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毛博語一驚而起,旋即坐下“他昏頭了?又問“會不會是誣告,我可聽說興盛公司在高新經濟開發區的幾次競標都失敗了,是不是汪洪狗急跳牆亂咬人?”

“毛秘書長,我也希望是誣告呀,市委班子成員出了這麽大的事,要轟動全省了。”胡傑軒苦笑笑“興盛在開發區競標失敗的事我也詳細了解了,那是汪洪和呂鑫洪兩人搞得雙簧,純粹給旁人看看的。

小工程競標失敗,大工程卻基本落入了興盛的手中,難得有幾個大一點的工程是其他建築公司承包的,也都是事先和興盛商量好了利益分配的串標。”

“利令智昏啊。這事要被證宴,那就是池江史上最大的貪腐案了。”

“毛秘書長,汪洪部分供述已經被證實了。”

毛博語身子往胡傑軒的位置移了移“這事有沒有向吳〖書〗記匯報過?”

“汪洪今天下午才供述,還沒來得及向吳〖書〗記作匯報。”

“不能拖,久則生變。這個消息要是流失出去,誰也擔不了責任。”

“毛秘書長,汪洪的關押點已經秘密轉移了,參加宰訊的工作人員也全部集中管理,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隨意離開,更不得與外界有任何的聯係。”

“胡〖書〗記考慮的很周到。”毛博語點點頭,看看手表“我們過去吧,吳〖書〗記應該快回家了。”

吳越家,鍾書偉給各位領導端來茶後,很快就離開了書房,這次吳〖書〗記把談話的地點放在了書房,那就表示池江將有大事發生了。

“胡〖書〗記,這幾天情況怎麽樣?”吳越點上一支煙,然後把煙盒往桌上一拍,示意胡傑軒、毛博語兩位自便。

“情況還好,審訊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就是幹擾電話多了點,煩不勝煩。”胡傑軒從煙盒裏摸了一支。

“胡〖書〗記,以後再有類此的電話,叫他們打給我,就說這事我在具體過問,我倒要看看有哪些同誌耐不住寂寞了。”吳越笑了笑“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和他們談談。”

盡管吳越隻是說笑,他也不可能真照著對說情者如此說,但是吳越的支持態度擺出來,胡傑軒也放下了一些心事。

“吳〖書〗記,有一個情況我要向你匯報一下。”胡傑軒慎重地從帶來的公文包裏取出一疊紙。

“抓到大魚了?”吳越饒有興趣的看著一臉慎重其事的胡傑軒。

“吳〖書〗記,確實是一條大魚。”毛博語插上一句。

“哦,是嗎?”吳越接過胡傑軒遞上的材料,翻看起來,微笑的臉漸漸凝重了。

屋裏一下變得很靜,胡傑軒、毛博語兩人盯著吳越的臉,呼吸也不由自主克製了,生怕一大聲,就破壞這種氣氛。

突然,吳越狠狠把手裏的材料摔在桌子上,聲音之響,讓胡傑軒、

毛博語差點驚起。

“膽子給狗吃了!”吳越手指點在材料上“涉案金額二千多萬,他要這麽多錢、這麽多房子幹什麽?我看是貪著、貪著,就形成了慣性,不貪可能還不舒服呢。”

“吳〖書〗記,說起來這個同誌還真是可惜了。”毛博語搖頭道。

吳越擺擺手“走到這一步,沒人在強迫他,有何可惜的。”

看著胡傑軒“胡〖書〗記,把證據搞紮實點,就呂鑫洪的涉案情況,我要單獨向省委主要領導同誌做一次詳細的匯報。”

“吳〖書〗記。外圍進一步的偵查工作正在開展。”胡傑軒回答。

“好,盡快完善證據鏈。”吳越放下手中的煙“事情既然出了,也客觀存在,不用回避和掩飾,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我今天請你們過來,是要談另一樁事的。

看到吳越對呂鑫洪的事輕描淡寫,胡傑軒、毛博語相對望望,彼此都很疑惑:目前而言,池江還有比這更大的事?

