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出發

回到霾山,看到無比熟悉的景色,心情豁然開朗,皇宮縱使網羅天下奇珍美景卻惟獨給不了她歸屬感。

凡間沾染塵氣太多,她硬是花費了好幾日才將身體完全舒展開來。

玉遙從外麵走進來,臉臭的要命。自她回來那一日起,數千名士兵便守在山腳之下,起初他還有興致陪他們玩玩,後來隨著人數越來越多,位置越來越靠近,那些興致就變成了厭倦。

“要是覺得礙眼,大可以一陣風將他們吹走。每天對著你這樣一張臭臉,我身體能恢複的了才怪。”

玉遙涼涼瞥了她一眼:“那人究竟什麽時候接你回去?”

存心氣她。

代婉橫了他一眼,不再搭腔。那混亂的一幕再次浮現在腦海中,眼中滿是譏諷,有的是人往他身上貼,她何必厚著臉皮往上貼。

進不去的世界就不要硬擠,為難了別人也作踐了自己,何必。

她與蘇逸自始至終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種隔閡在他登基稱帝之後愈演愈烈。

從她再次踏上霾山之時,便決定將凡塵往事統統丟到山腳下,如今的她,隻有一個願望,多活些時日,然後帶著蔻紅玉遙遊遍大江南北,將那些沒見過的沒做的遺憾統統補上,那二人在她身邊許久卻從未有過真正舒心的時日,是她不對。

如此向來,對於玉遙之前的故意找她不痛快的怒氣,也就消了。

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實在無聊,就撫琴作樂。相信你的琴音會比大風更有用。”

說完,也不去看玉遙的臉色,輕笑著到後山泡血池。

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把年紀的天鶴覺得他就是那條倒黴魚,因為之前答應了蘇逸會在太醫院多帶些時日,所以他並沒有隨代婉他們回霾山,當然,他們走後他也沒有在太醫院待多長時間。而是被傳召到了勤政殿。

雖不知二人為何鬧別扭,以至於代婉收拾行李回了霾山,不過從蘇逸的神色上可以猜出,此次事件錯不在代婉。

錯了就承認,想見就開口。偏偏他什麽都不說,時不時便用那雙充滿猶豫悔恨的雙眼,把他看著,看著,看著……

天鶴覺得,再這麽下去。他非瘋了不可。於是赤紅著臉問他:“想讓我把代婉勸回來就直說。”

熟料那廝竟搖了搖頭:“不用。你沒那個本事。隻需要幫我看緊她。不要讓她到處亂跑,待我處理完科舉之事,便親自過去。”

“……”

天鶴傷了自尊心,本想反駁兩句。對方卻已再次將注意力放在堆積成山的奏折上,看到他明顯消瘦的雙頰,終究於心不忍。這幾日他在蘇逸身邊,寸步不離,看著他不眠不休的一心撲在科舉之上,便連僅有的幾個時辰的休息時間,也因為代婉難以成眠,撇開前世不說,總歸是自己親自看大的孩子。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那好吧。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你知道的,她對你向來是百依百順的,不可能真的生氣。”

天鶴走後,蘇逸手中的筆再沒有落下。想到她當時惶恐而空白的眼神,故作鎮定卻毫無血色的麵容,心中焦躁萬分,恨不得立即來到她身邊。

她離開的時候,背對著他,留下一句話,她說:“蘇逸,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隻這一句話,讓他的心頓時空了一半。想起她離開時的決絕,頭疼欲裂。

“皇上,昕貴妃宮裏的人求見,說是貴妃親自下廚為您熬了補身的湯食。”

煩躁的將手裏的東西扔到地上:“不見。”

代婉似笑非笑的看著張開雙臂攔在麵前的人。

“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天鶴悻悻收回手臂,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這也不能怪他,他剛剛才在宮裏信誓旦旦向蘇逸保證,一回到玉蔻宮就看到收拾行李的兩個人,反應怎能不大。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杭州吃螃蟹。”

“螃蟹性涼,你身體尚未康複,還是留在玉蔻宮修養為好。”

她眼中笑意更濃:“是不是在凡間待的時間太長讓你產生了混亂,天鶴,我可不是凡間一推就倒的小姑娘,而且你跟一口怨氣談論修養,未免有些貽笑大方。”

她這話說的未免帶有自暴自棄的成分,聽的人心裏極不舒服。

天鶴尚未反應過來便被玉遙用鎖仙繩捆住。

“廢話真多,我們走。”

天鶴又急又氣,在地上打滾,正好蔻紅從外麵進來,仿若抓到救命稻草,兩眼放光:

“蔻紅,蔻紅,快幫我攔住他們。”

代婉卻是發現了她的不同,向來冷若冰霜的臉上顯出幾絲紅暈,胸口微微起伏似在壓抑著某種情緒。

“出什麽事了?”

