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後。
楊星宇的座駕回到市區的國貿天琴灣別墅區,緩緩駛停在甄歆的別墅門口,這裏本來是他自家別墅,但離婚後,這棟別墅就歸甄歆了。
車門打開,楊星宇從車上下來。
望著眼前的別墅,嘴角浮現一抹有些複雜的笑容。
離婚的時候,他還想著要發揮死纏爛打、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即便離婚了,這輩子也要和甄歆糾纏在一起,永遠不放手。
反正一輩子就那麽長,纏著纏著,這輩子就過去了。
至於他倆是不是夫妻,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隻是,他做夢都沒料到,他和甄歆之間,竟然突然會多出一個助攻的小家夥來。
畢竟,甄歆要是能懷,他倆婚姻存續期間的這三年裏,早就懷上了。
誰能料到做夫妻的三年時間,都沒能讓她懷上孩子,卻在他倆剛離婚個把月的時候,突然傳來她懷上了的消息?
作為一個凡事都喜歡多想幾遍的多疑之人,他今天在來市裏的路上,其實有懷疑過甄歆肚子裏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種?
他相信這種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難免會懷疑。
但……
理智告訴他:這應該就是自己的種。
一來,從戀愛到離婚這麽長時間裏,他對甄歆已經很了解,他不覺得甄歆是那種懷了別人的種,卻讓他楊某人來接盤的女人。
人與人是不同的。
有些事,有些女人一看就有可能做得出來。
而同樣的事,有些女人是死都不會做的。
甄歆的品性,讓他相信她做不出那種無恥的事。
二來,他也相信自己和甄歆的感情。
離婚後,他仍然能感覺到甄歆心裏是有他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想著就算離婚了,這輩子也要一直纏著她。
所以,他不相信心裏仍然有他的甄歆,會用這種方式來傷害他。
三呢,她懷孕的時間,能對得上。
按照時間推算,她懷上孩子的時候,正是今年過年期間,他倆去三亞旅遊的時候。
那幾天旅遊的時光,他至今難忘,那幾天,他們拋開了生活裏所有的煩惱,生意也被拋到一邊,每天他倆就是吃喝玩樂,其中,夫妻間的床笫之樂、衛生間之樂、客廳之樂……頻率非常高。
是他倆戀愛及婚姻期間,從未有過的放縱時光。
從科學上來看,這麽無憂無慮的歡好,確實很容易懷孕。
君不見有人都拍了一部名叫《一夜大肚》的電影?
這部電影的存在,應該能說明極致的放縱,是有很大概率懷上孩子的。
“大哥?你不敢進去啊?”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鍾星飛從車上下來,見楊星宇站在車旁看著別墅大門,躊躇不前,不禁好奇詢問。
楊星宇收回亂飄的思緒,瞥了他一眼,微微失笑,舉步往別墅大門走去,丟下一句:“你就別跟進來了,自己找個地方去浪吧!走的時候,我會提前打你電話的。”
正要跟上去的鍾星飛聞言,停下腳步,答應一聲。
楊星宇來到別墅門口,伸手掏出大門鑰匙,開門進屋。
是的,離婚後,他一直沒把這棟別墅的鑰匙還給甄歆,甄歆似乎也沒找他要的意思。
進門、換鞋。
繞過門前的玄關,客廳裏不見甄歆的身影,倒是廚房那邊傳來做飯的動靜。
楊星宇有點意外,穿過客廳、餐廳,來到廚房門外,看著腰間係著圍裙布的甄歆在廚房裏忙活。
從背影上看,她一點都沒有懷孕的跡象。
身影依然和以前一樣高挑曼妙。
腰肢還是那麽纖細。
這時候,一個念頭從楊星宇腦中閃過:按照傳統說法,她這種腰細、屁股也不是很大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八成應該是女兒。
但,另一個念頭緊跟著也閃過他腦海:不過,傳統說法也不是很準,如果真準的話,以戚美瀾的身材來看,戚美瀾應該是生兒子的料,但她生的雙胞胎卻都是女兒。
忽然,正在廚房裏忙活的甄歆似有所覺,突然停下手裏的動作,回頭看來。
看見楊星宇站在廚房門外看著她,甄歆微微驚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給他一個白眼,“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走路沒聲呀?嚇我一跳。”
楊星宇露出笑容,“剛來的,不是我走路沒聲,是你廚房裏開著油煙機,炒菜的聲音蓋住了我走路的聲音。”
頓了頓,他問:“要我幫忙嗎?不過,我看你好像快做好了?”