“池江社會治安之所以混亂,究其原因我想同誌們都很清楚,是該有人為此負責了。一支隊伍有沒有戰鬥力,看的就是領導者,領導者自身不過硬,心思不在工作中,隊伍必然一盤散沙,工作必然千瘡百孔。搞獨立王國,搞任人唯親,如果不出漏子,能確保一方平安,那我可以忍受,現在這種局麵,再不加以調整,那我,我們這一屆市委領導班子就是對省委、對池江群眾的嚴重不負責任。”

領導者是誰,不言而喻,自然是指康淩東。不過吳〖書〗記這個時候動康淩東是不是會給他人造成一種誤解?出發點即便是公心,也會被他人認為原因在於康淩東對吳越的不尊重。

胡傑軒沒有說話,雖然心裏是極讚成吳越的意見,可他一開口就有借力打力之嫌,誰都知道他和康淩東一向不和,要說不同意吧,連他自己也覺得太過違心。

“吳〖書〗記,是不是緩一緩?“毛博語不需要顧忌,他的著眼點基於上述的考慮,也擔心康淩異的潛在勢力或許會對吳越形成一定的不利。

“不能緩。”吳越搖搖手“要保證整頓的成果,有人必須挪位胃。我給了他機會,就想看看他是否會認識到自己的問題,能不能把其他心思暫時丟一邊,但是他做了些什麽?上躥下跳,省裏鬧到部裏,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他的部門是龍之逆鱗,沒人可以碰。”

“康局長居然這麽幹?、。話說到這份上,毛博語索性點出了康淩東的名字。

那怪,這幾天公安局的同誌也私下說,局裏幾乎看不到康局長的影子,原來他去做背後工作了。胡傑軒吃驚地看著吳越。

“哼。”吳越冷笑笑,看了看麵前的兩位“你們都是可信任的同誌,康局長動靜不小呀,隻差到京都去擊鼓喊冤了。他這個同誌,自身的問題看不到,眼睛全盯在其他的方麵,本末倒置,不知在想些什麽,怎麽適合繼續待在公安部門?有點理智,懂得廉恥的人,到這個時候應該主動請辭了。他倒好,還以為自己捏住了有理票子,恬不知恥。簡直不可理喻。”

一句可以信任,胡傑軒的腰杆就挺直了幾分,他和康淩東之間的競爭,既不可避免,也不會和平收場,現在吳〖書〗記表明態度要拿下康淩東,又向他伸出了手,他當然的擺出明確相應的姿態。

“吳〖書〗記,康淩東同誌確實需要冷靜思考反省反省,盡管他個人沒有涉及任何黑惡勢力,也不存在貪腐,但是他的用人是明顯失誤的,工作思路和方式也大有可推敲之處,對池江治安的現狀,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胡傑軒一口氣把話說完,心裏敝亮了許多。

吳越下定了決心,毛博語也就不再猶豫,想了想說“請辭他是不願意的,要不拿了局長的職務,就讓他掛個副市長?”

“康淩東去市政府幹什麽,他能搞經濟還是懂民生?平級調動去政協吧。”

康淩東算是池江的一號風雲人物,論年紀還在當幹之年,去政協那是養老等退休,比坐冷板凳還難受,他會願意,隻怕又要發瘋鬧出亂子來?胡傑軒、毛博語麵麵相覷,都認為吳越的考慮太過理想化了,這樣的處理不見的會在班子裏得到通過。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這麽說未免刻薄了些,可這一切恰恰是他自身造成的。”吳越抬起手點了點“我給他兩條路走,老老實實去市政協,那就算了,既往不咎。再折騰的話,給個處分,降職去區縣政協當個副〖主〗席。”

