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張謇
張謇和袁世凱的相識是在20多年前,山東登州吳長慶的軍營裏。那時候的袁世凱還是一個無賴少年,仗著家裏的勢力胡作非為,最後幹脆棄文從軍,到父親的老部下吳長慶那裏謀職。吳長慶是個厚道人,看見故主的兒子到來也非常的高興,考問之下覺得這年輕人缺少文才,便讓他拜當時同在慶字營(清朝淮軍各營一般用統領的名字命名)的張謇為師……
其實,龍劍銘對張謇的看法還是受到了修飾過的曆史的影響,有失偏頗!一個狀元翰林,能毅然辭職還鄉興辦實業,提倡實業救國,這份見識和膽氣就足以令人敬佩!至於後來采取兩麵派的手段遊移於北洋和國民黨之間的做法,完全可以用資產階級想保護自己的產業和謀取政治利益的企圖來解釋。不管怎麽樣,張謇不是創造時事的英雄,卻是一個在大時代裏長袖善舞的能人!最少,這個人不賣國!
龍劍銘和張謇的交道是在心裏有些不爽又極力掩飾的狀態開始的。他可以不去理會那個英國公使的參讚官,但是不能不把張謇放在一條船上置之不理!因此,在楊度、伍廷芳兩人的陪同下,張謇被請到了龍劍銘那寬大的特殊艙房裏。
“龍大人,張謇不請自來,多多打擾了。”張謇時年剛好50歲,中等的個子,蓄著好看的胡子,一條油光閃閃的大辮子拖在腦後。他一進門就按照禮節微微向龍劍銘揖了個首,畢竟,麵前這個年輕人是這條巨船的主人(當時在中國很少能看到8000噸級的船隻),也是朝廷公布的新政二等參讚官,有著三品的頂戴。
“季直先生太多禮了,請坐請坐!”龍劍銘在麵子上還得維持著,人家是狀元,是客人,是袁世凱名義上的老師。“劍銘剛剛回國,諸多事情需要料理,慢怠先生了……”
龍劍銘說完,停了下來,等著珍妮把剛沏好的茶布好出去後才繼續說道:“先生此去北京,正好與劍銘同路,實在是緣分使然,叨擾之語從何說起呐。”
“大人……”
“先生,不妨叫我劍銘好了。這裏是私人的地方,您可是甲午狀元啊!”龍劍銘打斷了張謇的話,對什麽“大人”的稱呼,他實在不感冒,自己明明比這個狀元公小了整整兩輪還有多,分明就是小人嘛。這種稱呼真他媽的折磨人!
張謇哪裏知道龍劍銘的真實想法,隻是覺得這個年輕富豪、朝廷新貴一點架子都沒有,實在是可以親近…….這樣的話,自己也許不用去找袁世凱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了,麵前這個大人不是要辦實業嗎?對,試試看!
“那,那張謇就無禮了。劍銘,啊不,龍先生。”張謇一說出口,仍然覺得很不合適,也不知道對方的字(龍劍銘根本就沒有字的,鄉下人,沒辦法!),直呼名是不禮貌的,幹脆改叫一般的先生還好一點。“此次去天津是去拜訪故人,順便辦一點私人的事情。陸路難行,津鎮鐵路還沒有完全竣工,所以得到您的歸雁號要去天津的消息,就……”
“季直先生太客氣、太客氣了!劍銘非常佩服先生辭官辦實業的壯舉!先生由官入商,而劍銘卻由商入官,可能,是殊途同歸呢。”龍劍銘想盡快地結束那一般的客套,早點說上正題,真要繞,自己是繞不過張謇這位狀元的!
“噢?!”張謇略微有點吃驚,這個年輕的三品參讚果然是性情中人,說話這麽直接,也許,這是受了美國風俗的影響吧?不過,直接一點也好,少浪費時間和口水。“張謇也是無奈之下才有辭官的舉動,甲午之戰,庚子之變已然證明,不興辦實業而想強國實在是做夢!而朝廷,唉!還好,現在把龍先生您招回國內,想來新政必有重大的舉措了!大清中興指日可待!”