甄歆點點頭,“不用幫忙,我確實做好了,你來幫我端兩個菜就好了。”
說著,她伸手關了抽煙機,將鍋裏的菜往碟子裏盛。
楊星宇走過去幫忙端菜。
……
片刻後,四菜一湯上了桌。
楊星宇和甄歆也都坐到餐桌邊,米飯也盛好了。
兩葷兩素,一道清炒油麥菜、一道青椒炒蛋、一道紅燒排骨、一道清蒸鱸魚,以及一大碗西紅柿雞蛋湯。
楊星宇先給她夾菜,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她碗裏,目光卻從西紅柿蛋湯上掃過,有點好奇地問:“你今天想喝西紅柿湯?”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想到的是“酸兒辣女”這句老話。
而西紅柿湯,是酸的。
所以,她懷的莫非是兒子?
甄歆嗯了聲,“今天氣溫有點高,胃口有點差,就想喝點西紅柿湯,開開胃。”
楊星宇哦了聲,往嘴裏扒了兩口米飯,伸筷子夾菜的時候,忍不住又問:“你最近是不是經常想吃酸的?”
甄歆嗯了聲。
隨即,她才似乎意識到什麽,瞥了他一眼,失笑道:“你別多想!我最近不僅想吃酸的,也想吃辣的,前兩天,我還特意去吃了一頓火鍋呢!”
楊星宇:“???”
所以,沒辦法根據“酸兒辣女”來判斷她到底懷的是什麽了?他微微失笑,心裏也不失望。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並不在乎自己生的是兒是女,對他這種重生前,無兒無女的人來說,有個親生的孩子,就很滿足了,是兒子,還是女兒,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當然,他也不否認自己潛意識裏,也希望這輩子能有一個兒子,如果甄歆這次能生一個兒子,他肯定會更高興。
在華夏這片曆來重視傳宗接代的土地上長大的人,誰心底深處,沒有一點點傳宗接代的念頭呢?
他向來覺得想生兒子,沒什麽錯,錯的是那些不把女兒當人看的家夥。
這時,甄歆給他夾了一塊魚肉放在他碗裏,微笑問:“怎麽?你很希望我肚子裏懷的是兒子?”
楊星宇微微搖頭,哂笑道:“不是,隻是有點好奇罷了,想試試能不能根據傳統的說法,來猜一下這孩子的性別。”
甄歆微微點頭,吃了一口菜,輕歎道:“其實到現在,我都感覺有點不真實,你說咱倆在一起的時候,努力過那麽多次,醫院也去看了好幾家,各種檢查也做了好幾次,卻始終懷不上,現在等我倆離了,卻就這麽懷上了,你說這不是老天爺在玩我們呀?”
楊星宇點頭。
他早就發現了,老天爺在玩他!
從他死後重生,他就覺得老天爺在玩弄他。
要不然,怎麽解釋他活得好好的,卻突然讓他死?死了之後,卻又馬上讓他重生到自己年輕時候?
這麽一想,老天爺讓他死一次的意義在哪兒呢?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要真想讓他,就別讓他重生啊!
這跟大半夜的把室友叫醒,叫室友起來重睡有什麽區別?
還有三年前,他和甄歆領了證,才突然聽說戚美瀾懷孕的消息,當時他也懷疑老天爺在玩他。
現在隻不過是老天爺又一次玩弄他的感情。
甄歆見他點頭,她微微笑了下,又問:“那你說咱們現在怎麽辦?要複婚嗎?”
楊星宇手中的筷子停下,抬眼看向她。
甄歆含笑看著他。
兩人相視著。
“你想複婚?”
