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荊亮出令牌,守關的弟子果然放行了。

黑魔法師速度極快,比不上聞仲,相差也是無幾,畢竟是擅長飛行的。

無名山脈位於離神大陸中央地帶,信國在最南方,楚荊直接朝著南方飛去。

三分鍾時間,比武用去一些,很快耗盡,楚荊落在地麵上。

路是有的,隻是不知道這裏是哪國境內。

楚荊沒有為這種小事煩擾,一路往南行去。

“站住,來者何人,姓甚名誰?”

城門口,守城的官兵把他攔了下來。

來往的行人很多,出城的,入城的沒有一人被盤問,唯獨攔下了楚荊。

楚荊稍稍一思考,便明白過來,楚荊穿著的是信國流行的服飾,在此國百姓當中,最是明顯。

第一武盟的衣服被楚荊收進芥子袋內,他不想招搖過市。

“第一武盟,楚荊。”

楚荊答道,並取出功勳閣閣主的令牌。

普通守城官兵不認得閣主令牌,但第一武盟就在不遠的無名山脈,哪裏會沒聽過第一武盟的名頭。

“拜見第一武盟的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重裝了大人,還請念在我們是公務在身,不要怪罪!”

領頭的官兵立刻彎腰,態度十分恭敬。

其他官兵依樣學樣。

楚荊點點頭,入了城。

看到楚荊走遠後。

“頭兒,那真是第一武盟下山的弟子,怎麽會這麽年輕,會不會是冒充的?”

“笨蛋!”

領頭官兵一巴掌拍在問話人的腦袋上,罵道:“管那麽多幹什麽,就算他是假冒的,你也要當大爺伺候著。”

領頭官兵想了一下,把手中武器扔給那人,快步跑起來:“我去城主府一趟,你們在這裏好好看著,千萬不要給老子出任何紕漏。”

第一武盟弟子不多,能夠離開無名山脈的就更少了。

一般要淩虛境強者才能下山入世。

這種事情小小的守城官兵自然不知道,但各個國家都密切注視著第一武盟的一舉一動,尤其是距離無名山脈如此近的城市。

所以說,就算真有人膽敢冒充第一武盟弟子,他也絕對不可能在如此多的關注目光下不顯露原型。

城主聽完官兵的匯報,慌忙奮筆疾書寫下一個給此國皇帝的奏折,一麵派人送往皇宮,一麵親自上馬車準備見一見這位第一武盟之人。

哪知道,城主剛剛上馬車不久,又有一個守城官來報告第一武盟之人出城的事情。

“唉,晚了一步啊,希望那位大人不要怪罪我啊……”城主駕著馬車追出十裏,在岔路口搖頭歎息。

此時楚荊施展輕功身法,速度不比鳥飛的慢,比起快馬來,強出一大截。

趕路心切,他沒有時間在異國停留。

身後的第一武盟不知道怎麽樣了,邢堂主覬覦召喚‘式神’的能力,三番阻攔不讓楚荊離開。

多虧閣主最終認輸,還給了楚荊自己的令牌,才令楚荊一路如此順利。

楚荊一路走得是大路,確切的說是朝著南方的大路。

但是大路不一定永遠是大路,尤其朝著南方的。

此時,楚荊腳下的大路充滿了荒草,像是廢棄很久了。

莫非南麵的城池廢棄了?

離神大陸上妖獸非常多,有時還會出現獸潮,有妖獸攻城的現象。

楚荊猜測這條大路或許是通往南麵一座城池,隻是那裏被妖獸攻破後,便廢棄了。

以楚荊現在的實力,普通妖獸還真不怕,除非遇到九頭蛇那種,才會讓楚荊忌憚。

思索片刻,楚荊還是決定沿著廢棄的大路走。

雖然雜草多了些,但是對楚荊沒有絲毫影響,草上飛隻能算基本操作,水上漂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在大路上飛奔總是被路人一驚一乍,偏僻一點很符合楚荊低調的想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荊沒有看到廢棄的城池,前方隻有一片密林,沒有路了。

“見鬼!”

