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雲幾眼便看出秦書岩是個中高手,她自己其實對棋藝很生疏,除了很久前,和法師對弈過,就再也沒操過棋子了。
不過,棋道和陣法門道異曲同工,自己精湛於的陣法還要略高明過棋盤上的殺機,所以難得對弈,冰雲一下便上手了。
越往下下,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棋逢敵手,旗鼓相當,秦書岩這輩子都沒遇過能和自己廝殺到這個地步,卻絲毫未見落敗之氣,遇到知音的興奮感油然而生。
“冰兒姑娘,今日怕是難分勝負,先到此為止吧。請勞駕先去裏屋避避,一會,會有送飯菜的小廝過來,看見你怕是不妥。”
“好。”冰雲難得毫不猶豫地答應一個凡人的要求,這是她對這個男子第二次破例。
對於別人叫什麽,她不會關心,別提親口詢問,還自報姓名。冰雲發現自己的反常,卻找不出原因,或許人界常說的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使然。
獨自待了一會,屋外如水的男子很有門道,小廝來了,輕而易舉地大發了去,一點也看不出金屋藏嬌。
青色的月牙袍子隱藏住此人真實氣勢,他一點都不遜色那個性情乖張的帝王。
推開屋子,男子依舊保持著溫潤的笑:“冰兒姑娘,書岩的飯菜比較簡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冰雲是不需要人的食物維持體力,吃的話也是為了美味。
聽到男子的話,看了一眼擺好在眼前的飯菜。
盤子裏隻有一人的分量,男子果斷大方地擺在自己的麵前,坐在對麵托著下巴,示意冰雲可以用餐了。
“不好吧,我——其實不餓,你吃吧。”說完推了推麵前的飯菜,擺到對方麵前。
冰雲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好看,為了這種緣故說謊,有點尷尬。飯菜那麽清淡,她可吃不下去,不忍抹去對方的好意。
那麽玉樹臨風的男子,看上去也不是那麽的消瘦,每天就吃這些?
大概看出冰雲的窘迫,秦書岩了然地失笑,流水般自然地拿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留心點看的話,白飯都吃下去了,菜卻沒動多少。放下碗筷,秦書岩再次詢問:“那麽久了,冰兒真的不餓?”
這一次,他沒有稱呼自己冰兒姑娘,代表兩人的關係更近一層。這個發現,冰雲沒有察覺自己暗自的甜滋滋。
“你要多吃點,吃得多了,才不會顯得柔弱。”
冰雲夾起碗裏的菜,把空****的飯碗填滿,恨不得親自喂他吃。她也莫名自己的異常。
“柔弱?”男子不以為然地彎起嘴角,沒有動手邊的碗筷,就盯著冰雲:“冰兒覺得我柔弱?那覺得穆洛雲如何?”
“他,我和他不熟,不清楚。”
“那冰兒和書岩很熟了?”
發現自己一步步走進這個貌似文雅男子的圈套中,話中有話,被套的牢牢的,冰雲竟然一時語塞。
沒有進一步逗弄眼前有趣的女子,秦書岩把碗筷稍微收拾了一下,擺放在外麵的石桌上。
冰雲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男子走進走出,忙忙碌碌,心裏卻是很
平靜。
“你是裝的吧?”她問出她心裏的想法。
話語剛落,冰雲明顯看出男子微微一怔,臉色依然是溫和的。背著身,傳出話語:“這點洛都沒有發現,卻給你瞧出端倪來,是你不簡單,還是我在你麵前忘記了掩飾?”
回過身的男子,看上去和之前的雲淡風輕換了一個人似的,添了幾許霸氣。深不見底的眼眸,深邃清幽地對上冰雲深藍色的眸子。
很少有人敢直視自己,冰雲不再玩笑:“在我麵前,掩飾有意義嗎?”
