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撒豆成兵

越野車在波浪般起伏的沙地上行駛,車內沉默而壓抑,沒有一個人說話,因為有一個年輕可愛的夥伴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很愧疚,作為隊長我沒有照顧好大家,沒有及時發現潛在的危險,而且實際上所有人都是為了幫我找玉符。雖然沒有人認為這是我的錯,他們甚至把我當成了救命恩人和無敵英雄,我還是感到內疚和心痛。

我暗中摩挲著手裏的離卦玉符,它光潤而溫暖,鮮紅如南國的紅豆,似乎蘊含著呂煜和公主無盡的相思。但裏麵並沒有殘留任何邪氣,八塊玉符各不相同,卻有一個共同點,本身蘊含純淨的靈力,不論在什麽環境下都不會受到汙染。

現在破解玉符的秘密對我來說已經輕而易舉,心念一動靈氣便轉化為五行火屬性,注入三分靈氣便看到了鬼穀祖師的幻像,學到了裏麵的法術。

這個法術與我之前學到的完全不同,但卻是每個中國人都非常熟悉的,在許多小說、演義中都有它閃亮登場:某某割草為馬,撒豆成兵;某某披發仗劍,念念有詞,往前一指,但見黑氣卷地而來,黑氣中有無數兵馬……

這個法術就是“撒豆成兵”!

小說演義畢竟有許多誇張之處,實際上這個法術不叫撒豆成兵,而叫撚土成兵,因為撒出去的土做成豆子樣大小,外人不知當成豆子了。人的法力有限,變出的兵馬數量也是有限的,不可能變出千寫萬馬來,有些小說中寫的場麵大概是幻術。

撚土成兵法需要在特定的日子和時辰,在特定方向的山上取土各一升,製成小丸,祭於六甲壇下,每天踏步罡、結印、吸東和南方之氣一口,念咒七遍,七七四十九日方成。使用之時還要注入靈氣,念咒以特定的手法丟出去才能幻化成人,咒語還算簡單,手法也不難,但需要注入大量靈氣,所以不可能同時變出很多個。

嚴格來說,祭煉成的每一個土豆都等於是一個一次性的法器,也可以說每一個土豆都是最簡單的侍神,所以說這個法術與其他玉符中的法術不同。在沒有實際測試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一次能變出幾個,戰鬥力如何,要等回去依法測試之事地知道好用不好用。

陸晴雯等人雖然脫離了危險,但身體還是很虛弱,所以車子行駛了幾十裏之後,我就叫他們停下休息,車子絕對不許移動,原地等我回來。我已經超過三天沒有與林梅聯係了,實在放心不下,得先回去看一看。

我不想把他們嚇壞了,所以沒有直接飛走,而是用短程跳躍的方式閃了幾次才消失,讓他們以為我是用這樣的方式去找補給。近距離“移形換位”,不像直接飛行和遠程傳送那樣驚世駭俗,日本的一些高級忍者也會類似遁法,他們應該能比較容易接受吧?

到了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我才用土遁傳送到我家後院,因為這時是白天,我不敢直接傳送到福州城,那會嚇暈一大堆人。

家裏沒人,奶奶大概跟老頭老太太們擺龍門陣去了。後門是從裏麵閂著的,我用靈氣隔著門把門栓推開,進了屋拿出手機和充電器,然後給林梅打電話。

我正在撥號碼,外麵大廳傳來一些聲響,我急忙探頭往外看,正好看到一個妙曼的人影從天而降,輕盈地落在客廳正中。她身穿一件緊身白色薄羽絨服,披肩微卷栗色頭發,印堂處有一顆黃豆大紅痣,莊端明媚,氣質高貴,若是換一套古代裝扮,我一定會以為是正堂牆壁上貼的觀音跳下來了。

“是你……”我著實愣了一下,血裏玉麽每次出現都這麽讓人意外。

“不認得姐姐了麽?”血裏玉露出嗔怒模樣,接著又驚訝地盯著我,“你修為又上一層樓了啊,怎地如此神速?”

我笑道:“我一直很努力啊!”

血裏玉眼波流轉,掃了一眼四周的大紅喜字和對聯:“好啊,結婚也不請我喝一杯喜酒,怕我送不起紅包麽?”

“呃,呃,實在是找不到姐姐你啊。”

血裏玉眯起眼睛笑了笑:“新娘就是那個看起來很溫柔的妹子麽?”

“對,對,她叫林梅,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很好,有眼光,換了是我也要娶她!”血裏玉大刺刺往廚房走,“雖然錯過了時間,酒還是要喝的,快拿酒來。”

我急忙開門進房間裏麵找酒,有一小壇是我媽酬的糯米紅酒,已經放了差不多十年,睹物思人,我連二師父都舍不得給他喝,藏在床底下呢。

我抱出酒壇解開封口,一股酒香便撲鼻而來,倒出來的酒已經變成了茶的顏色,也像茶水一樣清冽。沒有下酒菜,血裏玉卻毫不在乎,連喝三酒,大呼好酒,其豪氣比我二師父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還要再倒酒,血裏玉卻阻止了我:“不喝了,本來我是想殺了那個小鬼子,幫你找一塊玉符回來,沒想到這小子狡猾得很,被他逃了兩次,後來不知躲到哪個老鼠洞裏麵找不到了。”

“他手裏有一塊玉符?”

