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建安六年八月二十六日,長江濡須口外
奔騰洶湧的江水肆意的撞擊著兩岸的河堤,顯出一種勇往無前的雄渾氣概。借著強勁的西北風,一支包括5艘蒙衝、10艘走舸的錦帆水軍戰艦隊揚起全帆,如脫弦之箭一般疾駛在江麵之上。
“嗬~~!”站在船頭,遙望著浩淼的大江,我長長呼出一口氣一眼看不到頭的長江,別有一種豪放張揚的氣質,讓人不由得便會生出血性和興奮的感覺。
而今的長江水域,再也不是江東水軍可以橫行無忌的地方了。在“水上霸王”甘寧的統領之下,錦帆營通過與江東水軍連續兩月、幾乎毫無間隙的激戰糾纏,已再不是一支“菜鳥水軍”——盡管在戰船的數量、士卒的人數上,錦帆營比之江東水軍仍有差距,但甘寧無以倫比的水戰技巧和戰術卻彌補了這一差距。最近一月,錦帆水軍與江東水軍交鋒,還從來沒吃過虧,“錦帆賊”(甘寧)和“橫”(丁奉)的威名愈發響徹大江湖河。也正因為此,越來越多的河賊慕名投到甘寧麾下,使得錦帆軍累戰之下,實力非但未損,反而逐漸增強。
“哇~~!”艙中突然跑出一人,來到船邊扶住錨樁,俯身狂吐起來。
“伯道,沒有搭過船麽?”我緩步走了過去,關切地詢問道。
“嗬~~嗬~~!”吐完之後,郝昭麵色有些泛白,喘著粗氣勉強回道,“稟張將軍,除前些天護衛崔大人來壽春那趟,坐了幾天海船之外,末將確實沒有怎麽搭過船……不知怎的,今日搭船似乎感覺特別不辦—”,
“嗬嗬……”我笑了笑,安慰他說道。“水土不服而已!伯道長居河北,北方水土與這江東大有不同,初時定然會有所不適。當初我也是如此……慢慢就會好些了……”
“張將軍也曾如此???”郝昭勉強直起身子,恭聲問道。
“恩……”我點點頭,笑道,“伯道難道不知我是幽州人麽?說起來,我所居涿郡比你所居晉陽(郝昭是並州晉陽郡人)還要靠北的多……幽並之地,雖有酷寒。卻多有遊俠豪傑之士……”說到最後,我油然歎了口氣——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惘悵之感……
“關君侯和張將軍正是我幽並男兒中的佼佼之人,末將其實……慕名久矣,但隻恨無緣得見……”郝昭神情激動,又略顯赧色地說道,“此次得蒙張將軍厚愛,收昭於麾下,實是昭三生之幸!”
“嗬嗬……”我大笑起來,拍了拍郝昭的肩。說道。“伯道,初見時,我便知你是身具非凡才能之人。你所缺者。不是武藝,不是韜略,隻是施展才華的機遇而已。若得良機,你必可一鳴驚人、一飛衝天。投效我家兄長,絕對是你所做出的最佳選擇。”
“……”郝昭強忍著內心中的激**,快速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伯道,對河北的戰事,你有何看法?”敘話中,郝昭地注意力被分散。一時間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我笑了笑,繼續向他問話道。
“末將愚駑,若言之不當,還請將軍見諒……”郝昭恭敬地回答道,“以末將之見,河北戰事,於大將軍恐將甚為不利……”
“這是為何?”從一旁突然傳來了關平的聲音。
關平緩步走出船艙,來到我的身旁,出聲向郝昭詢問道:“郝司馬(郝昭暫時還是任軍司馬)。為何你說河北戰事對袁譚甚為不利?”
郝昭正待回答,我擺了擺手,說道:“外間風大,回艙再說!”
