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巷子,就聽見警車刹車聲音,緊接著聽見有人喊:“這就是我的車,搶車的那個小子一定沒有跑遠!”聲音是剛才那個開出租車的司機的。又有人大聲命令:“大家下車搜查,這人有可能是逃犯,極度危險,關鍵時刻可以開槍製服!”

楊斐聽了冷笑一聲:這般警察辦案還真是有效率。他不想被人像殺豬一樣抓住,抱著小晴就往巷子深處走,拐了兩個彎。麵前出現了兩個岔路,另一側是一排長長的鐵柵欄,裏邊好像是車站的貨台,堆放著一座座像小山一樣的煤堆,柵欄上有幾個鐵筋殘缺的地方,是這附近某些居民偷煤時弄出來的缺口,楊斐正考慮從那條路走呢,身後又傳來了追兵的聲音。

“前邊好像有人,喂,誰在哪?”接著手電光就晃了過來。

楊斐趕緊一俯身子,從殘缺的鐵柵欄鑽了進去,後邊的人大聲喊了起來:“站住,別跑!”“在這兒呢,快過來。”

楊斐上了煤堆,朝裏邊望了望,果然是車站的貨台,蜿蜒的鐵軌通向遠方,不遠處幾列像長蟲一樣的的火車趴在鐵軌上。楊斐抱著小晴剛剛下了煤堆,警察的手電光就也到了,楊斐順著一輛剛剛啟動的貨車往前跑,正巧前方有一個輸送緩台,高高的輸送帶頂端離火車僅不到兩米之遙,楊斐幾步蹬了上去,一縱身,和小晴一起上了貨物列車的車箱。

這是一輛拉玉米的車廂,上邊蓋著油布,楊斐掀開一角,把小晴放進去,然後一縮身子鑽進去,就躺在小晴身邊,把小晴摟在懷裏。

火車咣當咣當駛出了車站,直奔北方而去,黑暗的站台上隻留下了幾束手電光在煤堆之間和鐵道兩側來回晃動。

楊斐緊緊地把冰冷的小晴摟在懷裏,把小晴的臉貼在自己胸膛,心裏說不出的難受,緊閉雙眼,以往小晴的音容笑貌就在腦海回**,此時他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不是小晴。

要不是送自己小晴就不會遇上啞嗓子孫堅,要不是自己捅了齊三少小晴也不至於非得逼著自己離開,也不會來到車站!他甚至在後悔當初自己要不是和一品香的板娘胡鬧惹小晴生氣,那小晴也不會生氣離開,也不會遇上那個敗類啞嗓子,想著想著他覺得歸根結底小晴的死全都是自己的錯,現在那個凶手啞嗓子已經死了,仇也無從去報,最可恨的人就是自己,他抬手就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隻打的嘴角流血,滴在了小晴蒼白的臉上。

天漸漸亮了,小晴的屍體也漸漸僵硬了,楊斐的淚也漸漸流幹了,他靠在車廂上,依然把小晴的頭靠在自己胸膛上,就好像小晴還活著一樣,用手撫摸著小晴的頭發,時不時地低頭親吻一下她的額頭。忽然他捧著小晴臉的手感覺隔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小晴脖子上戴的一根銀鏈子,他把銀鏈子從小晴衣領裏拽出來,不由又是一陣傷心,銀鏈子一端拴著一個小玉墜,楊斐記得,這個玉墜正是當年小晴和自己在一品香打工的那個時候自己買給她的,根本就不值幾個錢的東西,沒想到小晴還一直帶在身邊。他不知自己該到哪裏去,更不知道火車要開往哪裏,隻覺得這裏可以安靜地呆著,不想挪動一下,不想讓小晴離開自己。這一天的變故太快了,自己從一個小老板一下子變成了逃犯,女友也不知是否被惡少侵犯,活生生的小晴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而這一切自己隻能承受,已無法改變了。

看著小晴,他想到了黎雨佳,這兩個女孩兒都是自己最愛,如果不是小晴離開他,他是不會再把感情投入到黎雨佳身上的,但是現在他也不知道是愛黎雨佳多一些還是更愛已經陰陽兩隔的小晴。

火車越往北走天就越冷,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小清雪,一片片雪花落到楊斐的臉上便化成了水珠,而落到小晴的臉上依然還是雪花,久久不融化,直到楊斐用手拂去。

楊斐就這樣傻傻地半倚在貨車箱裏,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又黑了下來,直到第二天天亮,也不知隨著火車飄**出多遠了,隻覺得天是越來越冷,快把人凍僵了,楊斐一天一夜水米未進,再加上身上的傷痛,已經是精疲力盡了,他想總不能就這樣抱著小晴也等著死去,老年人常說人死後要入土為安,得找個地方把小晴安葬了。於是勉強支撐著站起來看看四周,遠處高山峻嶺,近處荒草淒淒,已不知身在何處。

他想要跳下火車,但是帶著小晴的屍體又沒法跳車,生怕跌壞了小晴的身體,試了幾次都放棄了跳車的舉動。

不知又過多久,火車慢了下來,遠遠望過去像是前方有個小站。火車進站了,在車即將停靠的時候,楊斐抱著小晴從站台的另一側跳下,滾入草叢,然後爬起來把小晴橫抱了疾步出了小站。

這應該是個偏遠的小地方,車站附近沒有人煙,依舊是荒草滿目,楊斐抱著小晴走了大概幾裏路,到了一座小山腳下,實在是體力不支,跌倒在地,緩了好久才又爬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把小晴抱上山了,坐在地上對小晴的屍身說:“小晴呀,這裏雖不是山清水秀,但也挺清靜的,把你葬在這裏可以麽?”

小晴靜靜地閉著眼,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微笑,楊斐又說:“我知道你最後要和我說要我幫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說要我幫你照顧孩子,你放心吧,我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他。”

楊斐在*的亂石中找了一個凹處,把小晴放在裏邊,然後在她身邊堆放石塊,怕石頭壓到她的身體,特地很精心地設計了一下,使石塊相互依靠,做出弓形空間,把小晴罩在裏邊。楊斐又把小晴帶在脖子上的銀鏈子拿下來,揣在了懷裏,他想留在身邊做個紀,但是轉念一想,又把它帶回了小晴的頸上,說:“把它留下來陪你吧,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