血裏玉嗬嗬笑道:“我把他家和他經營的一家公司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找到玉符,不過倒是找到了許多日記和文件,把他祖宗十八代的事都弄清楚了……”

血裏玉把她收集整理的信息從頭說起:安倍家族和蘆屋家族是日本陰陽道中的佼佼者,在古代安倍家族得到天皇重用,權傾一時,蘆屋家卻沒得到官方認可,到了近代兩個家族明爭暗鬥,蘆屋家族還是鬥不過安倍家族。究其原因,是安倍家族的式神特別厲害,而根據蘆屋家的情報,安倍家族是從一塊扇形玉符中得到啟發和力量,才能召喚特殊的式神。

蘆屋家族沒有辦法從安倍家族手中奪取玉符,後來知道這塊玉符是從中國來的,可能還有七塊存在,於是蘆屋家族一直在尋找機會到中國盜寶。從明朝年間沿海的海盜,到清朝末年八國聯軍入侵,再到本世紀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每一次中國發生戰亂都有蘆屋家族的人在趁火打劫。

抗日戰爭其間,蘆屋光的爺爺蘆屋千丈隨著侵華日軍來到中國,大肆洗劫,終於找到了一塊有兌卦花紋的玉符。為了找到更多更符,蘆屋千丈專找修道門派下手,殺了許多知名人物,卻也因此激怒了中國的高手們聯手圍剿,最後刺瞎了他一隻眼,把他打成重傷。

蘆屋千丈逃回日本養傷,不久日本投降,中國受害者聯合對日本官方施壓,要求交出蘆屋千丈和他搶走的許多東西。日方當然不肯,但限製蘆屋千丈不許再進入中國,以免激怒了中國的修道者。蘆屋千丈已經沒有希望了,於是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蘆屋陽介身上,不料芒屋介陽懦弱而善良,無心爭強,更不肯去中國奪寶。蘆屋千丈對兒子失望之極,離家出走,隱居深山練功。

後來蘆屋介陽生下了蘆屋光,這小子不像父親卻像爺爺,是個心狠手辣誌向遠大的人,他童年時期正值日本經濟危機,家中貧困,母親因為生病沒錢治療死去,父親遇車禍也死了,他飽受苦難,心性更加偏激。後來蘆屋千丈偶然出山,發現有一個怎麽看都順眼的孫子,資質又非常好,於是傾囊傳授。

蘆屋光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不僅學到了一身驚人的本事,其殘忍和狠毒也超過了蘆屋千丈,最後殘忍地把蘆屋千丈也製成了式神。蘆屋光蠢蠢欲動,組織力量開始到中國盜寶,不料對福州兩座古塔的陰謀被我撞上了,於是他盯上了我……

血裏玉把蘆屋光的家挖地三尺,連他父親的骨灰盒都倒出來找了,沒有找到兌卦玉符,這麽重要的東西想必蘆屋光是帶在身上,她又找不到蘆屋光,隻好回來了。

蘆屋光手裏有一塊,安倍家族也有一塊,那麽我是必須去日本一趟了。如果這兩塊到手,就隻差一塊,原本遙遙無期的事情,現在離成功隻差一步了!

“姐姐,你能看出我壽元還有幾年嗎?”我有些緊張地問。

血裏玉眼露異光,上下掃視了我幾眼:“很難說,你現在的情況就像枯樹逢春發了新芽,枯木內有了生機,但是新芽能不能生長下去,還得過了夏天和秋天才知道。”

這個比喻很形像,我能理解。有許多枯萎了多年的古樹在春天發芽了,但是到了夏天高溫一暴曬就枯萎了,或是到了秋冬經不起幹旱和寒冷枯死了,蓋其內部生機不足,後續無力也。我現在也是這個情況,修為提高注入了生機,讓身體不會再衰老,但這點生機能不能逆轉大局,還需要時間來考驗。之前我問呂煜時,他也有這樣的意思。

血裏玉問我最近的情況,我把去沙漠的經過說了一遍,隻略過了“舍身救人”的環節,其他都說了,因為我覺得這個幹姐姐雖然不算好人,卻也不能算是壞人,她絕對不會害我。

最後血裏玉對我說:“玉符的事我覺得不太靠譜,但還是要找的,至少是你們陰陽家的至寶,找回來了是好事。鬼穀秘境也許真的存在,但找到的希望非常低,也不靠譜,我覺得你還是努力練功更實在。”

聊了一會兒她就走了,留下了她的手機號碼,她沒說去做什麽,不過我猜跟我有關,這點可以從她略有所思的表情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