“吳〖書〗記,這兩條路、”毛博語話說了一中,言下之意,哪一條康淩東也不可能會接受。

“吳〖書〗記,處分、降職?”胡傑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處分、

降職,嚴格來說康淩東也夠得上,不過真要這麽處理,反對聲肯定大過讚成聲,畢竟部門的失誤全算在部門負責人頭上,其他人難免感同身受要提出異議。這是華夏官場的弊病,板子要打先落在小角色屁股上。

吳越靠在椅背上,吸了幾口煙“由不得他選擇,路給他指定了,怎麽走,主動權不在他手裏。”

這個解釋等於沒有解釋,胡傑軒、毛博語更迷糊了。

“一個禮拜之內,〖中〗央政法委楚〖書〗記要來池江,並聽取我對池江春季打黑的成果匯報。不過,我考慮之後——”吳越轉過臉看著胡傑軒“還是請胡〖書〗記代表市委、代表我來作這個匯報。”

能當麵向〖中〗央政法委楚天舒〖書〗記匯報工作,那是個千金難求的好機會,更何況池江打黑取得的成果也有目共睹,誰去匯報誰就有可能得到楚〖書〗記的賞識。饒是毛博語這樣的資深副廳,也不由心生羨慕。

胡傑軒內心的激動更不用提,這等於憑空一件大好事掉下來,端端正正砸中了自己。

“吳〖書〗記,對這次匯報,你有啥具體指示?”胡傑軒按捺住心潮湧動,竭力用平靜的聲音問。

“打黑成果是一方麵,公安隊伍建設和隊伍中存在的問題也是一方麵,尤其後一個方麵,要全麵公正、不偏不倚,既不要包庇也不要人為誇大。”吳越微微一笑“匯報結束後,我請楚〖書〗記對班子裏的同誌作指示,讓同誌們都來聽聽。”

這個情況一反映上去,康淩東別說處分、降職,撤職查處也有可能呀,這麽一來事態還能控製住?這要引發池江官場劇震,以徽山官場的風氣,吳〖書〗記隻怕就成了眾矢之的了。

胡傑軒的擔憂寫在了臉上,望了望毛博語,意思你跟吳〖書〗記熟絡,你說幾句吧。

毛博語自然領會,笑笑“吳〖書〗記,〖中〗央首長的要求相比地方領導肯定嚴格,我看康淩東去區縣也不行了吧?一旦楚〖書〗記下了定論,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吳越繼續抽煙,沒有接話茬。

“吳〖書〗記,牽一發動千鈞,徽山的情況和其他省市有些不同。康淩東一個人倒無甫胃”見吳越不表態,胡傑軒也隻得往明裏說。

“地方傳統要尊重,大環境也不可能通過一兩件事就會改變,這個我有清醒認識。板子肯定要打的, 楚〖書〗記的性格我略有所知,輕重嘛我或許可以做些工作, 大不了事後我去接受楚〖書〗記的批評。”吳越的目光回到材料上“總之我給他兩條路已經足夠照顧徽山的傳統,如果他想走第三條路,那我也沒有辦法嘍。”

楚天舒〖書〗記,楚老二公子下一屆極有可能進入常委,成為九巨頭之一,難道吳〖書〗記連楚〖書〗記的指示也能違背?從吳〖書〗記的言談中可知,他居然能夠去做楚〖書〗記的工作,去改變楚〖書〗記的定論,即便當時不做工作,事後也隻需補救一下而已。

傳聞是一碼事,聽吳越自己說又是一碼事震撼效果不可同論。胡點軒、毛博語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這時看向吳越的眼神遠比剛才複雜,隱約的敬畏閃爍其間。

胡傑軒輕鬆的舒了口氣“我想康淩東同誌不會這麽沒頭腦的,吳〖書〗記給的出路夠寬大了。”

