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鐵血軍人
趙爾陸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官服,理了一下掛在腰帶上的戰刀,這刀還是他從日本帝國陸軍士官學校以優等成績畢業時,日本方麵用天皇的名義獎勵的。不過,家在東北的趙爾陸並不把這刀看作是榮耀,而是恥辱,時時能警醒自己的恥辱的象征!甲午年的恥辱,還需要他用這把戰刀去洗刷……
旁邊的聶文青也照樣整理了一下,他和趙爾陸現在已經很熟悉了。說到出國留洋回來的軍人,他們兩個本來就是聞名已久、無緣見麵。這次來四川任職才有機會碰到一起。
“念仁兄,你比我遲來幾天?噢,大約10天?不,11天!我從湖南過來,你卻是從山西過來的。”趙爾陸是佩服聶文青的,不是佩服聶文青本人,是佩服他老子聶士成!長時間以來,聶士成已經成為中國熱血軍人的表率。戰牙山,守遼陽,血染廊坊!這個高級軍官用自己的行動實實在在地激勵著中國軍人。雖然,聶士成並沒有在戰場上取得輝煌的勝利,但是他的堅毅、果敢、忠誠諸多優秀品質,仍然被受過新式陸軍教育的趙爾陸奉為典範。因此,趙爾陸對聶文青,是著意親近的。
“乃鴻老弟,你看這個四川新軍怎麽樣?能編練起來嗎?朝廷都吵嚷這麽長時間了,隻有直隸和湖廣把新軍編練出來了。四川這四個營能擴大嗎?有個消息不知道您得到沒?朝廷對四川編練新軍一個子彈、一兩銀子都不出的!”聶文青更多的是擔憂。他在擔心四川新軍這麽好的一支部隊就這麽白白斷送掉了!還擔心自己帶來的一營武毅軍“種子”部隊也會成為殉葬品…….
“啊?!哪裏會有這種事情?四川地方上怎麽也承擔不了三個鎮的新軍開銷啊!”趙爾陸在吃驚之餘,還是很注意場合的,小聲地表示了自己的驚訝。
“我也是聽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此事。不過,無風不起浪啊!”聶文青把濃黑的眉頭擰成了“川”字。從16歲從軍以來,整整在軍營裏呆了21年的他已經和軍營,和父親的神話,和父親留下的精銳部隊建立了深厚的、難以割舍的感情!難道,自己這次來四川,就是聶家軍的末日?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幾乎想抗命不來的!但是,軍人始終是軍人,何況他是一個受過德國陸軍良好教育的鐵血軍人!因此,他還是來了……他清楚,自己所帶來的武毅軍一個營,在四川就是客軍,客軍的下場在平時就是受排擠、缺餉缺械、軍官很難升遷!在四川大編練的背景下,那,等待武毅軍青字營的,也許隻有裁汰、混編,徹底消失在世間!這個營,可是父親的心血啊!往後血戰沙場,為父親報仇,自己還指望著這支部隊……
趙爾陸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聶文青的擔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這個僅僅比自己年長兩歲的協辦大人。何況,自己往後在四川新軍的地位究竟怎麽樣還兩說!雖然自家大哥、二哥都不錯,一個巡撫、一個道台,可是龍督辦可是有美國背景的人呐!連慈禧老佛爺也要給他麵子……難說、難說!
“咱們當兵的,是越混越背時了!不能夠打勝仗的部隊在老百姓眼睛裏什麽?在朝廷眼裏是什麽?早知道,當初我投馮老將軍去,好歹也殺殺法國人!”趙爾陸越想越覺得懸乎,不由得壓抑不住憋屈,抱怨地當年的選擇起來。
“真他媽的晦氣!”聶文青也受到了感染,這年頭當兵的簡直就是後娘養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加上那些狗屁不是的帶兵官長,遇敵即潰,而且一潰千裏!這樣的軍隊誰喜歡?隻是苦了真想把軍隊整治出個人樣的熱血軍人了!官場黑暗、軍隊腐敗,早就成了大清帝國的頑疾…….“老子要聯絡一些有卵子的軍官,大家聯合起來跟上麵要錢要槍,實在不行,老子……”
趙爾陸忙捂住了聶文青的嘴,再說下去就惹禍了!周圍可都是等著迎接新督辦和岑總督的官員們啊!“念仁兄,有話咱們回營裏說行不?您呐,消消火氣,啊!?”
兩人四下看了看,還好,沒有人注意他們兩個四品的軍官,人家那些人,可都是三品、從三品,甚至是二品的大官啊,怎麽瞧得起這兩個剛來的、不識時務不起眼的軍官呢?
“我有些話,晚上到您營裏去說,您可得準備好酒菜哦,念仁兄。”趙爾陸放下了心。剛才聶文青的牢騷提醒了他,最近有些剛從日本士官校畢業的學弟在他耳邊嘀咕著什麽會的,好像有些名堂,今天正好和聶文青商量一下。那些年輕人滿口的“振興中華,富民強軍,收複故土”,也許,有點門道……
“我營裏不準喝酒的,隻有茶。”聶文青直別別地回了一句。這個規矩可是父親聶士成立的,任何人都不能破壞!
