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駐軍西藏

中英兩國很快就達成了某種默契,有關西藏戰事的報道很快就從報紙上消失了,讓兩國老百姓宛如做了場夢一般。而戰爭的詳細情節,英國方麵不知道,中國滿清政府也不知道,甚至西藏噶廈政府也不太清楚。交戰雙方的官兵,一方在俘虜營裏,一方還在遙遠而幾乎與世隔絕的西藏。橫亙在各國軍方的謎團暫時還不能得到解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英軍戰敗,正在謀求和談。

澤登和劉彝快馬加鞭地從亞東往拉薩趕,而張進賢則成為亞東一線的最高軍事長官,待藏軍接防以後,才能從亞東口岸撤兵。

“團長,前麵好像就是南尼寺,怎麽那麽多人?是不是大家都去參觀活捉榮赫鵬的遺跡呢?”劉彝舉著馬鞭問道。

“不是,肯定不是,你看,他們拿著哈達和經輪,是祭奠人的,是誰能讓這麽多人來祭奠?走,過去看看!”澤登減緩了馬速,溜達著小跑過去。

“嗨!老阿爸,你們這是祭奠誰呢?”澤登跳下馬來,把韁繩遞給了後麵的衛兵。他拉住一個淚流滿麵的老人問道。

“我來祭奠高原的雄鷹們,祭奠藏族的貢布勇士,祭奠雪豹阿達尼瑪紮巴。看看吧,這些人都是來祭奠他們的,還有活佛來唱經,還有紮林代本、格桑隊長來供奉梅朵寶刀……”老人顯得很悲傷卻又在語氣中透露著自豪,仿佛貢布的勇士們就是自己的親子侄一般。

“阿達尼瑪紮巴?梅朵?!林芝貢布的阿達尼瑪紮巴?是嗎?老阿爸?!”澤登陡然一驚,他在心裏希望得到老人的證實,又真切地希望,老人說錯了,不是真的!與阿達尼瑪紮巴在昌都總管府的比武,和雪豹長達8年的親密交往…….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連老人抽咽的回話也沒有聽清楚。藏族的第一勇士阿達尼瑪紮巴會死?不。沒有人可以戰勝他!不可能,不可能。

藏民、藏軍和喇嘛們看著一個穿著四川新軍製服的高大青年排開了人群,跌跌撞撞地跑了南尼寺大殿。沒有人去嗬斥這個莽撞的青年,如今,在西藏人民的眼睛裏,四川新軍就是恩人……

釋迦牟尼的金身佛像下麵,供奉著一把有著精美紋飾的直刀,澤登一眼就從刀鞘鑲嵌的三顆瑪瑙上認出,這,的確是阿達尼瑪紮巴從不離身的梅朵寶刀!

“阿達尼瑪紮巴大哥,澤登來了!”澤登悲悼地嚎啕了一聲,撲通一下跪在梅朵刀前,事實擊碎了剛才還抱著的一絲僥幸。阿達尼瑪紮巴真的去了,孤獨的梅朵就是證明!

劉彝詫異地跟著澤登走了進來,在喇嘛們的注視下他覺得有點不自在,澤登用藏語說的話他又不明白,隻知道澤登這家夥在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澤登,好了好了,別哭了,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至於嘛?”劉彝一把想把澤登拉起來,可是沒有拉動,澤登還是保持著虔誠的姿勢跪在石板上。

“劉彝,阿達尼瑪紮巴死了,草原的雄鷹,雪山的豹子阿達尼瑪紮巴死了,他的梅朵就在上麵。”澤登收拾了情緒,緩緩地給劉彝解釋著,那神情,仿佛阿達尼瑪紮巴就在眼前,而澤登正在介紹劉彝和他認識一般。

“啊!?”劉彝在一路上還跟澤登說著,現在打完了仗,一定得去拜識一下藏族第一勇士阿達尼瑪紮巴,可、可現在,居然是這種情況!帶著對阿達尼瑪紮巴的慕名崇敬,劉彝也跪了下來,按照彝族的禮節磕著頭。

喇嘛、藏軍和藏民們這個時候已經知道了,原來莽撞的軍人就是澤登,那個率領新軍截斷英軍退路的澤登!草原的又一個英雄!人們紛紛圍攏來,陪著澤登和劉彝,磕頭的磕頭,念經的念經,祈禱的祈禱……

半晌,澤登和劉彝才發現身後有了這麽一大群人,想要轉身拔腿出去都不可能。

格桑和紮林站了起來,作為藏族的軍人,他們對新軍是無比的佩服,對新軍中的藏族軍官澤登,感覺是無比的親切。格桑已經得到江孜總管的通知,將代表兩萬藏軍去四川新軍效力學習。

“澤登團長,我是格桑,是阿達尼瑪紮巴的兄弟!”格桑的心裏,無論是澤登還是阿達尼瑪紮巴,都是骨肉兄弟,都是藏族的雄鷹,一等一的好漢!

