姐原來也不是想象中的剛強。

妞妞的相冊拿來後,兩人看了一會”正說話,張淑芳在外麵喊,“小越、小清,出來看新聞。小越上電視了。”

新聞裏播著上午紫禁城懷仁堂的團拜會,鏡頭從華夏四老和九常委臉上一一劃小過,在懷老和一號首長身上停留的時間較長”無形中也把懷老身邊吳越的形象清晰的傳遞給電視機前的華夏億萬觀眾。接下來九常委分別和四老握手、問候,因為弘常委單獨和吳越交談了幾分鍾,所以吳越有一次出現在電視畫麵中。

新聞結束就是春節聯歡晚會”這一刻是華夏收視率最高的時間段。

“吳越,聽說晚會前的廣告一秒鍾就要幾百萬”我剛才算了算,你出鏡時間加起來大概有一分多鍾,這個廣告要一億多了吧。”黎玉清分外驕傲的看著自己的男人。

張淑芬吳越的穿著,不免遺憾道,“小越,你身上這一套比較適合出鏡,早上那一套穿在身上顯得老氣了。”

“媽,小越老氣一點才好呢。”黎玉清撤嬌道。

“你這孩子,大幾歲有什麽關係,大些才懂知冷知熱,才懂體貼關心嘛。”張淑芬推了推女兒,又問吳越,“小越,你說阿姨說得對嗎?”

“嗯嗯。”吳越含糊的點點頭,心裏直發笑,這麽重要的露麵機會,一個光算成本,另一個隻計較穿衣,女人對於政治還真是有獨到的見解。

………………………………………………………………………………,離開黎正家回西山懷老住處,將近十一點了。

懷老休息了,馨兒也已進入了婁鄉。

吳越沒去打擾他們,獨自走向一側廂房,看到薊風主任的房間亮著燈,吳越走近敲了敲門。

“哦,越少回來了,請進、請進。”薊風開了門,讓出了辦公桌前的椅子,自己坐在了一邊。

“沒打擾薊主任工作吧。”

“我的工作就是為懷老服務,越少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

“薊主任,你對葛元斌這個人怎麽看?”吳越一麵遞煙,一麵問。

薊風接過煙,“葛元斌也屬於年輕有為的領導幹部,在地方上官聲頗好。為人比較沉穩、大氣,漸漸也入了葛老法眼啊。”點了煙抽了幾口,“越少,你今天和葛元斌交流的也很愉快吧?”

“還好,彼此有一些共同點。”

“既然談得攏,多交流交流是好事。你們屬於同一職級的幹部,彼此年輕相差也不大,應該會有共同語言的。”薊風考慮了一會,又說,“懷老和葛老,在大局觀上是一致的,隻是兩老的執政理念和方式各有不同。你們年輕一輩不要因為老一輩的分歧而分歧,能相處就相處,能彼此學習就學習,彼此幫助也可以,這不但是懷老樂意看到的,我想葛老也願意看到這一切。老一輩最不想看到的是,你們年輕的一輩作無謂的爭鬥。”

“薊主任說的很對。”吳越點點頭,“求同存異,才能團結更多的同誌。”

“越少,至於那些故意挑釁的倒也不用客氣。我說句不尊重的話,葛老雖說眼光老辣,可也犯了燈下黑,他那個寶貝孫子葛元楓其實是遠遠比不上葛元斌的。”薊風笑著搖搖頭,“不從政,不從商,不治學,胡鬧能鬧出什麽名堂,我看終究會闖出大禍來。”

“薊主任,我也覺得葛元斌能夠深入接觸交流的,過幾天我還會和他見此麵。”

“京都他比你熟悉,見見麵,接觸更多人有助於你的事業。”

…………………………………………………………,兩天之後,吳越接到了葛元斌的邀請,說是約上了恒泰投資公司的老總餘鬆一,大家在京都美樂高爾夫球場見麵。

美樂高爾夫球場在京都東郊,設施、服務國際一流,基本隻對會員開放。據說一張會員卡年費一百萬,當然,有錢也不一定能成為美樂的會員它的審核是嚴苛的,新會員必須有三名老會員以上作保,而老會員大都是國際大公司駐華總代表,京都商界上流人士、政界要人,公子哥圈子裏的翹楚可想而知入會如何不易。

看著吳越駕駛掛了〖中〗央警衛局車牌的路虎過來,葛元斌笑著指指他的座駕一輛半新舊的奧迪OP,“吳市長,高下立判呀。”

“葛兄那是玩低調。”吳越笑了笑,問,“餘總呢?”