“你說的不錯。”
男子望了一眼園口,隨手關起房門,特地拴起來。
這個舉動,冰雲卻沒有不安,坐在原處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天色不早了,冰兒休息吧。”
跳躍性的話題,冰雲不滿足地擰起秀眉,他在逃避。她不值得信任,想想也對,他們不過萍水相逢。
不過,要是不清楚眼前的人,本就不需要睡眠這種東西的冰雲,翻來覆去是難以入眠。
睡在男子細心鋪好的床鋪上,嗅著他遺留下的比檀香清淡些的氣味,安心不少。
火燭熄滅後的漆黑,男子修長的身影,躺在掛在屋中的繩子上,整個人都不真實地輕飄。
“書,為什麽我覺得你很像他,又不像他?穆洛雲和你,你更像他,可是,掩飾後的你,不是他。”
冰雲的話很輕淡,和寂靜清涼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秦書岩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裏,他其實一直在裝,裝隻會輕功,不會其他武藝,隻沉迷書畫和軍師部署,不懂治國之道。
靠近的兩人,在空曠的夜中,心也會靠的很近。
“在外人麵前戴起麵具,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就不會暴露,不好嗎?”他也說得很輕,輕的好像沒有出聲。
冰雲同樣聽到了,“不好,遺落的心很難找到。”
女子的話令男子心頭一顫,閉上眼睛,不再開口。等了很久,也沒有多餘的聲音,冰雲也染起了困意。
號角聲鳴起,劃破安靜的淩晨。
冰雲睜開眼睛,看向窗外的朦朧亮白,灰蒙蒙的陰沉。借著微弱的亮色,冰雲坐起身來,看清楚空**的繩子上,哪裏還有昨日男子的影子。
焦急地打開房門,冰雲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那麽心急。在看見男子原封不動地坐在麵前的院子裏,對著石桌上的棋局冥思,那顆不安的心才落到肚子裏。
“出什麽事了額?”男子不緊不慢地詢問一臉慌忙的女子。
平定下來的心,緩慢而有力地跳動著,冰雲頷首走到男子身旁:
“沒事。”
“誰說沒事?”院落外,響起一道沉著有力的男聲。
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 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豔麗貴公子的非凡身影。
那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狀的眼睛中間,星河燦爛的璀璨。
他穿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
邊。腰係玉帶,手持象牙的折扇。
欄外的花園裏,芙蓉清晨露下妖嬈,淺紅色的新蕊漫布伸進園中的枝頭,明媚的像要召喚回春天。
看清園中的景象,男子欣喜地望著冰雲:“原來你這有貴客,都沒告訴我一聲,書,你可真狡猾。”
冰雲的視線離不開身邊的男子。狡猾,也許隻有這樣**不羈的少年,才會用這樣靈動的詞語形容麵前溫文如水的男子。
被點名的秦書岩仍然置身於麵前巧妙的棋局,了解彼此的習性的他,在等穆洛雲說下去。
男子果然不負眾望地繼續說來此的意圖:“今日出征,我們的計劃正式開幕了。書,你身為軍師,怎麽可以閑雲野鶴,不隨我一起呢!”
“行軍中可能出現的意外和敵軍的動向,我手下的暗衛和你手底的探子,不都回複詳盡了,我在不在也是無所謂的。”
“有美人陪伴在側,真是好興致。如此,你這是在推脫我嗎?”華服男子不悅地低吟道。
聽聞二位談正事,冰雲就當了回隱形人。話鋒轉到自己身上,她不得不開口為自己分辨兩句。
“書,你有正事,其實你不用顧慮我的,照顧好自己這種小事,還不用勞駕你。”
冰雲說話的語氣加重了點,因為她很不喜歡造訪的男子,打擾了她和秦書岩的獨處。
第一次對穆洛雲的熟悉感,令她好奇,沒有再出現過,反而是待在秦書岩身邊的祥和,打動了她想要繼續留在他身邊的念頭。
“冰兒的棋局布置的很妙,如果用到戰場上,相信是個妙招。”
秦書岩淡淡地說出自己淩晨就起身品味棋局的總結,轉移了冰雲和穆洛雲的注意力。
說到這,他們都圍近棋局,冰雲一眼就知道秦書岩指的什麽。那是當然,她的陣法向來天衣無縫,同理,戰地詭異莫測的戰局,正好對上變化無形的陣法。
秦書岩說這樣的話是有含義的,一直對孤身一人獨居此園,對旁人淡如流水,卻被眼前的女子所沉迷。
冰雲的細微都能牽動自己的思緒,令他忍不住想要留住她,探究她,這樣的感覺對秦書岩是很奇妙的,如同神秘的女子一樣妙不可言。
他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整夜都沒有真的沉睡,承認自己喜歡上這個憑空出現,來無影、去無蹤的女子。
“這棋下得很玄,險中求勝,卻萬無一失。冰兒,叫得很親熱嘛,沒想到書你和她原來就認識,很熟嗎?”
矛盾的話語令冰雲和秦書岩都接不下話頭,選擇避開這個話題。
“洛,我和冰雲姑娘一見如故,昨夜才剛相識。”
聽到一見如故的話,就是承認自己的存在意義,冰雲害怕進不去男子世界的擔憂,消失無影。
“是嗎?”
穆洛雲懷疑地打量著兩人,他們坦**的神情還是令他忍不住疑惑,冰兒這樣美好的女人,身為自己的師友的秦書岩,能夠不動心?
再說,話裏意味著她昨夜待在這裏一夜,孤男寡女共度一夜,熱忱於男女之道的穆洛雲,想不通二人之間流淌的默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