楚荊低罵一聲。

這才離開第一武盟第一天,就遇到這種情況,楚荊有些後悔自己沒有買一張地圖。

不過,整個大陸的地圖隻有天下國才有,其他國家可不願意輕易泄露自己山川地勢的秘密。

第一武盟也沒有詳細地圖,但是第一武盟是各國上賓,隻要找當地長官詢問,自然會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從空中飛行就不會麵對這麽多阻礙了,可惜楚荊要傳承到三星半的時候才可以自由飛行。

密林的樹木很高,紫色樹皮的樹遮天蔽日,上方還飄著終年不散的淡紫色霧氣。

楚荊取出一顆解毒丹含在嘴裏。

淡紫色霧氣在上方幾米高的位置,不知為何,直覺告訴楚荊霧氣沒有毒。

秉著小心原則,楚荊還是含了一顆,但是沒有提前吃下去。

武者體質特殊,丹藥往往第一顆最有效果,吃得越多就越不靈了。

越往裏走就越潮濕,頭上越昏暗,最後枝葉完全遮蔽了天空。

“不是愛紅塵,似被紅塵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有個聲音唱道,歌聲淒苦。

“有人?

!”

楚荊一驚,這種地方怎麽會有人,就算是有也是妖獸或者鬼魂。

不過,不論是妖獸還是鬼魂,能夠說話就太恐怖了。

天穹派思過崖下的大鳥能夠自由出入護山結界,尚且隻會叫喚,隻有九頭蛇這個五星級別的大家夥才懂得人話。

至於鬼物嗎?

第一武盟長老認為艾克佐迪亞的亡靈能夠說話都是奇事,可見一斑。

“人?

我可不是人。”

那個聲音停下歌唱,回答楚荊。

可是楚荊根本沒有說出口,僅僅是在大腦想了一下而已。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距離不遠,楚荊見到一顆樹,會說話的樹,兩隻巧笑嫣然,水汪汪的大眼睛,長在樹幹上,卻沒有嘴巴。

“嗬嗬,我不是人,所以知道你在想什麽。”

樹的眼睛眨了眨,聲音卻是直接從楚荊腦海裏出現的。

楚荊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是自己見識太少,還是離神大陸怪事太多呢?

楚荊不知道這樹是什麽妖獸,甚至是不是妖獸,或許她僅僅隻是一棵樹。

“你……”“我是樹,和她們一樣,隻是我存在的時間比她們長了一些,長到我已經忘記人類最後一次叫我們的什麽,但我有自己的名字,紫蕊。”

楚荊沒有出口,樹已經知道楚荊的想法,回答出來。

“紫蕊……”“這是唱剛才那首歌的女孩的名字中的一個字,時間太長了,我忘記了她的名字,甚至都忘記她死在哪裏。”

“她在我一處枝幹上綁了根白色綾帶,唱完這首歌,便掛在了那裏,我看著她的屍體腐爛,看著綾帶斷掉,白骨跌在地上,摔成幾截,然後……

連白骨也隨風消散了。”

楚荊不習慣這樣,對方就像是自然自語。

“你孤獨了很多年了……”“是啊,在很多年以前……”楚荊打斷道:“那時候附近還有城市,住著很多人類,後來發生了妖獸襲城,人類搬走了,城池廢棄了,妖獸沒有食物也走光了,隻剩下你們這些樹孤獨的在這裏。”

“哈哈!”

