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致命的打擊為亦蘫加更
師父沒有立即回答我,沉默了一會兒:“是幾個我不認識的道士,你用不著給我報仇,因為我並不怨恨他們。”
我立即問:“是不是陳星帶他們來的?”
師父變得像生前一樣吞吞吐吐,還裝咳了幾聲:“咳,咳,這個……她曾經求那些人不要傷害我,依我看她是不想害我的……”
果然是陳星帶來的人!我羞憤交加,愧疚莫名:“師父,是我不聽你的話,把她趕走了,她因愛生恨所以帶外人來害了你,都是我的錯!”
師父搖頭:“這事很難說誰對誰錯,因果循環,錯綜複雜,總之你不要給我報仇,不要記恨她,你要是不想讓我牽掛,就聽我的話。”
我很了解師父的為人,他與人為善,從不記仇,但這不是平日鄉民之間的小摩擦,而是不共戴天的殺師之仇,焉能不報?師父是怕我鬥不過人家,所以寧可忍氣吞聲,不讓我冒險。
“師父,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結束的,即使我能忍得下這一口氣,那些人也不會就這樣放過我,必定還會再來找我,所以你應該告訴我他們的身份,我才好早作預防。”
師父歎了一口氣:“我是真的不知道,總之你不要為我報仇,其他事你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你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我也該走了,就此別過。”
我急忙道:“等等,師父有什麽話要交代家裏人嗎?”
“我隻有你一個至親之人……”師父的虛影向上升起,飄向屋頂,“那具臭皮囊隨便丟哪裏都可以,周家我這一係福祿已盡,不要費心給我找什麽風水寶地了。”
這,這是絕後的意思啊!對於一個重注傳統的人來說,這是最大的不孝,真沒想到師父連這個也看開了。
轉眼之間師父已經透過了屋頂,我還有很多話要問師父,也舍不得就這樣離開師父,急忙開門衝了出去,但是空中什麽都沒有,師父已經不見了。
我感到很失落,很惶恐,從今之後不論遇到什麽困難都需要我獨自麵對和解決了,沒有人可以作為精神上的依賴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還沒有長大,我還像一個小孩一樣無助。
我怕師父那個二流子兒子會反悔了,也怕人多手雜被人順手牽羊了,所以連夜開始整理師父的遺物。傳承不能中斷,祖師爺的畫像當然也不能丟,當我攤開鬼穀祖師的畫像時,立即想起了傳授我隱身符的老人,兩者之點頗有相似之處,難道傳藝的人就是鬼穀祖師?
假如傳藝的老人就是鬼穀祖師,那麽八塊玉符就是鬼穀祖師親自封存一點元神(意念)在內,流傳到今。不論世間玄術如何沒落,隻要陰陽訣達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觸發裏麵的信息學到八種神奇的符法,這是一種更可靠的傳承。
師父的各種書籍有很多,不過真正記錄法術、咒語、符法的隻是少數,大部分都是做各種道場的經文、鄉野傳奇、戲曲雜劇之類。我把重要的書和師父平日算卦、算命的案例、筆記等集中起來,放在一個木箱裏。
另外還有一些師父用過的法器,比如招魂鈴、令牌、五色旗、小木魚之類,都是普通的東西,偶然會用到,但具有很大的紀念意義。
我一直整理到了淩晨,突然外麵傳來急促腳步聲,林梅飛奔而來,臉上有驚惶之色:“大哥,大哥……”
我心中暗驚,急忙問:“怎麽了?”
“伯母還沒有起床,平日她這個時間都起床了……”林梅氣喘籲籲,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我去敲門,也沒有聲音,她,她……她不可能睡這麽沉。”
我大驚失色,立即往外跑。其實昨天早上看到我媽時,她的氣色就很差,但是因為師父逝世有許多事情需要我處理,我忽視她了。而且她昨天白天一直在師父家幫忙,晚上才回去,看起來沒什麽大礙,所以我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現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我家,到我了媽臥室前,強壓心頭的緊張和不安,叫了一聲,但是沒有人回應我,裏麵安靜得出奇,根本感應不到一點活人氣息。
小雪道:“快撞門進去!”
我急忙後退幾步,以肩頭撞向木門,“呯”的一聲把木門撞開,裏麵的門閂並不是很牢固。
我媽躺在**,蓋著一床薄被,臉上的表情很安詳,像是在睡覺,但是臉色不對,已經沒有呼吸,身上也沒有一點陽氣。
我像石化了一樣不會動了。
林梅緊跟著跑進來,一看我媽的臉色就驚呼一聲,急忙上前探她鼻息,不僅沒有呼吸,身體已經冰冷了,林梅立即跪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我居然沒有哭,也沒有流淚,大腦似乎也像身體一樣有些僵化了。這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當過度悲傷時,大腦會自動降低各種感觀刺激,避免立即瘋狂,所以這個時候往往心裏一片空白,不知道傷心了。
門口有一個人問:“張玄明在家嗎?”
