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瀲灩當下前往致需所居之處,隻是來時已晚早已人去樓空。
隨即又返身回到她和淙舟暫住的民宅內,與狐族及各界代表商討。妲己應下淨明咒之事,無疑於如虎添翼。她集結一批有資質的眾生,將咒法傳下後,帶領他們每日於戰場上施咒,很快的,戰事變得輕而易舉。然瀲灩仍不敢大意,致虛一事雖再無人提起,可於心上不免影響。
這幾日與那些活死人交戰,瀲灩繁忙的幾乎抽不出空回到居處。
淙舟隨著澤央與無得四處巡視到附近一處綠洲。
澤央站在水潭前,一臉思索。鮮少看見自家師父臉上出現這樣嚴肅神情的道士挑眉。
「師父,您與無得大師借口曆練將我趕出山外,到底做何打算。」
澤央轉過身看著早慧的徒弟。歎了口氣。「你可知我門派自始至終皆隻有我與你,根本沒有什麽師叔、師祖。」見淙舟睜大了眼才又續道:「我便是人間俗稱的天公,而你得無得大師則是後土。」
無得接過話語:「我和你師父本是不插手三界六道之事,妖、魔、人、鬼、仙、神於我們眼中不過皆是自然變化,自然為常道。但那場封神之戰後,驚擾了我和你師父。我們發現開始有偏頗的力量生於世。原先我和澤央僅是觀望。因這世間若有需求,自會產生對應的力量。卻沒想到他開始危害了支撐著三界六道的天柱與地維。這迫使我們不得不出手。」
「你是我與澤央在修複地維時撿到的孩子。當時仍在繈褓中的你對著澤央一直笑,笑的他受不了的胡應著要收養你。」想到過往的趣事,一向慈容的無得更是笑的令淙舟如沐春風。「我想起很久以前也曾養過一隻狐狸的事情…便也沒有阻止他。」
「哎,臭尼姑可別亂說,我是一時心軟。」澤央急急插嘴。「總之,咱們讓你出去曆練一來是要你見識這世間的一切、二來則是我和你無得大師需要再去巡視。卻沒想到你這孩子命真乖舛,哪裏有禍你偏往哪跑。所以咱們隻好來看看你,免的你又和先前一樣無故墜崖。」
「三來是,這場戰事的敵人,我們懷疑便是那突生的力量。」無得替澤央補完。
「師父…」淙舟紅著眼眶。「所以這些超脫六道之外的活死人…」
「我們本是淩於虛空之上,不可介入道。但這次事情太過非比尋常,且若危及大道循環,我和你師父也隻能出手了。」
「地萃。」憑空冒出一道聲音,淙舟一愣,回頭隻見仍就穿著鬥篷但已拉下帽沿的妲己出現在她們身後。紅瞳含笑望著回首朝她看去的無得。臉上略顯嬌容的朝無得伸出手,淙舟隻見無得師父似是莫可奈何確寵溺的握住妲己。
「嘖嘖,不愧是九尾狐族第一狐啊,連一向嚴肅冷輕的無得師父都禁不住**。小淙舟,你可要聽好,不要隨隨便便被你家那隻九尾狐欺負了。」
「師父!」淙舟麵上一紅,扯過澤央到遠處。「你怎麽這麽為老不尊。」
「哎...師父我這麽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不過提醒你幾句,就落的為老不尊的名號。我真可憐啊…」澤央誇張的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糟老頭,再多說一句,隻怕無得師父緩過神來你就慘了。」淙舟威脅。然一邊又偷偷摸摸的覷了遠處那兩人一眼。
無得師父雖是尼姑之名卻做居士打扮,青絲整齊的盤繞綰於頭頂,略高於妲己的身段使她微低著頭,眼裏盡是溫柔之色的和妲己說笑。
「別再偷看了。」淙舟讓澤央一掌拍回神。後見師父神情正經的看著她。「淙舟,雖說我本是不可徇私苟且,但…唉,總之,此次事情你不可參與。」
骨子裏本就叛逆的道士姑娘一愣,隨即說道:「不可能。」
「無礙,那隻小狐狸能過來纏著無得,定是戰事已成定局,她能脫身。而幕後主使早已出現正與你的那隻九尾狐對戰,你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
「致虛…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瀲灩看著眼前在活死人全部被超渡後冒出的人影,眼神冰冷。
隻見致虛真人笑著抹把臉,頃刻換了個容貌。「吾名伏羲。九尾狐,若非為引妲己出現,我早就殺了你。當年封神之戰,我們一族為了人間平和,死去多少同伴。但你看看,如今的世道之亂,怎值得他們享用我們以血汗換來的平和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將這世間毀滅再重塑。」