他問。
甄歆微微點頭,“是呀!要是沒這個孩子,我是真的想成全你和戚美瀾她們母女的,覺得那樣做,我自己心裏能舒服點,也不用老是在心裏有個疙瘩,老是想著你和她有兩個女兒,你和她的兩個孩子,也能有個完整的家庭,你心裏對兩個孩子的愧疚應該也能消減不少,我那時候真覺得這是對我們大家都好的選擇。”
說到這兒,甄歆頓了頓,麵上浮現帶著幾分感慨的笑容,繼續道:“不過,現在嘛!我忽然覺得既然我們也有孩子了,那咱們幾個這輩子注定是要這麽不圓滿的活著了,所以,我就大方不起來了,不希望你去跟她結婚了,也想讓我倆的孩子出生後,有一個完整的家,你說……我這麽想,是不是有點自私呀?”
楊星宇莞爾。
微微搖頭,道:“談不上!做人,誰能沒點私心?我們都不是聖人,何況聖人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自己考慮,是每個人的本能,你能這麽想,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想法。”
甄歆聽得嘴角的笑容變大,順勢問:“所以,你同意跟我複婚?”
楊星宇:“……”
出乎她意料的,楊星宇沒有一口答應。
而是沉默片刻後,微微搖頭道:“歆歆,複婚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甄歆怔住。
疑惑地看著他,“你不想跟我複婚?為什麽?難道你不想給我們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嗎?”
楊星宇搖頭,“我當然想!”
甄歆:“那你為什麽不願跟我複婚?”
楊星宇:“……”
剛才坐車來市裏的路上,他就想過甄歆今天約他回來見麵的大概目的。
他猜到了甄歆很大可能會跟他提複婚。
也想過自己要不要跟她複婚?
就想甄歆說的:複婚,可以給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這看似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但,他想得比較多,他想到了戚美瀾以及那對雙胞胎女兒,他跟甄歆婚姻存續的三年時間裏,因為心裏的道德底線,讓他邁不過心裏那道坎,這三年時間裏,他雖然時常想念戚美瀾和那兩個女兒,但他最多也就是偶爾去看望一下兩個孩子,一次都沒和戚美瀾滾過床單。
就連去看望孩子的頻率,也被他刻意控製著,每年也就去看那麽幾次。
所以,如果跟甄歆複婚,他以後大概率還是會這麽對戚美瀾和玉珍、玉寶。
可他心裏卻很想能經常去看望兩個孩子,也希望偶爾能給與戚美瀾一些愛,她畢竟還年輕,他不能指望她餘生就這麽過下去,即便她願意這麽過下去,對她來說,也過於殘忍。
如果……戚美瀾熬不下去了,哪天重新談了個對象,給玉珍、玉寶找了個後爹……
一想到自己的兩個女兒,要喊別人“爸爸”,他心裏就接受不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兒不姓楊,卻不能接受她們成為別人的女兒。
所以,他希望自己餘生都能保持單身狀態。
那樣的話,他就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去看望兩個女兒,也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去跟戚美瀾舊情複燃。
另外,他也能繼續纏著甄歆。
除了這個原因,他心底其實還有一個不能對人說的顧慮——也許是實際活得年齡大了,也許是因為重生的經曆,總之,他現在對虛無縹緲的命運,畏懼感越來越深。
實在是有些事過於巧合。
比如:戚美瀾懷孕的消息傳到他耳中之前,他和甄歆領了結婚證,間接導致戚美瀾生的兩個女兒,都隻能姓戚。
比如:甄歆是他老婆的三年時間裏,一直懷不上孩子,一離婚,卻這麽快就傳來懷孕的消息。
還比如:他小叔楊青四結婚至今,依然和原時空一樣,沒有一兒半女。
種種的巧合,讓他越來越懷疑自己是不是注定命中無子?
所以,他心裏隱隱有些怕自己如果真的跟甄歆複婚的話,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最終能否順利降生?
盡管理智告訴他:這不科學!別自己嚇自己。
可是,在這種事關親生骨肉生死的問題上,他不敢冒險一試。
因為試驗一旦失敗,後果將再也無法挽回。
隻是……
他不同意複婚的話,甄歆會願意把這個孩子生出來嗎?
怎麽說服她生下這個孩子,成了現在擺在他麵前的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