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026 混沌空間

半蹲在那孩子麵前,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端倪,成年後的蘇逸雷打不動、水火不侵,七歲的蘇逸畢竟隻是一個小孩子,一個身世可憐馬上就要無處可依的小家夥。

他平靜的眸子在見到匆匆出來的人之時,略微顫抖,垂下眼瞼很好的掩飾過去。

那人看到站在角落的母子二人似是十分驚訝,快步朝他們走來,當時的寧侯還隻是世子,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高大俊朗,怪不得連眼界如此之高的周國公主都為他所傾倒。

“鳳兒,真是是你,你這是?”

周國公主二話不說,將孩子推到他麵前:“逸兒,叫父親。”

蘇逸抬眼看了眼麵前一臉詫異的男人,複又垂下眼睛,緘默不語。

“快叫啊,你不知一直想知道自己父親是誰,他就是。”

見他這副排斥的模樣,周國公主有些焦急的推了推他的身子,力道大了些,孩子的身子控製不住向前倒去。被寧侯一把扶住:“鳳兒,別傷著孩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看著低頭不語的蘇逸,她鎮靜下來,胸口一陣血氣翻湧,扭過身子扶著牆咳了一陣,揮開蘇寧遠關切的手,悄悄將染血的帕子塞進袖子裏。

“他是你的兒子,你們中原不是有一種方法叫做滴血人情,若是不信盡管去試一試。”

蘇寧遠看著已經快及胸口的孩子,麵色柔和下來,猶豫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蘇逸扭頭看了自己母親一眼,收到她的鼓勵,嘴巴開開合合。終於吐出兩個字。

“七歲”

七歲,若是他和她的孩子,的確該是這個年紀。對於周國公主的說辭,蘇寧遠並沒有懷疑,他是了解她的性子的,知道她根本不屑於拿這件事情說謊,如果是想靠這個孩子為自己尋一個庇身之地或者將他栓在身邊,就不會直到此刻才帶著孩子來尋他。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骨血中的驕傲,在知道他已有妻氏之時毅然離開,連句話都沒留。如今再見竟已是八年過去。究竟是多大的怨恨。竟讓他整整七年都不知自己骨血的存在。

“你還真敢???好???你好???既然如此,如今又來找我作甚?”

他也是名門貴族出身,何曾被人如此欺瞞戲耍。脾氣上來,指著她雙目陰霾。本以為最起碼會迎來一場道歉,待真的如他所願,蘇寧遠卻有些招架不住。

看著跪在腳邊的女子,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趕忙上前去扶。她卻執意如此。

“寧遠,我這次來便是要將這個孩子托付於你,我???”

話還未說完,一口血便先噴了出來。灑在小蘇逸的手上,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恐,聲音抑製不住顫抖:“阿娘???”

蘇寧遠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怔住。看著擁在一起的母子倆,趕忙上前想將她帶入府中醫治。

手指還未觸到便被她輕輕擋住,除了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她已經恢複原狀。

“我沒事,老毛病了。”

“什麽時候的事?還是進府讓大夫看一看為好。”

“這些年尋過不少名醫,都說我是心病,鬱結於心,無藥可醫。這也是我來尋你的原因。我在這裏隻認識你一人,不久後你會是這孩子唯一的親人。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顧他,有沒有名分不重要,平安長大就好。”

“逸兒,”她捧著兒子的臉,臉上的抑製不住的歉意與疼愛,“忘了阿娘之前的話,什麽深仇大恨、複國大業統統都是假的,阿娘隻希望你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健健康康,長大後做你想做的事。

阿娘要去一個地方,但是那個地方太遠,隻好現將你交托給你的父親,待時間到了,阿娘便會接你團聚,在這期間,你要好好生活,知不知道?”

這番話便是連五歲的蘇逸都騙不了,小孩子心思最為敏感,蘇逸已經隱隱知道些什麽,並不說話,沉靜的眼底冒出淚花,想起母親教導過男子漢不能流淚的話,又努力憋回去,這副模樣看在大人眼裏越發覺得心疼。

不能再耽擱下去,掙紮著站起身子,深深看了蘇逸一眼,將他推進蘇寧遠的懷抱。

“盡你所能,好好待他。”

留下這句話,掰開攥著她衣襟的小手,毅然轉身離去。

“阿娘???阿娘???”