「…你一直都是騙我的」
致虛不屑一笑。「當年吾與妲己一戰後,兩敗俱傷下我跌落山崖。卻遇上了被女媧打成重傷昏迷的王天君。驚異的發現吾人與王天君的魂魄同源,我趁他昏迷無抵抗之際潛入他心神,才知曉於吾等年幼時,元寶天君將他的魂魄自我身軀硬生生的扯開,並將那魂魄化成的人形帶回去撫養。為的就是之後我和他的自相殘殺。沒想到在這讓我知道了。我心生一計,將他魂魄吸收又歸同源。本以為此番舉動可壯大我力量,豈知王天君早在元寶天君的扶養下成了不折不扣的瘋子。他的魂魄與我互相抵抗。與你相遇之時,正是王天君魂魄占上風之時。這瘋子瘋歸瘋,沒想到倒是對那九尾狐情根深重,才會化成致虛接近你。他的一舉一動我一直都看在眼裏,直到後來我總算養精蓄銳一舉融和了他的魂魄搶下主導權。不過事已至此,他既取得你的信任,我便將計就計。」
瀲灩神情冰冷,而一旁的狐族戰士早已忍受不了的衝上前。瀲灩一驚,卻已來不及阻攔,跟著隻見狐族的菁英讓他一劍擊殺,然後在她眼前變成了活死人。
「啊,這可比那群普通的人類還要強大。」致虛看著圍堵他的眾人一笑。「若是將你們全變成這樣子…不多時,世間定崩解。」說罷,他驀地躍於空中、調頭一轉舉劍直朝地麵。
「快閃開!」瀲灩驚喊,舞起手中袖袍揚起一陣封將四周的眾生推開一丈遠。但終究不少損傷。眼見活死人再次出現,她轉頭朝後麵的傳令兵言道:「趕緊回去將能施淨明咒的人找出來。然後,全數撤退,我壓後。」說完,自袍中甩出一把長劍自空中,她輕輕一躍接上後,隨其衝上前與致虛交戰。
兩劍相交所發出的尖銳之聲立時響徹。瀲灩一邊需注意子弟們撤退的進程,一方要提防致虛趁其不備攻擊。待見周圍不再有其餘眾生之時,瀲灩突然停於半空中,少頃,瞳眸逐漸褪為白色,而發絲亦散於空中,一身白袍更顯詭異。
伏羲一愣,隨即笑道:「沒想到你這九尾狐藏得頗深,竟已練成九尾狐族的心法最後一重。妲己已降,汝為第二。既然如此,我亦不在留手。」伏羲說完,整個身影忽地籠罩於一層墨色之中。
一陣靜默之後,兩人再次交上手。
淙舟他們來時,瀲灩正落在下風。
妲己突兀的出聲:「伏羲」
無得與澤央兩人默契的對看一眼,隨即上前助陣。在他們眼裏,伏羲是個聚集各種不同靈力的混和體。想起這些年他們明查暗訪各處被破壞的地維、天柱…所遺留的氣息,變與眼前此人相同。
淙舟見師父與無得皆上前後,才鬆了口氣。彼時瀲灩身上以落下無數道傷痕,而伏羲僅是衣袍破了一角。若他們再不出現,不多時,瀲灩定會喪命於他劍下。可此刻多了兩人後,瀲灩勉強提力,三人連手上前。
俄頃,情勢已變,伏羲以一敵三,雖久戰未傷但也逐漸落下風。可異變突生。
妲己認出伏羲後一愣,隨即又覺怪異。在澤央與無得皆衝上前後仍留在原地看著伏羲,許久方才辨別出何處奇怪。那便是…這個伏羲身上有王天君的氣息。接著又瞧見伏羲狀似失手跌趴於地,這一幕,似曾相識。
等她想起後,以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一把劍自天上落下要刺穿瀲灩。
就在危及一刻,一道身影衝出推開了瀲灩,但閃躲不及的被下落的劍刺穿。
瀲灩一愣,回身正好抱住眼神已開始失焦的淙舟。「你…你…你怎麽這麽傻。」
淙舟在瀲灩的懷裏仰望著她,吃力的抬起右手碰著瀲灩的頰邊。「你這臭狐狸…明明廚藝更甚於我,還在那山裏誑我說不會做菜。」
瀲灩露出既喜又悲的神情。「你想起了」
無得與澤央將伏羲伏誅後,隨即趕到他們身邊,澤央凝重的看著自己徒弟。無得也皺著眉…隨即出手將她周身大穴點住為免失血過多。隻是當妲己過來查看時,麵無表情的搖搖頭。這一劍並不僅是穿刺淙舟身軀,裏頭蘊含的力道更是在同一刻盡斷淙舟筋脈。
「所以我才不要你參與。偏偏你這孩子死心眼。」澤央歎息道。果然天命不可違嗎
「沒關係的師父。若要我眼睜睜的瞧著她死,我是不可能辦到的。隻是對不住您了師父,尚且未…」突然白了臉。「未…能盡…孝道。感謝您與無得師父的教誨。」再次轉回瀲灩臉上,手還在她頰邊。「瀲灩…我死了,便忘了我吧。」語畢,眼眸頓失神采,笑容還凝固在臉上。瀲灩隻覺自己臉上的手失了力道漸漸下滑。她抬手握住,眼淚一顆一顆的落在淙舟臉上…
「都說了,此生此世,但為汝爾。」瀲灩閉起眼,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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