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是循著池塘繞去,來至一座土阜似的小山之下,山上修篁千竿,山下有一間茅屋,正好麵對池塘,這時柴門深掩,不聞一點聲息。

丁少秋心中暗道:“這地方倒是幽靜得很!”

就在此時,突聽一個蒼老聲音傳了過來:“小施主既然來了,怎麽不到屋裏一談?”

話聲是從茅屋中傳出來的,聽他口氣,應該是金缽禪師了。丁少秋心中一喜,連忙拱手道:

“在下正想求見老禪師呢!”

隨著話聲,舉步走近柴門,用手一推,柴門呀然開啟,他目光凝注,雖在黑夜,也看得極為清楚,茅屋中地方不大,而且也可以“家徒四壁”四個字來形容,因為除了中間一個蒲團,就什麽也沒有了。

蒲團上盤膝坐著一個白發披肩,白發垂腹的老和尚,身上穿一件月白僧衣,也已快要變成灰黃色了!

但在黑暗之中,他雙目宛如兩點明亮的星星,望著丁少秋雙手合十,藹然笑道:

“老衲深感抱歉,小施主光臨,這裏連一把椅子也沒有,小施主如不嫌棄,就請席地而坐吧!”

丁少秋看他慈眉善目,一臉俱是仁慈之氣,心知是位有道高僧,不覺肅然起敬,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

“弟子冒昧求見,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果然就在右首盤膝席地坐下。

白發老僧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相見即有緣,何來冒昧?小施主神采照人,勸力已差臻上乘,但年齡似乎僅屆弱冠,可否取下麵具讓僧老瞧瞧?”

差臻上乘,尚未完全臻於上乘境界,年齡僅屆弱冠,這兩句話,他對丁少秋雖然隻看了一眼,但卻已完全看出來了!丁少秋心中暗暗驚異,忙道:

“老禪師法眼,弟子敬佩之至。”

雙手緩緩從臉上揭下麵具。

白發老僧雙目乍睜,朝丁少秋臉上一陣端詳,低誦佛號,說道:

“善哉,善哉,小施主光風霽月,人間祥麟,隻是殺孽較重,如能上體天心,長存與人為善之心,壽世壽人,功德無量!”

丁少秋合掌道:“老禪師教誨,弟子自當謹記。”說到這裏,目光一抬,問道:

“不知老禪師法號可是上金下缽嗎?”

白發老僧藹然笑道:

“金缽,這是老僧昔年的法號,已經有三四十年不曾有人提起了,小施主如何會知道的?”

丁少秋略作沉默,說道:

“弟子也是今晚才聽說的,所以必須找到老禪師……”

說到這裏,不覺停了下來。

金缽禪師自然看得出他欲言又止的情形,點頭道:

“小施主隻管明說。”

丁少秋就把今天自己路經此地,在客店中有人冒稱官差查房,及在酒樓上遇見咒缽寺護法會副總管事祁士傑,邀約自己前來咒缽寺,自己答應他明日清晨前來,但因不明咒缽寺來曆,隻好夤夜前來查證一番!以及今晚在寺中看到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然後又道:

“弟子深知這幫人行事毒辣,不擇手段,所以今晚一定要找到老禪師才好。”

金缽彈師聽得輕輕歎息一聲道:

“他們還成立了什麽護法會,唉,小施主看到的五人,都是老衲的孽徒,大弟子朱天壽、二弟子無垢、三弟子清淨、四弟子祁士傑、五弟子馮家幀,唉,他們居然勾結七師妹,又想造反……”

丁少秋肅然相對,還沒開口。

金缽禪師續道:“七師妹,她就是姬七姑,小施主聽了一定會感到驚奇吧,其實小施主也已知道,咒缽禪寺,供奉的就是白蓮宗,也就是世俗所稱白蓮教……”

丁少秋依然沒有作聲。

金缽禪師續道:“白蓮宗是佛門支派之一,其實並非邪教,被人目為邪教,是被教中有些人做法偏差,出了問題。例如被武林公認為泰山北鬥的少林、武當,所收門徒,也一樣會有良萎不齊,出了一個敗壞門風的徒弟,就能說少林、武當不是名門正派嗎?老衲數十年來,閉門思過,早已沒有嗅念,所以七師妹一再相邀,都被老衲婉拒了,沒想到他竟然利用老衲五個孽徒,成立護法會,若非小施主見告,老衲當真還被蒙在鼓裏……”

丁少秋憤然道:

“弟子真想不到老禪師的令徒竟然喪心病狂要在老禪師飲食中暗下毒藥,差幸弟子身邊帶有太乙解毒丹,為了預防令徒下毒,老禪師……”

“阿彌陀佛!”