蔻紅看著在場三人,眼裏的光亮比之天鶴更盛。

“淮河花船會上新選出了一名花魁,長相幾乎與你相差無幾。”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精神一震。

“那個成寶又是怎麽回事?”

沉浸許久的心髒似乎有了跳動,代婉壓抑著激動:“眼見為實,先去看看再說,說不定我人品爆發,老天多給了一條路。”

經查實,那名花魁不久前被重金挖掘到風城一所遠近聞名的風月場所,蝶戀花。

由此,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途。

風城位於豫州地界,卻並不歸豫王簡清璋管轄,而是對城主風鐵成唯命是從,風氏乃百年大族,也是建城之主。風城也成為中原唯一一個擁有自己的武裝,自己

財政經濟的城鎮,儼然是一個五髒俱全的小國。?但由於風城占地麵積不大,人口不多,且年年向朝廷進貢大量金銀絲帛,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沒有立即出兵剿滅,是以風城憑借優越的地理條件與氣候條件,漸漸發展壯大成為一個,足矣與豫州城媲美的富饒之地。

提及風城,倒是有熟人在。風扶遠正是風鐵成獨自,風城少主。雖然說有人好辦事,但代婉此行卻並不打算讓他知曉,她雖與風扶遠相識甚早,對此人卻始終未能看透,足矣見其心機之深,尤其在得知他與朝中某人關係匪淺時,更是打定主意要離他遠一些。

豫州不久前才遭遇洪災,道路情況並不是很好,因著代婉的關係,幾人乘著馬車,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一路上好吃好玩,倒也沒有荒廢。

到達風城之後,並沒有急著尋人,倒是先體驗一把當地的風土人情。

人說若是想最短時間內了解一個地方,茶樓飯館無疑是首選。

這裏的民風較北方開放許多,大街上隨處可見未帶麵紗的妙齡女子,茶樓中對於朝廷之事侃侃而談。

大致聽了一些,風城百姓今日茶餘飯後的空閑大概被兩件事填滿,一是風城少主風扶遠戀上青?樓女子,準備以天價為其贖身;二是當朝皇後慕容瀾向皇帝上萬言書,字字情深意切,終感動帝王,重重儀仗迎回皇宮。但是又有傳言,說皇後回宮隻是皇帝穩住太傅慕容簡的手段,他真正傾心之人乃貴妃文昕公主。

蔻紅三人麵麵相覷,不動聲色觀察著另一人的反應。

代婉喝著茶,津津有味的聽著周圍,對於帝妃之間琴瑟和鳴的種種闡述,事無巨細,仿佛當時他們就在身邊,不由得感慨老百姓豐富的想象力。其實她對第二件傳聞的關心程度遠不如第一件。

風扶遠此人風流不羈慣了,為美人一擲千金的事情也沒少幹,但若說他會不顧聲譽與父親反對,公然為一名青?樓女子贖身,她是不信的。畢竟風扶遠有多敬畏他的父親,她是知道的。

‘蝶戀花’是不亞於京城倚醉樓的銷金窩,自從有了那位美豔不可方物的花魁頭牌之後,更是聲名大噪。

華燈初上,春?宵苦短,當代婉喬裝打扮進入蝶戀花時,裏麵已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蝶戀花與她之前玩鬧過的花樓有所不同,布局清爽雅致,便連台上歌舞的女子也是著裝得體,並不像倚醉樓那般,為博客人眼球,坦胸露乳。這一點,她還是極為滿意的,試想倘若有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衣著暴露的在台上搔首弄姿,你會是真麽滋味。

幾人俱是華服裝扮,老鴾眼尖,他們剛進門她便迎了上來,估摸著也就三十多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幾位客官眼生啊,可是第一次來我這蝶戀花。”

“初來乍到,還得有勞姐姐介紹幾位美人。”

說著,一顆飽滿的金元寶便送了出去。

被她一聲聲“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她這般身份年紀的人,最喜歡的莫過於出手大方又年輕俊朗的客人。

“您放心,看看這滿園的花蝴蝶,喜歡哪個,姐姐我去幫你叫來。”

“不需要別人,今日我兄弟幾人慕名前來,想要一睹楚楚姑娘的傾世之姿,不知姐姐可否行個方便。”

一聽到楚楚二字,老鴾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