“澤登,我要去新軍!”

“澤登,收下我們吧!”

一時間,精壯的藏族漢子們都發出了請求,現在的高原上,誰不知道四川新軍四戰連勝的戰績,誰不知道一萬多英軍成了四川新軍的俘虜。曾經,人們是帶著恐懼、憤怒和幾分無可奈何的心理與英軍戰鬥,而四川新軍在用鐵的事實告訴藏族人,隻有新軍可以保護西藏的安寧!而新軍,也是藏族人的軍隊!

紮林是洛桑堅讚與新軍參謀長李義安議定的三個新藏軍代本之一,他的部下,將全麵接受英軍的武器裝備,接受四川新軍留駐在江孜的獨立團(澤登的團)的訓練和作戰指揮。在這裏碰見澤登,是他既意外又高興的事情,當然,還有對阿達尼瑪紮巴離去的悲傷。

澤登怎麽敢答應這麽多熱切的請求呢?他隻接到督辦要他馬上返回指揮部接受新任務的命令,所以,他不能也不敢把這麽多的藏族青壯帶回新軍。上高原之前,督辦可就三令五申過的,而且澤登本人也知道藏族高層和活佛們對藏軍的事情看得很重!

“兄弟們,我澤登本身就是藏族人,但是,我也是新軍的軍官,是軍人,軍人就要服從命令。現在,督辦沒有給我這個權力,所以我暫時不能答複你們,但是,我會把你們的要求轉告督辦和噶廈,讓大人們來裁決吧!”澤登絞盡腦汁才想出了這麽幾句推辭的話,說這些話澤登可不在行,在他的心裏,巴不得把這些精悍的藏族兄弟招進新軍呢!

德拉龍慶,新軍總指揮部。

四川新軍幾乎所有營級以上軍官參加的戰後檢討會正在召開。在這些軍官裏麵,除了趙爾陸和幾個老武備出身的軍官以外,其他都是一嶄齊的23、4歲,最小的馬守祿才剛滿20。不過,他們的總頭頭,也不過是個25歲的青年人。因此,會場的氣氛充滿朝氣和活力。

“此次西藏作戰,合計擊斃英軍2100餘人,俘虜14339人,繳獲了大量的軍械物資,基本完成了全殲敵軍的任務,達成了督辦的戰略構想。我軍犧牲771人,重傷340人,輕傷2000多人。從這點來看,整個戰役是成功的,充分顯示了四川新軍強大的戰鬥力。”王坤的總結報告顯得重量不夠,甚至有點敷衍了事的意味,在他看來,這些戰績已經是曆史了,值不得去誇耀,這種局部的戰爭根本說明不了什麽問題,還是等到與列強的全麵大戰以後,再誇耀戰績也不遲。

李義安站了起來,打開手上的文件夾,他的角色是宣讀命令。“命令,”

嘩啦一聲,全體軍官都站起立正,眼睛裏閃著炯炯的光芒,誰也不知道今天會宣讀什麽命令。

“任命澤登為四川新軍教導旅西*立團團長兼西藏新軍訓練總辦,張進賢為參謀長,駐守江孜,並訓練西藏新軍。輜重部隊長尹昌衡為四川新軍西藏留守處總辦。一旅旅長趙爾陸,四旅旅長周昆,各率本部,逐次撤回四川,接受整編。總部直屬部隊,按照撤軍計劃,順序回川。”

李義安宣讀完命令,啪的一聲合上了文件夾,把位置留給了龍劍銘。

“坐下。輕鬆點,打了勝仗是該輕鬆一下,不過!有個問題我可要說清楚,這次戰役,總的來說是好的,但是暴露一些問題不得不引起我們的重視!某些旅團級主官,擅離職守,跑到一線去當衝鋒隊長,我不知道是該表揚他的勇敢呢,還是批評他的魯莽!不過,這個人還是能夠見機行事,為盡早結束戰鬥出了力,所以功過相抵,我就不點名了!(靠!這還不叫點名?)以後再發生此類事件,不管是誰,一律就地解職,自己抱鋪蓋卷去禁閉室待三天再說!”