金缽禪師搖了下手,藹然笑道:

“小施主不用替老袖耽心,四十年來老衲早已心如明鏡,一塵不染,區區毒物,也未必能蒙蔽老衲一寸靈台。”說到這裏,目光注視著丁少秋,問道:

“小施主身懷崆峒太乙丹,莫非會是乙清道友再傳門人?”

丁少秋聽他提到乙清老道長,忙道:

“老禪師莫非認識乙清老道長,他老人家正是弟子的記名師父。”

金缽禪師忽然嗬嗬一笑道:

“難怪小施主小小年紀,能有如此造就,原來竟是乙清道友的記名弟子,四十年前老衲若非途遇乙清道友,蒙他點化,老衲那能大澈大悟?”

口氣一頓,又道:

“今晚小施主能找來此地,足見有緣,老衲方外之人,無以為贈,想送小施主四名喁語,由我之口,人你之耳,小施主務必牢牢記住,也許稍有稗益!”

說完嘴皮微動,改以“傳音入密”說了四句似偶非偶,似訣非訣的話。

丁少秋勤練乾天真氣,聽他說的四句謁語,極似練功口訣,和自己練的“乾天真氣”極相近似,自是用心謠聽,牢記在心,一麵合掌道:“多謝老禪師指點。”

金缽禪師微微一笑道:

“小施主內功已有八九成火候,隻要稍加留意,自可陰極陽生,時候已晚,小施主可以請回了。”

他這句“陰極陽生”,聽得了少秋心中驀地一動,暗道:“莫非老禪師傳自己的四句謁語,竟是破解姬七姑“陰極掌“的口訣?再待開口,隻見金缽禪師已垂簾入定,不言不動。

一時不敢驚動,就站起身,雙手合掌低低的說了聲道:

“弟子告辭了。”

舉步退出,輕輕關上柴扉,循著原路回到第三進,然後長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出了咒缽寺。

剛回到客店,瞥見屋脊上正有三條人影,分散站立,看情形像是把風一般,心中不禁一動,立即—閃身,隱入暗處。

凝目看去,這三人一身青布勁裝,手持樸刀,顯然是咒缽寺護法會的手下,他們深更半夜,在這裏做什麽呢?

正待悄悄移近,看個究竟,陡聽一聲清朗.的長笑,傳了過來,接著朗聲喝道:

“瞎了眼睛的鼠輩,居然使起江湖下五門的迷香來了!”

喝聲甫出,但聽“砰”的一聲大響,似是花格子窗被掌力撞碎的聲音,緊接著又是兩聲悶哼,也在大響聲中夾雜著傳出。

丁少秋聽得暗暗奇道:“是爹的聲音,爹怎麽會到這裏來的呢?”

心念一動,立即一吸真氣,身形淩空飛起,朝爹發話的地方投去,他身法何等快速,屋上縱然有三個人把風,可能人家還沒看清,他已一下閃過,隱蔽好身形。

這裏是客店後進的西院,廂房中間一間窗戶已被震碎,階前直挺挺躺著兩個漢子,敢情就是方才發出兩聲悶哼的人,看他們模樣,很可能在窗下施放迷香,被屋中人掌力震昏,閉過氣去。

屋中人已從震碎的窗戶中穿窗飛出,負手站在階上,一襲青衫,淡金臉上漠無表情,頎長的身形,手中還執著一柄摺扇,看去瀟灑而安祥,這人不是爹還有誰來?

這時因丁季友的喝道,和震碎窗戶的大響,立時引來了不少人,從角門中趕出來的是客店的掌櫃,和一個穿藍布長衫的中年人。

這人丁少秋在咒缽寺見過,是坐在副總管祁士傑下首的一個,也就是金缽禪師說的五弟子馮家幀了。

兩人身後,擁出七八個漢子,有的手持鐵尺,有的手持單刀,從兩人身邊閃出,朝丁季友圍了上去。

丁少秋一眼認出其中有兩個漢子就是客店的夥計,心中立時明白,原來這家客店也和護法會互有勾結的了。

丁季友那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裏,微曬的道:

“原來你們竟是黑店,怎麽,施放迷香不成,仗著人多,想做什麽?”