“依我看,康淩東非但欣然接受,可能還要感激涕零呦。”毛博語摸出前些日子吳越給的煙,大方的給了胡傑軒一支“嚐嚐,政治局首長的待遇。”

毛博語的話很有道理,如果楚〖書〗記的指示是讓市委嚴辦康淩東那麽吳〖書〗記給的兩條路無疑挽救了康淩東的政治生命,除非康淩東是個傻子,否則會不感激?整治一個人,明明整治到這種地步,當事人卻還不得不由衷的感激這等手腕用高明二字還不足以涵蓋,這需要雄厚的政治資源才能揮灑自如。

“毛秘書長,哪裏搞來的?”胡傑軒拿過煙盒看了看。

毛博語指指吳越,笑而不語。

“行,明天我請客,到時候參加的人每人一條。地點就在翁主任丈人家那兒馬上要改造成飯店了,趁現在不知名,還能去去以後生意好了,也要排隊嘍。”吳越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明天我愛人來,毛秘書長去通知向部長幾個,記住帶家屬參加,大家也熟悉熟悉,省的在大院裏碰上了還不知道如何稱呼。”

“嗯嗯,我記下了。”毛博語頓頓頭。

“康淩東調離後,公安部門誰來負責?”吳越把問題拋給胡傑軒、毛博語解答。

“人選一時很難定,是不是等到討論幹部調整名單時,一道提出來?”毛博語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穩妥點好,處理了康淩東,誰接手都會燙手,而且還有無形的壓力。

“吳〖書〗記,公安部門相當重要,人選還得慎重考慮。”胡傑軒插話道。

“是呀,幾位副局長資格擺在那,誰上都難以服眾,從其他部門調過去吧,也許短時間不能適應公安工作的特殊性。所以我考慮,還是讓胡〖書〗記辛苦一點,多挑一副擔子。胡〖書〗記,你看呢?”吳越笑看著胡傑軒。

政法委〖書〗記兼任公安局長,這在過去是常例,現在倒成了特例,不過隻要兼任公安局長,他這個空頭〖書〗記就有了發揮的舞台,分量也會相應增加不少。

“既然吳〖書〗記考慮過了,我還能說啥。”胡傑軒沒有推辭。

毛博語笑道“胡〖書〗記兼任很合適,誰也別搶,誰也別鬧,安安心心去幹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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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吳越家,時間已是十點多。

於靜寧看到胡傑軒進了家門,趕緊走上前問“談這麽晚,還好吧?”

“什麽好,你這話問的一點也沒有水平。”胡傑軒笑著坐到沙發上“都睡了吧?”

“睡了,我叫他們不用等。”於靜宇挨著丈夫坐下,順手把茶遞過去。

胡傑軒接了,咕咚咕咚幾口喝完。

“吳〖書〗記那沒茶喝?跟個渴死鬼似苒。

”於靜寧看了丈夫一眼,看到胡傑軒滿臉的喜色,忍不住低聲問“談的很好?”

“很好,超乎想象的好。對了,明天晚上,吳〖書〗記請客,他愛人要過來,請我們帶家屬參加。”

看來談的是真好,否則的話,吳〖書〗記不會邀請他們一家去赴宴。

丈夫這些年的低調小心,於靜寧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當官不容易,當個沒根基的官更難,現在吳〖書〗記願意伸出手,丈夫也就有了著落。

“談了些什麽,我能聽的,你說一點吧。”於靜寧帶了些央求。

“可能我要兼任公安局長了。”

“啥?康淩東出事了?、。於靜寧壓抑著聲音,一臉不可置信。

“不是,不是。”胡傑軒靠在沙發上,舒服的生了個懶腰,轉過臉貼近妻子的耳朵“吳〖書〗記準備要拿下康淩東。”

“別開玩笑了,哄我呢。”

“這也能開玩笑嗎,吳〖書〗記起先一說,我和毛秘書長都不相信,康淩東的根基多深,遠了不說,省裏他可比我有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