這一問葛元斌倒有些不自在,“他呀,〖運〗動迷正在裏麵打著。”有的話他沒法說,餘鬆一並沒給他多少麵子按照他的想法,吳越第一次過來,他和餘鬆一在門口迎接一下也在理,可餘鬆一撂下一句自個就進去了,“來了就進來,大冷天在門外等啥。”

雖然老爺子這次帶他出席了懷仁堂的團拜會,可在京都公子哥圈子裏,葛元楓才是葛家的第三代領軍人物這個概念還沒有得到改變。他葛家人的身份,唬唬旁人可以,在眼高過頂的餘鬆一心裏,他就是個普通的地方官,正廳而已,京都一抓一大把呢,能夠應約出來就給了他麵子了。

當然,餘鬆一也有足夠狂傲的資本,他的父親餘本初正當道的國務委員,橫看豎看,他餘少也比在葛家不得意的葛元斌強。

葛元斌一瞬間流露的不自在沒逃過吳越的眼睛,他嗬嗬一笑,“葛兄,餘總的譜擺得有些大呀。”

“餘總嘛,總是有些譜才合乎身份。我這個窮地方的〖書〗記,他是瞧不進眼去的。不過吳老弟過來,按說他要看高幾分的。”

葛元斌說這話,就有明顯的挑撥味道了,實際上他並不是喜歡這樣做事的人,隻是餘鬆一太過驕橫,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看高看低隨他去,我和他一談,也許就不是看低的問題嘍。

”吳越遞上煙,“讓他先樂嗬樂嗬,我們來支煙。”

吳越的真正來意,葛元斌不清楚,不過他知道絕對是來找餘鬆一不痛快的。好啊,他是葛家不得誌的第三代,現在懷老的義子來了,那可是懷、楚、弘三老的眼裏的紅人,你也這個對待,嗬嗬,自視太高了吧,餘鬆一。

“怎麽,恒泰的投資有點問題?”

“問題不小啊,他這樣的投資方式我是不歡迎的。”吳越直鼻了當道。

哦,回答的這樣幹脆。葛元斌暗暗吃驚,也沒追問下去。

“葛兄,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幫我約了人,那晚上我裕龍飯店請客,你也要光臨啊。另外,我還有幾個朋友,也想介紹給葛兄認識,都是政界的,大家也有共同語言,不會冷場嘛。”

“裕龍飯店是個好地方,慚愧慚愧,我在京都生活了這麽多年,去的次數屈指可數。吳老弟還有哪些朋友過來?”葛元斌爽快的接受了邀請,家族對他的考察才將開始,這個時候如何能得到懷老一係、甚至三老一係的幫助,相信有助於他通過考察。

“東方市的柳市長和我青幹班同學、江南省震澤市市長助理夏偉,都是老朋友,見麵不用拘束,喝酒才放得開啊。”

“吳老弟,東方市是個寶庫,我想借一借柳市長的光。不知老弟有何建議?”國際五百強企業中大多數的都在東方設了總部,隻要柳市長大開方便之門何愁肥東不能引進幾個大項目?葛元斌腦子動得很快,當然,他也得征求一下吳越的意見,如果吳越不肯外流資源他就不能貿然跟柳市長進行這方麵的話題。

吳越搖搖手,“葛兄,媒婆我不當的,你們〖自〗由戀愛我不反對。

“嗬嗬,吳老弟真夠幽默呀。”葛元斌大笑,“到時候戀愛成功,喜酒總的來喝一杯吧?”