樹在笑,萬千枝條都不禁輕輕搖晃起來:“你真聰明,你是我見過……

我已經忘記那些人類了……

不過你說得不全對,人類的城池被妖獸毀滅了,妖獸卻是被我們這些樹毀滅的。”

樹說著可怕的話,但楚荊不為所動,正如她之前所說,那個女子在她身上上吊自殺,屍體是被風化的。

樹不吃人。

“這霧氣,對於妖獸很不友好,會讓她們迷醉、沉睡,倒在密林裏的,就死在了這裏,再也醒不過來。”

“那時候人類以為有了我們,他們就可以安安穩穩的生活了,還從我們這裏取走我們的獵物。”

“……

其他樹沒有思想,我有,但是我不介意。”

“可惜,霧氣並不是每一天都存在,那個時候,大旱了三年,沒有水,也就沒有霧氣。

人類把妖獸的水用來灌溉作物,他們遭受了妖獸的報應,我隻能看著,無能為力。”

樹回憶著往事,眼眸中有笑意,有憂傷,這個故事有她,她是那個無助的旁觀者。

旁觀人類的喜怒哀樂,然後,隻剩下無盡的寂寞。

“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我要走了。”

楚荊說道。

“對哦,你隻是路人,這裏早就被人遺忘了,不會再有城市,還有人類。”

楚荊皺眉,沒有說話,轉身想要繞過樹,繼續自己的行程。

“等等。”

樹伸出一根枝條攔住楚荊,道:“我們是有緣分的,在一個月前我就能夠化形了,但是我想要等,等一個熟悉人類的,結果等到了你。”

楚荊不語,他被‘化形’兩個字驚呆了。

嘩啦啦,楚荊身前的枝條伸了回去,樹在縮小,不,她真在變成一個‘人’!

楚荊還是第一次見到妖獸,不,是樹化形。

枝條、樹葉收縮,好像是蜷縮為一個巨大的蛋,在紫色光影下,樹化為了人。

一位女人。

很美的女人。

一襲紫色紗衣,飄然的長發,身上散發出不食人間煙火的特殊氣質。

“我忘記那個女人的樣貌了,這是我能夠想到最漂亮的樣子,美嗎?”

樹問道。

“美,非常漂亮,我現在應該叫你紫蕊了。”

“為什麽?

我之前也叫作紫蕊。”

“因為……

成年人不會給樹起名字吧。”

楚荊往南方走著,紫蕊跟在楚荊身後,好奇的張望四周,觀察著一切事物。

“這是我第一離開那裏。”

“外麵的世界更好,我的那些姐妹……

她們還要等很多年才能看到這一切。”

紫蕊說著,楚荊速度再快,她也仿佛閑庭信步一般。

九頭蛇還要度一次很重要的天劫才能夠化形,而紫蕊已經化形了。

兩者一個是妖獸,一個是樹,楚荊不明白他們的關聯和區別,他隻知道,紫蕊很強。

“山那邊有座城市。”

紫蕊飄到楚荊身旁,笑著道,十分興奮。

不知道多少年後,再次見到曾經相處過的人類,僅僅一個楚荊不夠,她想念城市了。

“你怎麽知道的?”

楚荊望著視線裏的高山,並沒有路,也沒有人。

“是草告訴我的,她說有獵人曾經經過這裏,獵人是從山那邊的城裏來的。”

“你能聽懂植物的話?”

紫蕊搖頭:“不是所有植物,也不僅僅植物,我們交流的方式和人類不一樣。”

是啊,她還是樹的時候不是用嘴說話的,她的交流方式楚荊不理解。

可是……

山不是在南方,而一條朝南的路就在不遠處。

如果可以,楚荊不想在城市暴露自己,他需要快速趕路,而不是招惹麻煩。

不過……

楚荊轉頭瞥了紫蕊一眼,他更不想帶著紫蕊,她是樹,不是人。

紫蕊能夠看穿楚荊的想法,但紫蕊目光望著山的方向,似乎沒有發現。

“呼……”楚荊深深呼出一口氣,邁開腳步:“走吧。”

又是一座城池,楚荊不知道還在不在之前那個國家,這裏距離無名山脈很遠了。

“站住……”剛走到城門口,楚荊和紫蕊理所當然的被攔了下來。

這一次,守城官兵客氣許多,看到紫蕊的傾世之顏,還有不食煙火的氣質,他們不敢得罪。

“還請二位表明自己的身份。”

官兵低著頭,不敢看紫蕊。

城門口因為紫蕊到來滯留的百姓也被官兵強行驅散了。

“第一武盟,楚荊。”

楚荊取出令牌,想了一下,指著紫蕊道:“這位是我朋友。”

紫蕊的身份不好解釋,何況楚荊和第一武盟有關聯,他並不想紫蕊牽扯進去。

“原來是第一武盟的大人駕到,請到城主府一歇。”

官兵更謙恭了,深深地下腦袋,擺出恭迎的手勢。

“不用,我陪她隨便逛逛,告訴你們城主,不要打擾我們。”

楚荊冷聲回道,像極了紈絝,但上位者的德行就是如此。

“是!

