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說服了她回家去。
臨走那天,小工陸續搬走了那些曾經風光過如今卻傷痕累累的家具。她坐在臥榻上,憂心忡忡地對你說:“我不知道這個決定好不好。”
“如果他們不接納你,你可以叫他們滾蛋,因為你才是房子的主人。”
她歎了口氣:“希望我的病早點好。我沒法忍受在陰陽街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常住下去,尤其是麵對他們那幾張臭臉。”
“吃完我給你的藥,你的病就好了。”你朝她溫柔地笑。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又習慣性地擺了擺頭。“說來好笑,我最近總是能聽到腦袋裏有**流動的聲音,就像有隻桶在井裏汲水。”
你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也許是躺久了的結果。”你依然這麽說。
她點頭,從胸口的口袋裏摸出一張紙,交到你的手裏。“我現在沒什麽好報答你的,你留著這個吧。”
你打開,吃驚地發現這是她寫的一封遺囑——她把東新村1294留給了你。末尾還細心地簽了名,按了血印。
“如果我死了……我是說如果,那它就是你的了。”
說完,她為自己披上一條暗紅色花朵的大披肩。披肩包裹住她的頭發和肩膀,隻露出一雙驚恐不定的眼睛。這時,兩位搬運工抬起了臥榻。
你看著她的背影,她就像一個波斯皇後,坐在華麗的臥榻上遠去。
自那以後,你再也沒有見過她。
後來你從小茵口中得知,她回到陰陽街1294半年後,腦後的窟窿越來越大,每個人都見到了,她自己卻渾然不覺。若不是那結實的頭皮,恐怕腦漿早已流了一地。
但她的情緒倒一天比一天好,喝完藥後,她時常哼著歌,對著鏡子一筆一畫描上口紅,仿佛晚上還要去參加舞會。
每天早上醒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摸摸自己的肩膀,看看骨頭是不是又新長出來了一些。“為什麽長得這麽慢?真是急死人了。”她總是一邊咕噥,一邊催家人熬更多的藥給她喝。可藥還沒服完,她就死了。
你聽了,也沒有什麽表情。她終於解脫了,離開了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這不是一個壞消息。
但隻有你自己知道,你給她吃的不過是一種叫“入地老鼠”的植物。它能帶給她的感覺,正如同你那個回家的夢想,雖然美好,卻永遠隻在遠方。
這難道是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共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