那掌櫃的嘿然道:

“朋友招子放亮一點,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裏是本教的地盤,朋友昨日掌傷本教的人,本教就有權把你拿下。”

“哈哈!”丁季友大笑一聲道:

“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教,但那人跟蹤在下已有三天,昨天在下也隻想擒住他問問來曆,是什麽人主使的?不想他口藏毒藥,竟然服毒自殺,現在你們既然出麵,就請掌櫃說清楚派人跟蹤在下,企圖何在?”

馮家幀冷聲道:

“王掌櫃,還和他嚕嗦什麽?”

王掌櫃右手一揮,喝道:

“上,你們還不把他拿下?”

他這一下達命令,八名勁裝漢子一聲叱喝,各自揮動刀尺,獰殺而上。

丁季友冷然喝道:

“你們這點人手,就想把在下拿下,那是太自不量力了。”

手中摺扇突然豁的一聲打開,朝前揮出。

八名勁裝大漢堪堪撲攻而上,陡覺一道奇寒澈骨,令人窒息的冷風撲麵湧到,每一個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腳下也為之一停!

那知打了一個冷喋之後,一個人就像跌人冰窖,全身血脈快要凝結一般,四肢百骸,都有僵硬之感,那裏還握得住刀尺,但聽“嗆啷”連響,八柄刀尺一齊跌墜在地,八人心頭一慌,不約而同跟跟艙艙的往後連退。

丁季友隻發了一扇,也不追擊,目光抬處,望著王掌櫃,冷冷的道:

“王掌櫃,你是不是也想上來試試?”

馮家幀朝八名勁裝漢子一擺手道:

“你們且退下去。”

一麵抬目道:“閣下何方高人,來到虞城,總該亮個萬兒吧?”

丁季友目光一橫,看了他一眼,才道:

“強龍不壓地頭蛇,閣下怎不先亮亮字號,讓在下也好知道虞城有些什麽人物?”

馮家幀道:“在下馮家幀,是咒缽寺護法會副總管事,閣下呢?”話聲甫落,突聽有人洪笑一聲,接口道:“這位是護花門的季護法。”

隨著話聲,從角門走出三個人來,那是華山派聞九章和他子侄二人。

丁季友目光一轉,冷嘿道:“原來華山派的人也在這裏。”

聞九章沉笑道:

“老夫是華山派代理掌門人。”

丁少秋心想:“我也該出場了!”立即應聲道:

“華山派掌門人在此,何用你來代理?”

聲出人到,大家隻覺眼前一花,在聞九章和丁季友之間,已經多了一個麵貌平庸,三十出頭的漢子。

丁季友眼看丁少秋在這裏現身,而且自稱還是華山派掌門人,不由暗暗攢了下眉,心想:“少秋總是少不更事,華山派名列九大門派,怎可出此戲言?”

聞九章卻因丁少秋戴了麵具,認不出來,冷厲目光一下投注到丁少秋臉上,沉聲道:

“年輕人,你說什麽?”

王掌櫃卻在此時,附著馮家楨耳朵,低聲說話,那是告訴他此人就是祁副總管事約他明日一早到咒缽寺去的季少遊。

馮家楨聽說這年輕人姓季,護花門護法也姓季,何其巧合如此?心中想著,不覺朝兩人多打量了一眼。

丁少秋轉過臉去,朗聲道:

“季某剛才說的話,你沒有聽見?”

聞九章忍著怒氣,沉哼道:

“你再說一遍給老夫聽聽!”

“這就奇了,大家都聽見了,隻有你一個人會沒有聽見!”

丁少秋搖搖頭,接著道:

“好!好,我就再說一遍,我剛才是說:華山派掌門人在此,何用你來代理?”

聞九章勃然大怒,喝道:

“你是華山派的人?”

喝聲出口,巨靈似的手掌已閃電般擊到丁少秋的前胸,響起砰然一聲大響!

他這一掌含怒出手,少說也用上了八九成力道,出手之際,目光凝注,可說不偏不倚,認穴奇準,這一記明明擊中對方前胸,這小子竟然若無其事,坦然承受,聞九章一條右臂反震得隱隱發麻,心頭兀是不信。

丁少秋含笑道:

“誰說季某不是華山派的人?我還是真正的華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門人。”

丁季友眼看少秋說得極為認真,心中也不禁暗暗狐疑起來。

聞九章越聽越怒,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喝道:

“你再敢胡說,老夫就斃了你。”

丁少秋大笑道:

“季某豈會像你一般,沒憑沒證,自稱華山派的代理掌門?”