大人……”楚荊沒有聽他說完,便從分開的人群中入了城,紫蕊緊緊跟在身後。

這座城池不大,比不上天南府、晉寧城,但該有的都有。

紫蕊手上拿著一個大大的蝴蝶風箏,笑容燦爛。

“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入人類的地方。”

看著小攤上擺放的稀奇鬼怪的小玩意,紫蕊每一樣都要拿起來把玩一下,然後放了回去。

“這是芥子袋。”

楚荊扔給紫蕊一個芥子袋,笑道:“剛才我付錢,你應該學會了,這裏麵有幾萬兩銀票,足夠你把整條街都買下來了,而且袋子可以裝很多東西的,喜歡的就都買下了吧。”

普通百姓的玩意不值錢,真正之前的是武者使用的物品。

紫蕊拿著袋子看了一下,立刻就會使用,開始滿大街的搜刮起來。

麵具、泥偶、花瓶、屏風……

紫蕊把看到的、有趣的都買了一件,她討價還價的本事讓楚荊望塵莫及,在小攤販報出價格之後,立馬用最低價換了回去。

幾萬兩銀票,逛了半天也僅僅花了幾百兩碎銀子。

“這芥子袋太小,怎麽沒有賣芥子袋的呢?”

紫蕊看中了一塊雕刻精美的龍鳳木雕,可惜芥子袋內早就沒有空間了。

楚荊無奈的坐在店家準備的椅子上,搖頭道:“這一個芥子袋,幾十萬兩也買不到,你還嫌太小,要不,你留在這個城裏吧,我幫你把這條街都買下了。”

“不要。”

紫蕊放下木雕,道:“我還要去看更多的事物。”

“隨便你。”

走出木雕店,楚荊看到有人看著糖葫蘆在叫賣。

“這是什麽?

紅果上麵有一層晶瑩剔透的東西,很漂亮啊。”

楚荊取下一根,遞給紫蕊道:“這叫冰糖葫蘆。”

看到冰糖葫蘆,楚荊觸景生情,不由想起小時候經常聽到的一首老歌,嘴中低聲唱了出來:“都說冰糖葫蘆兒酸,酸裏麵它裹著甜,都說冰糖葫蘆兒甜,甜裏麵它透著酸。”

“冰糖葫蘆好看,它竹簽兒穿……”紫蕊咬上一口:“嗯,酸酸甜甜的,好吃!

歌也很好聽。”

楚荊想要掏錢給賣糖葫蘆的人時,那小販竟然說什麽都不收,連說自己賣了大半輩子糖葫蘆,聽到這首歌,值了!

待到小販哼著小曲走遠,紫蕊才說道:“你們人類真是奇怪,那人竟然會不收錢,他家裏可是還有三個小孩要養活呢,話說他連自己老婆生病都沒錢治,為什麽還要生孩子呢?”

楚荊怪異地看了遠去小販一眼,輕輕搖頭:“不是那人奇怪,是人類太多了,每一個人都不一樣,當你認識一百個人的時候,就不會覺得某個人是奇怪的了。”

“你是說他們都奇怪嗎?”

紫蕊還是不解。

“你、我不也是很奇怪嗎?”

楚荊望了眼遠處的天空:“大概天下之有一個我,由樹變化為人的,應該也不多吧。”

紫蕊深深注視著楚荊五秒,突然開口說道:“為什麽我看不到你內心了呢?”

“嗬嗬,大概這就是宿命吧。”

紫蕊的能力不過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