船艙之中,除我、簡雍、關平、全琮和郝昭之外,還另有一人,正是李嚴。那日領軍回到廬江之後,趙雲就尋了個機會把李嚴相投之事告訴了我。高興之餘,我當即便召見了李嚴,問明了其投效我軍的過程後,先授與他軍司馬一職。回壽春的時候,我沒有將李嚴攜帶同行,但此次返回江東卻將其帶在了身邊。
“僅以兵力而言,大將軍甚至還要多於曹操,但士卒的戰力卻與曹軍相差甚遠。大將軍麾下士卒大半以上都是新募不足三月之人,操練情況很差,而且許多人根本沒有上過戰場。軍中真正的精銳,恐怕也就隻有平北將軍田豫大人和烏桓中郎將牽招大人麾下的騎軍了。此外,大將軍軍中,不少將官……”郝昭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不少將官根本不通兵事,甚至還有貪生畏戰之人……而且末將任斥候營都尉之時,曾截過好幾封文武將官內通曹操地信件……”
頓了頓,郝昭繼續說道:“所以,末將以為,如果沒有主公出兵相援,恐怕大將軍很難抵擋得住曹軍的進襲……”
“想不到,袁家的境況居然已經如此惡劣了……”簡雍搖了搖頭,歎氣說道。簡雍也曾在袁紹麾下效力過一段時間,不過那時袁家的實力天下無二。
“否則袁譚也不會一而再地向主公求援了!”全琮笑著說道。在關平和全琮的眼裏,袁譚的大將軍身份根本不值一錢。
“但主公與袁家確有唇亡齒寒之聯,如果袁家覆亡,曹操便再無後顧之憂,對主公就相當不利了……”李嚴斟酌著說道。
“河北戰事如何,於我軍而言,也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我略一思索,沉聲說道,“眼下我等最要緊就是穩固新得之地,擴充軍力。惟有如此,日後才可從容應對各種變故。”能否抗擊住曹操,關鍵還是看袁譚自己,我軍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僅僅是騷擾而已。
“此次返回丹陽之後,須得抓緊時間征募、操練士卒!”我轉頭對李嚴、郝昭二人說道,“正方、伯道,待募得新兵之後,我便授你二人都尉之職,各領一曲千名士兵。你二人可能操練出一支精銳之師?”
“……”李嚴、郝昭麵上呈現驚喜交加之色,急忙單膝跪地。抱拳過頂,昂聲說道,“蒙將軍如此信任,末將必竭盡所能,不負將軍之望!”
“起來吧!”我笑著點點頭,隨即對關平、全琮說道,“定國、子璜,你二人需多多協助正方和伯道!”
“三叔(將軍)放心!”
“將軍!”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甘寧走進了船艙之中,“剛剛碰上傳信的快船,有一封吳郡的軍情急件!”昨日我與簡雍一行趕到廬江之時,恰好甘寧也從柴桑水域回到了廬江。今日我乘船前往丹陽時,甘寧居然不辭勞苦自動要求承擔護航任務。
吳郡軍情急件??!難道吳郡地戰事有結果了?我從甘寧手中接過一個密封地錦囊,拆展開,迅速地閱覽起來。
“哈哈哈……”不半晌,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陸遜,好一個魏延!果然沒有有負我所望。
“三叔,怎麽了?”隱約地猜出些絹書的內容。但關平還是出聲詢問道。
“吳郡捷報!”我將絹書遞給了甘寧。笑著說道,“餘杭令陸遜一日速平富春叛亂。而後文長又與陸遜合力大敗會稽呂岱軍!吳郡戰事已經了結!”
申時,船隊進抵太平縣東的姑孰河。早得到消息地廖化、金疇、林雪等人皆出城迎候。
太平縣。縣衙大堂
“這幾日,郡內可有什麽事務?”向眾人介紹了郝昭之後,我即向暫攬太平軍務的金疇詢問說道。
“啟稟將軍,一切安好!”金疇迅速回道,“元儉和子風從廬江返回之後,末將就立即照將軍的吩咐,將我軍大敗兩路江東軍的消息通傳丹陽和吳郡。原本還有些不軌之徒意欲興風作浪,但一聽得這個消息之後,就立即安分下來了。”
“恩……”我點點頭,繼續問道。“還有其他事麽?”
“將軍,涇縣已被收複,孫瑜軍的潰部也被全殲,其領軍的一名都尉也被生擒!”廖化接口說道,但他的麵上似乎並沒有什麽喜色。
“哦~?你們派兵去涇縣了?”我略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沒有!”廖化搖頭說道,“是原先涇縣守軍的餘部乘城防空虛之機奪回了城池,而後他們又將那數百名逃往涇縣地敵兵盡數擊滅了!”