“有茶就行了!晚上我帶個人來,也是日本陸士的,現在在武備學堂當教官。”趙爾陸可並不在意沒酒這碼子事,相反的,他對聶文青治軍的嚴謹還十分的欽佩。
“我就想著……過去點說,有的狗日的耳朵尖。”聶文青拉了趙爾陸一把,從人群邊上又挪了幾步。“德國有俾斯麥首相的鐵血政策才發展強大起來,德國陸軍也是最強的陸軍,軍官團的素質也是最高的。咱們要不也組織個鐵血軍官團?這個事情我想了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
“鐵血軍官團?那,得有個宗旨什麽的。”趙爾陸也是德國陸軍的崇拜者,實際上在日本,陸軍軍官都崇拜德國陸軍。因此,馬上就被聶文青的話勾引起了興趣。
“隻要是有血性軍人都可以參加!宗旨、宗旨嘛可以是保家衛國、開疆辟土、血洗國恥、富國強兵。怎麽樣?要不晚上我們再詳細說說,這裏確實不是說這些的地方。”聶文青其實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想法,不過,他總覺得自己想法還很空洞,缺乏一種凝聚力而已。
“好、晚上說,晚上說。”趙爾陸也怕聶文青說到高興處收不住,忙附和道。鐵血軍官團,這個名字聽著就有精神!真要全中國的軍官都有鐵血精神就好了!
……
“來了、來了!”迎候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了**,幾個眼睛好的已經在喊著了。
不由得大小官員們不緊張啊!岑春煊高升兩廣總督,新的四川總督朝廷沒有了說法,隻派了一個督辦新政和新軍的二等參讚來!這個參讚,可是剛從美國回來的大財主,絕對的新派人物。聽說才20多歲……所以,滿眼老邁的官員們不得不對自己的前途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都是念八股出身的,那些新學可不是長處,在新派的督辦大人眼睛裏……
遠處的大馬路上彌漫著黃色的煙塵,幾輛黑色的汽車快速地來到眾人麵前,在一陣風卷黃沙過後,岑春煊和龍劍銘先後鑽出了福特車。
“恭迎總督大人,恭迎督辦大人。”上百個有頭有臉的官僚士紳們幾乎異口同聲地高呼著,似乎誰的聲音越大,就越能表示出自己對兩位大人的尊敬。他們沒有想過,岑春煊不過30多歲,龍劍銘不過20多歲,論年齡,他們可能是在場眾人中最年輕的了,還大人呢!?
“各位同僚,各位士紳,我來介紹。這位,就是新任四川新政督辦龍劍銘龍大人!還有一個消息,5年內,朝廷不會在四川設立總督一職,由龍大人統領四川軍政。”岑春煊心情極佳,把從李蓮英那裏得來的絕密消息也隨口公之於眾。他牽著龍劍銘的手,一一介紹著迎接人群中重要的人物。布政使、按察使、四川提督,鹽、茶、鐵、煙、兵備道,各道台知府,士紳名流,還有,先來的新軍督練公所協辦和幫辦……
“哦哦啊啊,好好,是是…….”這種場合是龍劍銘最厭煩的,何況滿眼睛都是一些老朽昏聵的舊官僚,看著心裏就有氣,這些人遲早都是要被新政機構架空的!隻有提督和新軍兩個協辦、幫辦是值得留意的。
提督馬維騏(名字有修改)是抗法名將,舊式軍隊裏不可多得的人物,可惜眼前的他確實白須飄飄,老邁不堪了。值得尊敬卻難以擔當新軍大規模編練的重擔…….
聶文青、趙爾陸!
兩個人的資料在龍劍銘的腦海中快速地翻動著,臉上的笑容也真實、自然了很多。麵前兩位三十多歲的軍官,身板是筆挺的,在恭敬的神態中露出威嚴……
兩個人都用新式的軍禮向年輕的上官致意。雖然,這個軍禮與他們身上的服裝顯然是不能配合的,顯得有點不倫不類。不過龍劍銘心裏很是受用,他就是要這樣的軍官!因此,在眾目睽睽之下,龍劍銘也還了一個更標準的舉手軍禮給兩個人。軍人,有軍人的溝通方法,此時的龍劍銘,想不出更適當的方法來表示自己對兩人的親近之意。軍禮,恐怕是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了。
第一個給聶文青和趙爾陸的定心丸,就這麽出現了。兩個人訝異地對視了一下,從對方的眼神裏都讀出了相同的信息。他們很清楚,眼前這個年輕的上司是標準的新式軍人!四川新軍的未來,似乎從這個時候起,就改變了剛才在兩人心目中的灰暗,變得一下就鮮亮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