聞九章咬著牙齒怒笑道:

“好,你有什麽憑證,拿出來給老夫瞧瞧!”

丁少秋大笑道:

“這個容易,你們都看清楚了!”

說話聲中,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黃布小包,緩緩打開,取出一麵比手掌略小的紫金令牌,托在掌心,喝道:

“聞九章,見了掌們符令,還不跪行大禮?”

聞九章驟睹丁少秋手上托的果然是本派掌門符令,臉色不禁大變,喝道:

“小子,本派符令,你從那裏來的?”

喝聲未已,右手長劍疾然揮出,朝丁少秋托著符令的右腕斬去。

這一劍他誌在奪取符令,出手快若閃電,劍光一閃,人已隨著疾欺而上,左手探處,朝紫金符令抓去,動作如一,快捷已極!

連丁季友就站在邊上的人,都有措手不及之感!

那知你快,人家比你更快,丁少秋在他劍勢劈出之際,左手連鞘長劍和右掌托著的紫金符令,已迅速互換,右手隨即以連鞘長劍朝對方劈來的劍上架去。

但聽“鐺”的一聲輕響,把聞九章連劍帶人震退了一步,口中微曬道:“聞九章,你好大的膽子,季某出任華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門人,是第二十四代代理掌門人所親授,你藐視本掌門人,意圖劫奪舉門符令,可知有什麽後果嗎?”

聞九章在華山派可說是一流高手,方才一掌結結實實拍在丁少秋前胸,對方行若無事,現在劈出去的一劍,又被對方輕輕一格,就把自己震退下一步,心頭顯然感到無比震驚。

但此刻眼看華山派掌門符令就在丁少秋手上,這比什麽都重要,那還顧得許多,口中厲喝一聲道:

“汝賢、汝清,還不快截住他,不可讓他逃走。”

口中喝著,長劍連揮,展開華山“太白劍法”,一劍接一劍的攻出。

丁少秋原本沒有逃走,他這句快截住他,不可讓他逃走,乃是暗示他子侄,一起出手圍攻丁少秋的意思。

聞汝賢、聞汝清當然聽得出來,兩人不約而同掣出長創。一左一右揮劍攻上。

聞汝清是奉父命攻上去的,自然是要全力搶攻,以配合乃父的攻勢。

聞汝賢在咒缽寺被下了毒,如今連繼承掌門人的希望都沒有了,心裏對聞九章恨之入骨,雖然不得不揮劍攻上去,心裏巴不得聞九章落敗,也算是給自己出了口氣,豈肯全力以赴,揮舞長劍,隻是擺了個樣子,應付而已!

丁季友心知少秋對付這三個人,綽有餘裕,自然不用自己出手,但卻冷冷一笑道:

“聞九章,你身為華山四傑,對付一個年輕人,居然父子叔侄齊上,看來真是徒有虛名,何況這年輕人還是你們華山派的掌門人,江湖上縱然亂糟糟,但門有門規,家有家法,掌門人也不能憑搶奪掌門符令,就可以當得上的。”

聞九章聽得怒不可遏,咬牙切齒,把一柄長劍使得更緊更急,但見劍光四處飛閃,劍上真氣也拂拂揮出,這一戰,對他來說,已是使出了十成以上的功力。

但丁少秋依然連長劍都沒出鞘,他隻是已把紫金符令收入懷中,右手握著連鞘長劍,根本沒有施為,隻是身形左右轉側,進退遊走,前後不出三步,就任你聞九章父子、叔侄三人品字形的聯手合擊,三支長劍卻連他一點衣角都沒沾上。

丁少秋卻在三支長劍的圍攻之中,朗聲喝道:

“聞九章,你為了勾結天南莊,謀奪代理掌門人,不顧同門之誼,在師兄弟身上下毒。

聞汝賢,你為了謀奪繼承掌門人,更不顧叔侄之誼,在聞九章和你堂弟身上下毒,不料聞九章老謀深算,一到咒缽寺就要朱天壽在你茶中暗下極樂丹,逼你交出解藥。本來你以毒藥控製聞九章父子,如今又反受聞九章的控製,華山派何其不幸,竟會出了像你們叔侄兩個這樣喪心病狂的人,隻顧私利,沒有半點骨肉之情,同門之誼,你們還算人嗎?”

他這番話,以內功說出,在場的人,誰都聽得清清楚楚。

聞九章奇道:“小子,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丁少秋大笑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毒害齊、夏二位道長,是我救他們的,今晚你要朱天壽在茶水中下毒,是我親眼目睹的……”

就在此時,突聽聞汝賢大吼一聲:“我和你拚了!”