“找到永威(裴元紹)的屍身沒有?”我知道——廖化所以麵無喜色,肯定是因為裴元紹。他二人同出身於黃巾軍,關係莫逆。
“隻找到了首級。被懸掛在縣衙門口……身體沒有找到,據說——,是被那孫瑜跺成了肉醬,拿去喂了……”說到最後,廖化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似乎已經遏製不住心頭地怒火,“狗!”
“啪~!”我摁在桌案的手不自禁地猛一發力,竟將堅木製成的桌案硬生生地從壓垮,碎裂成無數塊殘木。一股衝天的殺意不可遏製地從我身上散溢出來,將整個大堂籠罩起來。
“孫~瑜~!!”我一字一頓地將孫瑜的名字“念“了出來,腦中第一時間浮現出的念頭,就是——將被俘的孫瑜也如法炮製地跺成肉醬喂狗。
“嗬~~!”李嚴、郝昭二人驚駭地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不自住地抵抗著攝人的殺意,冷汗迅速從額頭現出。與他們相反,廖化等人卻是盡量將身體放鬆,反而沒有受到影響。
“三叔!”關平見李、郝二人表情異常痛苦,急忙出聲喊道。
“呃~!”被關平一提醒,我也留意到了李嚴和郝昭的異狀,消散殺意,逐漸讓自己平複下來。
“嗬~嗬~!”強大地逼迫感一去,李嚴和郝昭立即如釋重負地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同時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如殺神般地男人。
“領軍收複涇縣是誰?”我沉聲向廖化問道。
“是永威兄帳下的軍司馬師歡!”
“晉升師歡為都尉,快馬傳書命他將永威的首級小心送至秣陵!”我緩緩說道。
“是,將軍!”廖化抱拳領命,當即離開大堂去安排傳書快馬。
“人敬我一尺,我回他一丈!”我厲聲決然說道,“此仇此恨,若不與孫氏清算到底,誓死不休!”
“誓死不休!”甘寧、林雪、金疇等人一齊憤憤出聲喊道。
李嚴與郝昭雖不知道事情的具體經過,但兩人亦是聰明之人,也能推測出一個大概。感受著堂中激憤的氣氛,兩人有些明了眼前這位威震天下的張將軍為什麽能夠兵鋒所指、無往不利——軍中將士上下同心,一榮共榮,一辱俱辱,自然三軍用命!
“誓死不休!”李嚴、郝昭二人為如此氣氛所染,頓感熱血沸騰,不自禁地出聲喊了起來。
二十七日晨,甘寧離開太平,返回錦帆水軍。臨別前,我吩咐他仍要隨時留意江東軍的一舉一動,並調撥一部水軍戰船巡駐曲阿、昆陵一帶江麵。
當日中午,在留下廖化並狼牙營及另外,四步卒駐守太平後,我親領其餘兵馬返回秣陵。
荊州,襄陽,州牧府議事廳“那劉備所以能如此順利奪取廬江、丹陽、吳三郡,皆是因我荊州大軍拖住江東軍主力精銳。但如今,他不費吹灰之力占據三郡,我軍卻一無所得,怎能令人氣平?”揚威將軍蔡瑁憤憤不平地說道,“主公,以我之見,須得命劉備至少讓出一郡……”盡管慘敗於周瑜之手,但蔡瑁卻幾乎未受到什麽懲處。
剻越麵上怒氣一現而隱,強忍住對蔡瑁的不屑,沉聲說道:“劉備奪取丹陽、吳郡雖有借我軍勢之嫌,但這三郡皆是人家一刀一槍血戰奪得,如何肯定輕易讓出?況且,除廬江與我荊州接壤外,另外兩郡皆相隔數百裏,即便能夠要來也未必能守得住?”
“那就讓他把廬江割於主公……”蔡瑁之弟蔡熏接口說道。
剻越無聲地歎了口氣,甚至都有些不想駁斥蔡熏,“割出廬江,劉備所占壽春郡與丹陽、吳二郡便被一截為二,你說他焉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