暗黑的臥房,伸手不見五指,小小的身子縮在角落,整個身子都傳達著對外界的排斥,肩膀一抽一抽,極力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傳出。

將房內的布局擺設大致掃了一遍,看來蘇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孫子還算不錯。

在他身旁坐下,無奈歎了口氣。那個時候也是這般,在他身邊默默陪護著。

他突然抬起頭,瞪著眼睛滿是防備的把我看著。

“你是誰?”

“你看的見我?”

不用回答,他的小手已經伸到枕頭下麵,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威脅的對著我。

捏住刀刃,輕而易舉便將它從他手中掏出:“小孩子不要玩這些東西,危險。”

“你是誰?”

眼裏的淚水已經被他擦得幹幹淨淨,看著他明明怕的要死卻強裝鎮定的模樣,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惜,放緩了聲音:“每一個小孩子的出生都受到上天的祝福,所以每個人從出生起便有一個床頭婆婆,陪著你們長大,在父母照顧不到的時候幫忙看護。我就是你的床頭婆婆。”

他眨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我,似乎在判斷真假。也是,他自小便隨母親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周國公主對於中原的民俗故事並不熟悉,自然不會同他說這些。

為了更逼真一些,手指帶著明晃晃的亮光在半空中劃了圈,有東西從裏麵落在床鋪上,都是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感興趣的玩具。

卻忘了麵前這個並不是普通的七歲小屁孩兒,看也不看一眼。

“你什麽都能變得出來?”

“可以這麽說。”

“那你能不能把阿娘變出來。”

“???這個???”

眼中閃著的亮光驟滅,失望的重新縮回角落:“你也沒有辦法。你們都在騙我,阿娘不要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天鶴將他接到霾山之巔的時候這孩子已經極度自閉,一天恨不得都沒有一句話,自然不會說這些情緒化十足的言語。所以,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這麽小。

“你娘親她,有苦衷,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我知道,阿娘生病了,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讓我留在她身邊。她說過,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不管生老病死,能在床邊的就隻有我一個人。”

被他問的啞口無語,誰能相信,這個孩子隻有七歲。

“留在這裏不好嗎?亭台樓閣,錦衣玉食,他們還會給你請好的教習先生,一切都要比你之前的生活不知道舒服多少。”

他絲毫不為所動,頭埋的更低:“我不喜歡這裏?”

“???要不要跟我走,去一個沒有束縛自由自在的地方。”

場景加速轉換,大多是他在霾山之巔的成長曆程,若非進到他的頭腦中,還真不知那段被我壓迫戲耍的時光卻是最為珍惜喜歡的經曆。

眼前煙霧迷茫,卻是經久不散。

隻能看著腳下慢慢摸索前進,似乎是在一片荒林之中,並非我所熟悉的場景。

腳下突然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嚇了我一跳,慌忙退開,卻是一個人,衣服是我再熟悉不過的。

將他扶起來,捧著腦袋湊到眼前仔細分辨,是蘇逸沒錯,他怎麽在自己的混沌世界中也是這副模樣。所幸隻是疲勞造成的昏睡,休息一下便能恢複。

別無他法,隻好扶著他繼續前進,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空上方出現明豔的太陽,兩人才算出了霧林。

將他放在溪水旁的草地上,捧了捧清水灑在他臉上。睫毛微顫,緩緩睜開雙眼。

看著映入眼簾的人,蘇逸迷茫著神色,料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醒來了。”

猛地坐起身,看著周圍的場景與眼前活靈活現的人,緊繃許久的神經鬆懈下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

“來救你。”

“這是什麽破地方?”

很少聽他吐髒字,不由得笑彎了眼角。

“你自己的思想裏,隻是被白鶴動的一些手腳。”

“什麽手腳?”

“我也不清楚,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來之前你自己在瞎折騰什麽,怎麽會累昏過去?”

“我在那個林子裏待了將近二十個時辰,一直圍著同一棵樹打轉,你說會不會累?”

幸災樂禍的笑容在他的怒目而視下收斂幾分,他沒有搭理,冷著臉到溪邊喝水。

填飽肚子,兩個人並排躺在草地上,聽著水聲,吹著小風,好不愜意

“這是什麽地方,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修運河時途徑的一處山穀,打完仗我帶你去。不過現在,還是想想該如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