三人正在聯手搶攻之際,有人喝出這句“我和你拚了!”不用說是對付共同敵人的了,那知聞汝賢喝聲出口,長劍已最快速、最淩厲的發出三劍。

這三劍發如雷霆,光如電閃,三下都刺入聞九章左肋,最後劍花一絞,腰間幾乎刺了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

聞九章隻顧對丁少秋全力發劍,根本沒想到會變生俄頃,但覺左腰一涼,一陣劇痛,口中發出一聲悶哼,登時兩眼一黑,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聞汝清還不知爹是被誰刺傷的,急忙俯下身去叫道,“爹,你老人家傷在那裏……”

聞汝賢大笑道:

“斬草除根,你跟你老子去吧!”

長劍倏沉,朝俯在聞九章身上的聞汝清背上直刺下去。

就在此時,丁少秋連鞘長劍輕輕一撥,叱的一聲把聞汝賢的長劍格開,沉喝道:

“你殺害親叔,還想殺死堂弟,當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連半點人性都沒有了。”

聞汝賢雙目通紅,大聲道:

“不用你管,我非殺死他不可!”

長劍一抽,又朝聞汝清刺去。

聞汝清經丁少秋格開一劍,就已聽明白了,丁少秋長劍一直沒有出鞘,爹竟然會是聞汝賢出手殺死的,倏地一躍而起,叱道:

“原來是你刺死爹的,你這聞家的敗類,本派叛徒,我要親手挖出你的心肝來祭拜我爹……”

口中說著,人已疾欺上去,揮動長劍,急刺而出。

聞汝賢更怒,厲聲喝道:

“好極,老子就是要聞九章這老賊絕子絕孫。”

長劍揮處,同樣撲攻而上。

這兩人既是同門師兄弟,又是嫡親的堂兄弟,這回雙劍亂刺,頓時變成不共戴天的仇家,都想一劍穿胸,殺了對方,方泄胸頭之恨,但兩人從小在一起練劍,喂招喂到長大,何況練的又是同一套“太白劍法“,毫無奇招可言,雙方縱然情急拚命,依然和平時喂招一樣,誰也奈何不了誰。

瞬息之間,巳對拆了十幾招。

丁少秋跨上一步,喀的一聲,連鞘長劍壓在他們兩柄劍上,喝道:

“你們住手!”

兩人長劍被壓,宛如被吸住了一般,再也掙動不得!

馮家楨卻在此時,沉聲喝道:

“你們兩個還不退下去?”一麵跨上一步,朝丁少秋拱拱手道:

“兄弟不知季大俠還是華山派的掌門人,多多失敬,還望季大俠恕罪。”

“馮副總管事不用客氣。”

丁少秋轉臉朝聞汝賢、聞汝清兩人喝道:

“你們兩個隨我來。”

說完,騰身躍起,飛上屋脊。

聞汝賢、聞汝清兩人眼看丁少秋武功高過自己甚多,那敢違拗,隻好跟在他身後縱了上去,屋上守著的三個漢子沒有副總管事的暗號,自然不會攔阻。

丁季友朝馮家楨笑了笑道:

“馮副總管事,現在沒事了,季某可以回房睡覺了吧?”他不待馮家楨回答,又道:

“剛才醒過來的兩人,(剛才躺在地上閉過氣的兩人,醒來之後,已由其餘的人扶著他們退下)以及方才和季某動過手的八人,回去趕快喝一碗薑湯,蓋上棉被,出一身大汗,方可無事,不然就得生一場傷寒,到時莫怪季某沒有事先提醒你們!”

說完,身形一晃,依然穿窗而人,回進房去。

現在正是天氣最炎熱的七月裏,他要和他動過手的人喝一碗薑湯,還要蓋被取汗,不然會害傷寒,大家想起他摺扇一扇,果然有一道令人窒息的澈骨奇寒之氣,襲上身來,那敢不聽,一個個慌慌張張的回去喝薑**,蓋棉被去了。

再說丁少秋率同聞汝賢、聞汝清來至一處荒林之前,腳下一停,倏地轉過身來,沉聲喝道:

“聞汝賢,你還不跪下。”

聞汝賢右手緊握長劍,挺挺胸,冷冷的道:

“我為什麽要跪下?”