我沒有回答他,但是他已經聽到了林梅的哭聲自己走進來,然後快步走到床前,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來,回頭叫道:“愣著幹什麽?快取溫水來!”
難道我媽還有救?我一個激靈,急忙跑去廚房端水,雙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把水潑了一地。真沒想到經曆了好幾次險死生還,我還是如此沉不住氣,如此失控。
我把水端到了床邊,那人卻掰不開我媽的嘴,我隻好去找一把刀來給他,撬開牙關,放入丹藥,再灌入溫水。
這時我才發現,送藥來的人居然是以前村裏的老瘋子,大樟樹事件之後,他改名煮石道人,在仙岩頂上潛心修道,老林和吳章雅經常會去找他,我卻已經快三年沒有見過他。煮石道人須亂淩亂,身上穿著帶補丁的粗布衣服,已經被露水打濕,一雙舊解放鞋沾滿了泥水,顯然他是連夜從仙岩頂上趕來的。
我看了他一眼之後就緊張地盯著我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足足過了三分鍾我媽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如果她有心跳我立即就能感應到的。我再望向煮石道人,他的臉色也很難看,焦急之中帶著愧疚。
他為什麽感到愧疚?我突然心生疑惑,他如果是從仙岩頂下來,上半夜就得動身了,那時他怎麽會知道我媽會出事?
“道長,是我二師父老林叫你來的嗎?”我疑惑地問。
“啊?不,不是,昨晚我在打坐,有仙人托夢,要我立即拿還魂丹來救你母親……”煮石道人說。
有仙人托夢?還魂丹?我和林梅都驚詫莫名,這事聽起來實在太玄幻了一點。煮石道人有些吞吞吐吐:“做夢之事,本來也就不可當真……也有可能是我這顆還魂丹藥材年份不夠,隻能治頑疾不能活死人,這,這個實在對不住,我來遲一步了……”
我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一陣天旋地轉,體內陰陽二氣又開始失控衝突起來,身上忽冷忽熱。師父突然被害我已經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但我還能支撐得住,轉眼之間母親也無聲無息的逝世了,我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煮石道人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小兄弟,我已經盡力了,可惜力有不逮,無回天之力……”
為什麽會這樣,老天爺為什麽要對我如此殘忍,短短時間奪走了兩個我最敬愛的人?為什麽連神仙派來的人也救不了,這是誰要跟我過不去?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做過大奸大惡的事,相反的我聽師父和母親的教誨,潔身自愛,待人以誠,信守承諾,遵紀守法,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受到這樣懲罰我?
“天哪,這是為什麽……”我瘋狂地大吼一聲,心裏的痛苦、鬱悶和怒火似要把我撕碎了。
我的神智開始變得模糊,痛苦和傷心似乎變遠了,任何事情都不那麽重要了,體內氣息慢慢平穩下來。接下來幾天為師父和母親辦喪事,該做的事都在做,該說的話也會說,但又不像是我在做,所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後來我才知道,是小雪怕我承受不了,對我使用了“迷糊術”。
小雪會許多種控製人心智的法術,媚惑術、迷糊術、喪誌術等等,但是因為她現在能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對付實力強大的敵人無法直接成功,隻能趁敵人虛弱、極度頹廢等狀態時才能得手。平時她是控製不了我的,這一次我連受沉重打擊,心誌連普通人都不當,當然就被它輕易控製了。
中了迷糊術,頭腦反應會變得很遲鈍,有時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但是她在我身體裏麵,可以替我做任何決定,所以在外人看來我隻是傷心過度有些異樣而己。如果小雪想要害我,此時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奪舍”,或者搶走本來屬於她的英魄遠走高飛,但是她並沒有這麽做。
師父那邊的喪事有他的親友主持,我母親的喪事有我奶奶、叔叔主持,二師父老林也趕回來了,倒是沒有太多事需要我來決定。
我母親逝世的第五天晚上,我終於清醒了,清醒過來的原因是有人往我家天井丟進了一塊石頭,石頭外麵包了一張紙,上麵寫了幾行字,小雪無法替我做決定。
紙上用毛筆寫著:你的未婚妻在我手裏,子時末村外小橋頭見,玉符換美人,隻許一人來,否則等著收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