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大,布置得也很清雅。倪虹、劉珖剛收拾停當,門口便傳來開鎖的聲音。

劉珖悄步走過去,猛一拉,一個提著鳥籠的禿頂老頭險些撞了進來。

三人大眼瞪小眼,老頭詫怪說:“你們怎麽在我的房間裏?”

倪虹心想,他必然也是非遺藝人,便和氣地跟他說:“孔老師,這個房間是我的。這裏房間都有點像,有可能您走錯了。”

老頭“哦”了一聲,往房門外走去,十幾秒後又走了回來,一臉歉意:“還真是弄錯了,我在你的隔壁。”

頓了頓,他又問:“小娘魚,你怎麽知道我姓孔?”

倪虹才不會告訴他,她留意了每位老師的行業和名姓,以便於見麵好稱呼。

先前,他手裏拿著鳥籠,必是鳥籠手藝人孔興全。

倪虹隻抿嘴笑:“我以前關注過鳥籠製作技藝,自然就知道孔老師了。”

馬屁拍得不著痕跡,孔興全聽得很受用,把手裏的鳥籠揚了揚:“小娘魚這麽會說話,回頭我送你個鳥籠。”

“真的嗎?那就先謝謝您了,說來也巧,我爸爸就是一位八哥迷。”

“是嘛?”孔興全笑了,“那好啊,緣分,緣分,哈哈!對了,小娘魚叫什麽名字啊?”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倪虹,是蘇燈手藝人。”

孔興全又往劉珖身上打量一眼:“這位是倪老師的男朋友?”

“是呀。”

劉珖又做了一通自我介紹。

孔興全點點頭:“長得好神氣,蠻靈的啊!”

孔興全說話的時候,雖夾雜了一些蘇州方言,但腔調卻不太正宗。

倪虹習慣說普通話了,對於孔興全的這種調子,反而有些不習慣。

想了想,她問:“聽孔老師的口音,好像不是蘇州本地的?”

“你這都能聽出來?”孔興全有些好奇,他在蘇州都生活三十年了,難道仍是“鄉音未改”?

倪虹笑著解釋:“大學的時候我有一個舍友是浙江東陽的,我聽著孔老師的腔調,有些像是東陽的。”

孔興全大喇喇地豎起大拇指:“沒錯,沒錯,我就是東陽人啦!”

又交談一番後,孔興全才提著鳥籠興興頭頭地回屋去了。

倪虹跟劉珖說:“孔老師性格很開朗啊,要跟我爸在一起,一定聊得來。”

劉珖也對孔興全頗有好感,笑道:“他的經曆也算豐富了,經曆得多,性格也就比一般人開朗。”

原來,孔興全原本是學東陽雕花的,在他二十歲時遇到了前來招生的蘇派鳥籠手藝人。孔興全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做了對方的短期學徒。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後,孔興全憑借出色的雕花手藝,成為老手藝人的入門弟子。再之後,孔興全就來了蘇州定居。

“想起來,還是挺有意思的。”倪虹評價道,“蘇派鳥籠的師傅,並不驕傲自得,他會為了提升鳥籠裝飾的藝術性,專門去東陽收徒弟。”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融合,才是非遺文化的出路。其實,你也不賴呀……”

劉珖故意頓下來,引得倪虹追問。

倪虹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我那不算什麽,我隻是想到,蘇燈、蘇繡都和吳門書畫有關係,這才給兩項非遺找到了一座溝通的橋梁。孔老師他們才厲害,能將不同的非遺藝術進行糅合。”

倪虹注意到,孔興全做的蘇派鳥籠,的確比其他師傅做得更精致,雕花栩栩如生,布局也很大氣。

說到蘇燈、蘇繡,劉珖忙提醒倪虹:“如果已經收拾好了,我們就去鎮上接一下大姨,怎麽樣?”

倪虹吐了下舌頭:“差點忘了。”

劉珖摟了摟她肩膀:“可能也不會來那麽早,不過我們可以先逛一逛。”

鎖上房門,劉珖見倪虹劉海有點亂,動手給她捋了捋。

正在此時,許文宣嘴角噙著笑,捧著一束花,正麵對麵走過來。

見劉珖、倪虹舉止親密,許文宣臉上一幹,倏然斂了笑意。

旋即,許文宣把鮮花獻過去:“送你的,倪師妹!歡迎來到拍攝基地!我先前忙著訂花,沒來得及接你!唔,每位老師都有!”

他既如此說,倪虹自然沒有不收花的道理。

許文宣又對劉珖伸出手去:“劉導,您好,我是許文宣,蘇韻博物館的策展人,現在在節目組裏做文案。”

“許老師!你好!”劉珖與他握手。

許文宣認識他,不奇怪。為了電影票房,也為了非遺文化宣傳,劉珖沒少露麵。

劉珖、許文宣閑聊時,倪虹重新折返房間,把花放了進去。

再出門時,隻見幾位工人走到院落中,每人手裏都捧著兩束花。

倪虹這才真的鬆了口氣,許師哥並沒對她區別對待。

出了院落,轉出垂花門,又出了逢春小院的門口。

劉珖低笑一聲:“欲蓋彌彰。”

倪虹不明其意,正一臉困惑,劉珖已側身過來,在她額上烙上一吻。

霎時間,倪虹臉上飛起一片彤雲,無意識地把劉珖搡了搡,嬌嗔道:“哎呀,幹什麽呀,你?”

倪虹性格吻合,但因做事爽利,平時跟前流露出吳地女兒的羞澀軟糯。

但剛剛嬌嗔的模樣,卻很“蘇州”。

劉珖心裏愛意更濃,忍不住又啄了啄她臉上的紅霞。

巷裏人流不多,但看到這一幕的小夥兒都隱忍了笑意。

倪虹臉更紅了,出語帶了些薄怒:“大街上的!你真是!”

“不,這是巷子!”劉珖糾正道。

隱忍笑意的小夥兒再也繃不住了,擦肩而過時,肩膀也在發顫。

“討厭!”倪虹氣得快要跺腳了。

“無他,宣示主權耳。”劉珖掀了掀眼皮,“你要是不服的話,也可以在我臉上蓋蓋章。”

倪虹這才回過味來。他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倪虹丟給他一個白眼:“他真的隻是師哥!你看,每位老師都有花。”

“你沒注意到嗎?”劉珖撇撇嘴,明晃晃地喝起飛醋來,“送別人的花和送你的不一樣。送你的是百合花。”

回想了一下,還真是。

“我追你的時候,就隻送百合,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對百合不過敏。”

言下之意是,許文宣也很懂你啊!

倪虹擰擰他臉皮:“好嘛,那以後我不收別人的花了。”

“那也不好。”

“那你要怎樣?”倪虹蹙起眉。

小醋怡情,大醋可惡!

劉珖突然停下,撫著自己的心口:“我這裏隻有你,我要你,也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