張謇趁機拍了龍劍銘一記馬屁,隻是,這馬屁拍得極不是地方而已。
“哈哈,季直先生過譽了,泱泱大國的軍國大事,哪裏會因為一個龍劍銘能有什麽大變。”龍劍銘不得不裝出一副很是受用的樣子。太鋒芒畢露會引起對方的警覺,實在不是拉攏對方的好方法。
“龍先生在舊金山的事跡,早傳得舉國皆知了,辦實業造機器、興學校利外交,實在是張謇遠遠不及的,唯有一體仿效,望能成就其萬一足矣!”張謇說這話倒是出於真誠,一個年輕如斯的華僑領袖、美國經濟巨子,是值得自己這個辦實業的人尊敬的。
“噢,劍銘倒有個不情之請,望季直先生莫怪。”龍劍銘在目光集中到張謇的臉上,做出了一副認真、誠摯的姿態。
“請講、請講!”張謇是深受儒家封建教育糟粕“殘害”的老式讀書人出身,見“上官”似乎有大事要說,自然心情頓時緊張起來。說來,他也跟張之洞、劉坤一這些封疆大吏有不淺的交情,見慣了官場這套做作,不過,因為龍劍銘剛才和現在的神情變化的太快,也使得張謇有些措手不及。
“此番回國,劍銘的心思實在跟季直先生一樣,殊途同歸啊!官也好商也罷,要緊的是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不過,劍銘剛剛回國,諸般事宜尚未理順。所以,所以想請先生代為籌謀籌謀。當然,劍銘這個廟小,季直先生連翰林院修撰都看不上,自然也不會看上二等參讚幕僚的位置。劍銘的意思是想聘請先生為中國重工業總公司總襄理(副總經理),不知道先生能否屈就?”龍劍銘的打算是一個石頭砸死N隻鳥!把張謇拉到自己這邊來,一是解決了和直隸總督袁世凱的溝通問題;二是與張之洞也搭上了關係(至於馬上要乘鶴的劉坤一就沒考慮在內了),以後美聯和四川的貨物在武漢上下就方便了很多;三是川漢鐵路是必爭的項目,這個可是歸張之洞管的,有張謇出麵,相信會好辦得多;四是張謇在未來的政壇、經濟界還是很有分量的,這個時候先拉過來,修理修理,以後就是一員大將!五是民興公司這個牌子還是要舉的,它和中國重工業總公司,美聯總代表處相互補充,對內是美國公司,對外是中國公司,或者又顛倒一下。這樣,對老百姓、對列強、對朝廷都交代得過去!這一點是爭取鐵路修建這個敏感工程的關鍵!
張謇哪裏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有著美國式率直的參讚官竟然打著這樣的算盤!(所以說,人不可貌相!所以說,麵善者一定要小心提防!)中國重工業總公司的總襄理?!這個牌子大了去呐!現在有消息渠道的人誰不知道是慶親王在一手促成此事的?誰不知道這是美聯集團的老底子,動輒就是論億美元的投資!總襄理?!嚇死人的招牌!嚇死人的職位!
張謇愣住了!他想不到自己厚著臉皮用狀元公的身份蹭了一趟船還蹭出這麽個好事情來!因此,無論他有多麽奸猾老道,無論他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無論他有多麽的淡薄名利(可惜,不是)……他都要乖乖地在表示出白癡般的驚訝後接受這個誘餌!他不是沒衡量過自己的斤兩,左右衡量一下,嘿!我張謇還真是塊材料!這個職位非我……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龍劍銘再聊了幾句,說了點場麵話,約好一起吃晚餐,然後就走人。其他事情,自然有杜蘭特、楊度等人跟張謇交代。至於張謇去天津的目的嘛,自然就從向袁世凱籌資變成龍劍銘拜訪總督兼北洋大臣的橋梁。
驚訝的除了張謇外,還有一個從外貌到實質都跟他截然不同的人----珍妮.布萊頓小姐。從龍劍銘輕鬆地有點失控的嘴裏她聽到一個難以置信的消息:龍劍銘居然請他討厭的張謇做重要的中國重工業總公司的總襄理!難以理解!東方人的思維太難以理解了!但是,珍妮小姐還是下決心要理解這種思維方式,因為,對於她而言,這樣才重要!她要理解龍劍銘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的含義……盡管這樣很累,足以讓她心力交瘁,但是,她還是要做到!
龍劍銘看著珍妮美麗的、有些吃驚的樣子,突然醒悟過來一件事情:自己怎麽越來越愛在她麵前說這些事情了?為什麽自己在她麵前越來越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了?難道,自己的潛意識裏已經把她當作了可以完全相信的人,可以寄托一些感情的人?難以想像!對這個美豔得足以勾起所有男人歹念的尤物,龍劍銘也時不時地幻想一下,不過,理智卻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不行!中國人還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即使是普通人,也會被世俗的目光殺死,何況、何況自己不可避免地要站在風口浪尖……不行!司徒燕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何凝霜也絕對不會!
算了,想別的吧,這些事太傷神!有太多的事情應該優先考慮的,先把她,當做養眼的風景吧……不!誰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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