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孫浩天和周青玲對朱世保及張新的調查結果,夏若生自然有幾分得意,臉上有著藏不住的笑意,卻也不急於說什麽。

章鴻慶不服氣:“哪怕這九個死者都和箬笠扯上關係,也不能證明她就是凶手。我看更有可能,那個劉誌剛是變態跟蹤狂,自以為是箬笠的護花使者,把對箬笠有企圖的男人都幹掉了。要不然,為什麽朱世保耍流氓的時候他剛好在場呢?”

“劉誌剛到底是什麽人?”王克飛問。

“我目前隻知道他是京滬衛戍總司令部的中校參謀,九月剛隨國軍從內地過來。”孫浩天回答。

“司令部前陣子搬去了無錫。”王克飛說。

“所以他目前應該人在無錫。如果真像章大哥所說,劉誌剛是凶手的話,我們還需要聯係國軍部隊才能抓他。”孫浩天道。

“別急……國軍的事情很敏感,你先暗中打聽一下此人的行蹤和作風。”

傍晚,看見箬笠和蘭蘭坐進轎車離開後,夏若生和周青玲翻過棕絲編織的柵欄,掩進了誠德路103號。這裏有鄧中和一處閑置的紅磚洋樓,供箬笠居住。她們打聽到這兩天老用人回老家,此刻屋裏的燈都滅了。

她們用鐵絲打開後門,掩進箬笠的寓所。

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一塵不染,枝形吊燈、光滑的樓梯扶手在月光下隱約可見。這房子豪華而又冰冷,想必是那兩個年輕女孩的熱量溫暖不起來的。

她們上了二樓。周青玲發現最東邊的房門虛掩著,手電筒一照,也是一個房間。房間內部陳設樸素,單人床,藍印花布床單。她看了看衣櫃裏的衣服,便知道這不是箬笠的房間,或許是蘭蘭的。

當她走進箬笠豪華的臥室時,夏若生已經把床頭櫃上的三個抽屜都打開了,裏麵竟是密密麻麻的信件。這個中越血統的年輕女孩儼然已成了上海灘的明星,就像當年的任黛黛,光是一個豔名就足以讓虛榮的男人們蠢蠢欲動。

夏若生打開一封,讀道:“箬笠小姐,那天有幸和您跳了一支舞,我深感榮幸……”

周青玲按住夏若生的手腕,打斷她:“夏醫生,趕緊和我一起找找,有沒有落款為張新的來信。不排除他使用假名的可能性。提醒一下,他的鋼筆字寫得很漂亮。”

她們取出所有信件,借著手電筒的微光,把每一封都拆開讀了一遍。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幾百封信,即便隻是瀏覽一遍,自然也要一些時間。

當她們坐在信堆裏,各自讀完手上的最後一封,便知道這裏沒有她們要找的。

“也許張新日記中提到的女人不是箬笠,隻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印象,我才……”周青玲抬頭,看見夏若生正站在梳妝台前研究一些瓶瓶罐罐,便問:“你在找毒藥?”

夏若生愣了一愣,道:“不,我隻是隨便看看。這是一個品牌曆史上的第一款香水黑魔法。”

周青玲將一束光照在夏若生手中的心形水晶瓶上。

夏若生突然想起童海波,她在巴黎讀書時唯一的華人同學。

九年前,當黑魔法第一次在巴黎推出時,法國人在塞納河上空升起了一個黑色巨型氣球。夏若生和童海波一起興奮地擠在人堆中看熱鬧。那會兒,童海波在她身邊大聲地說,這是氣味的魔法,他以後想成為一名調香師。夏若生笑,說他不務正業。但一畢業,他果真去了法國的香水之都格拉斯進修調香師專業。

夏若生把香水對著自己噴了一些。液珠冰涼地灑在她的脖子上,讓她渾身哆嗦了一下。兩人便咯咯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

她們互相望了對方一眼:糟了!有人回來了!

她們急忙跑回床頭,把地上所有的信件都塞回抽屜,熄滅了手電筒。窗簾太薄,衣櫃空間太小,兩人隻好撤退到了陽台。往下一望,門前停的正是箬笠的轎車。

夏若生借月光看了眼手表。“奇怪,隻有十一點,已經回來了?”

確確實實的開門、關門聲。

“如果她今晚不出去了怎麽辦?我們會凍死在陽台上。”周青玲哆嗦著腮幫子道。

“噓——”夏若生讓她住嘴,側耳細聽,一個女人的腳步聲上樓了。

腳步聲似乎正要朝東去,卻在箬笠的房門口停了下來。門被打開了,來者卻沒有走進房間,而是站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

兩個女人緊貼著外牆,壓抑著呼吸聲。

來者打開燈,走進房間,在衣櫃內取了兩件衣服。之後似乎要離開,卻又突然停住,折返到床頭櫃前。

她們透過紗簾,隱約見她蹲下身子,打開又關上最後一個抽屜,而後,起身離開了。

大約十分鍾後,樓下傳來汽車發動聲。

這兩個身體僵硬的女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拚命跺著腳,搓著手,逃回了房間。

“是蘭蘭,”夏若生說,“她發現我們動過抽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