龍劍銘在那裏不點名的點名說著,旁邊不遠處的馮戡可就臉上青紅相間了,心裏嘀咕著,你督辦小老婆都跑火線上來了,咋不說說呢?說實在的,當時馮戡那點傷根本就不算什麽事情,正要望前衝呢!哪知道珍妮跑了過來,硬說旅長找,而且看見馮戡頭上在流血,立馬就拿出美國繃帶就包紮,整得跟什麽似的!江藎誠那家夥最不是東西,手一擺連話都不讓說就讓人架了馮戡下來,還硬被摁在野戰醫院躺了兩三天!奶奶的,搶功也不是這個搶法啊!黑,真黑!

“要撤軍回四川了,我們是打了勝仗的隊伍,已經給藏區的百姓留下了好的印象,各位,是不是把這種印象再完善一下?我不要什麽秋毫無犯,我要的是漢藏一家親,軍民一家親,怎麽做自己想轍去,不過,民族風俗和宗教的規矩要搞清楚,少幹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不負責給任何人揩屁股,參謀長也是。強調一個事情,別以為仗就打完了,回四川這一路上的艱險大家都清楚,必須組織好,部隊要少個人,我可就拿主官是問!有的物資就留西藏,尹部隊長那裏有清單,他負責從各部隊抽調、收繳。有的人是不想留點炮彈給澤登的,奶奶的,嘎拉一戰用了多少發?4000多發炮彈啊!至於嗎?這個問題回頭再說,各部隊回去,盡快把撤軍路線、方案報上來,澤登留下。散會!”

等到人稀裏嘩啦走完了,龍劍銘招呼著澤登坐了下來。

“你的任務很重,很關鍵,咱們血戰一場的成果,有一半要在你的任務中體現出來。看守俘虜、收集英軍情報,你要做;訓練藏軍,搞好跟藏軍的關係,取得藏軍的實際指揮權,你要做到,以後西藏有事,你就總指揮,這一點,我們跟噶廈方麵已經說定了!你手下的兩個營傷亡比較大,特別是二連,這些都是骨幹部隊,我會想辦法調一些幹部到你那裏,至於兵員問題,你自己想辦法。但是,要悄悄的,慢慢的來,不能被人抓了把柄。西藏還有些親俄親英的勢力,現在別看他們不活動了,隻要我們的主力一走,我估計馬上就得鬧騰起來。英國人不會甘心失敗,還會用軟刀子來西藏割肉,這,你要做到心中有數。”龍劍銘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交代給澤登。之所以選擇澤登這個提拔速度飛快的藏族青年留下來,一方麵是澤登的身份很適合,二方麵是澤登的能力也讓龍劍銘放心。

“是!提防英國人的軟刀子,提防藏奸的搗亂,不給他們把柄。”澤登知道,自己留下來,四川新軍留下這麽個團來,政治意義大於軍事意義。隻有搞好團結,新軍才能在西藏立足。

“劉彝我要帶走,一團需要重建,劉彝是團長的好人選。不過,格桑以後我會派給你的,聽說你見過格桑了?”

“是,在南尼寺,我和他都是阿達尼瑪紮巴的兄弟。”

“格桑是條漢子,也是個聰明人,要是阿達尼瑪紮巴當初聽他話撤出來,這個藏族第一勇士現在還好好的活著,成為萬民仰望的英雄!記住,澤登,真正的勇士需要有阿達尼瑪紮巴的勇敢,也需要有格桑的智慧。漢族有句老話,匹夫之勇難稱雄!”

“是!”

“還有個事情,你要和尹昌衡商量著辦,他也是有能力的人,你可別看他年紀小,這次打勝仗,說到底尹昌衡的功勞最大!這麽多炮、彈藥、糧食、物資硬是按期運到了高原,沒有拖前線部隊一點後腿,憑這個,就可以看出他的能耐!你和他,要注意大活佛身邊一個叫德爾智的人,他是個俄國間諜,今後少不了要搞風搞雨,你們看準時間,知道嗎?”龍劍銘說著,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是!”話說到這份上,澤登還不能夠感受到龍劍銘對自己的看重就不是澤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