“那還是自然,就當是今晚上我請客的利息。”吳越手一伸“葛兄,我們進去吧,免得餘總等太久。”……………………………………………………“……,高爾夫球場內餘鬆一正在揮杆。

吳越要見他,大致來意他不同自知,龍城年前的事幾乎一字不漏傳到了他的耳朵。

相比葛元斌,吳越自然值得他重視,如果不是上門找茬,他出去迎一迎也可以,但是明擺著找他不痛快來了,他何必熱臉去貼冷屁股?公子哥有公子哥的傲氣再說他從商也不必拿官場的一套來應對。

他特意擺著這個架子,就是給吳越一個冷淡,看吳越又能把他怎麽著。義子又不是親別子,更何況在京都的人脈,他自問吳越沒法跟他相提並論碰一碰也好,掂量一下,以後可以相機行事。

球童給他傳了訊息,可餘鬆一還是不緊不慢的揮了幾杆,等一個小鳥球進來,才坐上高爾夫車回到休息處。

心裏雖極不舒暢可見到吳越、葛元斌,餘鬆一臉上還是浮現出了笑容,“吳市長大駕光臨我有失遠迎呀。”一麵又解釋,“碰見幾今生意場上的朋友約好打一局,最近各地的項目推進不太順利,手頭有些緊,一百萬一局還真不能半途放棄。”

“餘總謙虛了,一百萬對恒泰來說,九牛一毛也算不上吧。”吳越微微一笑,仿佛沒有因為餘鬆一的輕慢而生氣。

“兩位聊吧,我去那邊轉轉。”談話不適合第三人在場,葛元斌知趣的遠遠走到一邊去看風景。

餘鬆一打了個響指,服務員趕緊送上兩杯加冰的威士忌,又從雪茄煙盒裏取出一支雪茄,遞給餘鬆一。

餘鬆一嘴裏噴出濃濃的煙,指了指酒杯,“聽說吳市長好酒量,茶我就不上了。”又接上吳越剛才的話頭,“攤子鋪得太開,資金周轉不靈活也很正半,加上有些地方領導一換,政策就改了,我這生意也難做。嗬嗬,不過換了領導也無所謂嘛,意向性合作協議簽了,前期也投入了許多,政府要賴賬,說出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喲。”

既然餘鬆一直入主題,吳越更不用回避,“餘總說的不錯,領導換不換是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當初這份協約是否簽訂的有道理,是否合乎法律、合乎實際情況。打法律擦邊球或者是公然與法律相對,那樣的協約是得不到保護的。”

“吳市長,龍城的項目我不太清楚,具體前期工作是寶豐的曹總負責的,我呢,隻負責給錢。就龍城的地產項目而言,吳市長找我談,未免找錯了談話對象。”餘鬆一輕輕推,把球踢給了寶豐的曹鴻旭,要鬥也讓曹鴻旭先去鬥一場,如果一個常務副省長也壓不住吳越的話,到時候他再出麵施壓。

吳越摸出煙點了,看著餘鬆一笑了笑,“餘總何必急於撇清嘛,據龍城警方最新給我的消息,指使社會黑惡分子去化龍巷從事非法活動的,你們恒泰龍城辦事處的負責人也是其中之一。

現在人已經在押了,案情還在調查之中。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這樣的方式龍城不歡迎,我更不歡迎。”

恒泰龍城辦事處負責人是他前一階段泡上的女人的哥哥,最近還熱乎,餘鬆一嘴角動了動,“吳市長操之過急了吧,流氓的話也能采信?關於這件事,我倒是聽說了,是有那麽一夥人跑去跟辦事處的工作人員討要所謂的保護費,做生意嘛,就像吳市長剛才所說,和氣生財。就給個三瓜兩棗的打發走了,誰知道流氓還講信用,自說自話的去找拆遷戶麻煩了,這個和指使應該是兩碼事吧。”

“一切等調查結果。”吳越起身告辭,“歡迎餘總近期來龍城協商解決化龍巷項目,孰是孰非拖不是辦法。如果恒泰繼續用老辦法做生意,我想非但龍城不歡迎,整個江南省、乃至東方市、浙湖省也不會歡迎吧。”

這是威脅、**裸的威脅!吳越一句話,就把華夏三個最發達的省市劃出了恒泰進軍的版圖,這是餘鬆一絕對不能接受的,他的目標是要把恒泰打造成華夏最大的房地產開發集團,如果失去那麽重要的三個發達省市,他想完成目標,就困難了數倍。

餘鬆一臉色變了變,隨即堆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