丁少秋哼道:“你身為華山弟子,以藥物毒害代掌門人的師叔,再以毒藥施在你親叔身上,已是欺師滅祖,叛逆犯上,方才又聯手合擊,乘你叔叔毫無戒備之際,出手加以殺害,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死有餘辜,我要以華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門人身份,清理門戶,誅殺叛徒,叫你跪下,你還不跪下?”

聞汝賢後退了三步,厲笑道:

“姓季的,你不是在做夢吧?大爺跟你來,隻是想聽聽你這掌門符令是那裏來的?你居然真的自以為是華山派掌門人丁?大爺沒工夫和你磨菇,失陪了。”

說完,迅快轉身,雙足一頓,縱身掠起,他早有準備,轉身頓足,都極為快速,你如果等他說完話,才發現他逃走,那就會比他落後一步,再也追不上他了。

但丁少秋武功勝他何止十倍?聞汝賢身形才動,他已經像一縷輕煙,悄無聲息的攔在前麵。

聞汝賢縱身掠起,瞥見前麵似有一條人影攔住去路,等到逼近,才看清這攔住自己去路的竟會是姓季的小子,心頭一慌,立即一個急轉,身形一弓,朝前竄出。

他這一有轉,就是朝東首掠去,但堪堪一個起落,掠出三丈來遠,正待直起身來,(他是頭先身後貼地掠出去的)這一抬頭,發現丁少秋依然站在前麵,以逸待勞,等著自己,心頭又驚又急,暗道:

“這小子是人是鬼?那有這般快速的身法?”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聞汝賢突然想到了一個計策,自己隻作不見,依然筆直貼地平掠過去,足尖在地上用力一點,加強速度,左手緊握右手,緊緊捧住劍柄,劍先人後,化作一條匹練,猛向丁少秋胸腹衝撞過去。

長劍堪堪刺到丁少秋身前,丁少秋左手一探,就把他刺來長劍用三個指頭撮住劍尖,同時輕輕一頓,聞汝賢但覺全身驟然一麻,雙腳一軟,身不由主撲的跪到地上。

丁少秋三個指頭撮著劍尖,隨手一抬,劍柄撲的一聲擊在他的“氣海穴”上。

聞汝賢大叫一聲,一個人不禁起了一陣簌簌顫抖,嘶聲道:

“小……子,你……你……廢了……我……的武……功……”

丁少秋凜然道:

“聞汝賢,我以掌門人身分,先追回你的武功,再按門規處置。”話聲一落,回頭叫道:

“聞汝清。”

聞汝清懾於丁少秋的氣勢,不覺躬身道:

“弟子在。”

丁少秋左手一抬,把長劍擲到地上,右手取出紫金符令,托在掌心,沉聲喝道:

“本派逆徒聞汝賢,欺師滅祖,忤逆犯上,毒害二位師叔、殺害親叔,禽獸不如,罪無可恕,按本派律條,應予處死,永遠逐出門牆,你給我行刑。”

聞汝清父仇不共戴天,站在一旁,早就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劍把他殺了,但自己殺他,不過是報了私仇,如今有丁少秋以掌門人身份,要自己動手,乃是明正典刑,自是大快人心之事,口中答應一聲:“弟子遵命。”

俯身拾起長劍,心中默默禱道:“爹,孩兒殺了這個叛逆,替你老人家報仇……”

長劍筆直朝聞汝賢當胸刺入,聞汝賢慘啤一聲,往後倒去。

聞汝清心頭積恨難消,隨手一轉,長劍挽了一個劍花,再往後一挑,一顆血淋淋的心從胸口挑了出來。

丁少秋喝道:

“你是在執行本派刑法,可以住手了。”

聞汝清抗聲道:

“本派對付叛逆,就是死後剜心,弟子執行刑法,並未公報私仇。”

丁少秋道:“你把他埋了吧!”接著又道:

“對了,你父已死、毒害同門之事,與你無關,你可回華山去,拜見二位師叔,今後好好做人。”

聞汝清遲疑的望著他,說道:

“二師叔、四師叔……”

丁少秋點頭道:

“二位道長都沒有事,已回華山去了。”

聞汝清連忙拱拱手道:

“弟子遵命。”

等他抬起頭來,那裏還有丁少秋的影子?一時不由為之一愕,心想:“這人一身武功竟有如此高深,看來他真是本派掌門人了!”

因此對丁少秋吩咐的話,不敢違拗,就地用長劍挖了一個土坑,把聞汝賢屍體埋了,然後飛起一腳,把一顆心像皮球般踢得飛出三丈來遠,切齒道:“這個狼心狗肺,就喂野狗算了。”縱身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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