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雷震震
樹上那條五步蛇不僅是大得出奇,眼神氣勢也遠非普通的五步蛇可比,它有一種極度凶殘強悍,令人膽寒的氣場,眼神陰沉冰冷,就像一個非常自負的冷血殺手在盯著獵物,已經把獵物當成了死人。
毫無疑問,這一條就是我和師父找了很久的蛇妖,沒想到它躲在第三棵大樟樹的樹洞裏。
“師父,快後退!”我急忙呼叫師父,但不敢亂動,因為我感覺蛇妖是在盯著我,我一動它就有可能從樹上撲擊下來,而我沒有多少對付毒蛇的經驗。
師父已經舉起了砍刀,聽到我驚惶的叫聲,硬生生停住轉頭望向我,然後再順著我的眼光看到了巨大的五步蛇,然後他的身體也僵硬了,一動都不敢動。所有與毒蛇猛獸對峙過的人都知道,你不動它未必會發起攻擊,你要是大幅度動作,它感受到了危險就會立即發動致命一擊。
我和師父不敢動,但樹上的蛇妖卻在緩慢而堅定地從樹洞中滑出來,它從容鎮定,不慌不忙,像一個強大驕傲的王者走進會場登台亮相。它的鱗片粗大,花紋鮮豔光亮,除了五步蛇應有的花紋外,還有一種淡淡的金色炫光,更加顯示出它的不凡。
“蛇,蛇,好大的蛇!”遠處也有人發現了,大聲驚叫起來。
“天哪,這麽大的烙鐵頭!”更多人驚叫。
“那是五步蛇,有劇毒,千萬別動,讓我來……”有一個人大叫,飛快向這邊跑來,好像是吳章雅的聲音。
到了我身後,吳章雅放慢速度,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黑色小布袋,扯開布袋倒出了一顆黑褐色的藥丸,然後不停吐口水到藥丸上,雙手搓揉並在手背和手腕上塗抹……我聞到了刺鼻的藥味,樹上那條極為傲慢的蛇妖突然停下了,沒有再盯著我和我師父,改盯著吳章雅。我可以感覺到它有些憤怒,也有些畏懼。
“快走,快走!”吳章雅低聲說,他非常緊張,塗完了雙手和雙臂,接著塗臉、脖子和衣服上,眼睛則死死盯著蛇妖。
術有專精,我和師父在這裏隻有添亂的分,所以開始慢慢後退,退了幾步之後加快了速度,退出五六米外才停下來。
蛇妖又開始往外移動身體,整個蛇身露了出來,尾端有一個半尺來長的尖銳角刺,全身長度三米以上,因為它身體是彎曲的,我無法準確估計。
村民中又有幾個人大叫起來,意思都差不多,他們曾經見過有一條這麽大的五步蛇,但從來沒有人肯相信五步蛇能長到這麽大。
蛇妖沒有下樹,而是順著一條大樹枝遊到了中間的大樟樹上,這下它距離吳章雅更近了,居高臨下,隨時都可以發動致命一擊。
吳章雅最初是想抓它的,這時也有些膽寒了,見我和師父已經撤退,他也開始一步步後退。蛇妖大概也有些畏懼他手上的驅蛇藥,沒有再繼續逼近,身體盤縮起來,頭向後縮盤在中間,做出即將撲擊之勢然後不動了。
一條如此巨大的五步蛇盤踞在樹上,誰敢去砍樹?師父畢竟是老江湖,很快有了主意,對後麵的村民們說:“快回去搬幹柴,有汽油、柴油和桐油都搬來,放火燒死它們!”
“有道理,是蛇都怕火。”吳章雅也退了出來,卻已經汗流夾背,一臉倦容,“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怕的蛇,比對著一個拿槍的土匪還要可怕。”
“因為它成妖了!”師父接口說。
大部分村民都回去拿幹柴和燃油了,還在場的人都躲得遠遠的,我和師父、奶奶、叔叔等人也走到了離大樟樹十多米外,以防止蛇妖暴起傷人。這時我突然看到樹後方山坡上的灌林叢中鑽出一個人,蓬頭垢麵,身穿破爛大棉襖,光著腳飛快地跑下來,向第一棵大樟樹衝去。
這人赫然是村裏的“天才瘋子”,我驚呼一聲:“他要幹什麽?
“唉呀不好!”師父也驚叫起來,“他被長尾(黃鼠狼)控製了,要破壞符陣!”
蛇妖還盤踞在樹上,我不敢過去,隻好望向吳章雅,吳章雅也不敢過去,就這麽稍一遲疑,老瘋子已經把兩張符抓下來,撕碎。
我又氣又怒,我費了那麽多心血,冒著生命的危險才鎮住樹妖,卻被他給毀了,但他本來就瘋瘋癲癲,此時又被妖物控製,又怎能怨他?
根據我的猜測,三棵大樟樹中隻有第一棵多年吸收汙血穢氣,修為突飛猛進,具有了獨立的人格和強大的能力,同時也性情大變。第二棵和第三棵大樟樹雖然有點靈性,卻還沒有形成獨立的心性,但卻被一隻有了氣候的黃鼠狼和一條五步蛇依附樹上吸收了精氣,大樹本身的靈性反而沒有了,所以第一棵大樟樹對黃鼠狼和蛇妖是仇視的。
大樟樹的修為比黃鼠狼和蛇妖高,但它本體不能移動,有些事隻能靠黃鼠狼和蛇妖去做,所以隻能姑息養奸,容許它們留在第二棵和第三棵樹上。黃鼠狼妖和蛇妖需要借樹修煉並接受村民香火,不想離開這兒,有時隻能聽從大樟樹的指揮……這就是它們之間的複雜關係,是敵非友,但卻在同一條船上,所以現在蛇妖和黃鼠狼妖現身來救大樟樹了。
蛇妖虎視眈眈,沒有人敢靠近,隻能眼睜睜看著老瘋子把符紙一張張扯下來撕碎。黃鼠狼妖和蛇妖都不敢直接碰符紙,所以黃鼠狼隻能控製老瘋子來做這個,論魅惑和控製人心智的能力,黃鼠狼並不比狐狸精差多少。
大樟樹又開始動了,而且這一次震動之劇烈遠遠超過了前一次,整棵樹的千萬條樹枝都在晃動,地麵也快速拱起,一條條粗大的樹根有如巨蟒從土中鑽出。從樹身上散發出大量紅霧,風吹不散,有如洪水向四麵八方擴散,四五米外就完全看不見了,同時血腥氣濃重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就像這些紅霧是用鮮血化成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了霧氣中有一個無比巨大的人在掙紮著,似乎要擺脫什麽,一種強大的氣息讓我不得不往後退。
“師父,它是不是要變成人了?”我大聲叫喊,但我自己聽到的聲音卻很小,不知道是樹枝顫動的聲音、泥土破碎的聲音、氣流呼嘯聲,或者是有人在嚎叫,讓我的聲音顯得很微弱和渺小。
“應該不會吧,才一千多年,不可能變成人……”
師父的話像是從天邊傳來,我無法確定是什麽東西影響了我,總之這一刻我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或現象所影響,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螞蟻……也許是天黑下來了吧?因為血霧的遮蔽,光線本來就不亮,這時更加黑暗了,比月圓之夜亮不了多少,天地變色,萬物戰栗,小小的人類當然就顯得很渺小了。
我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和絕望,那種感覺就像天馬上要塌下來了,無論躲到哪裏也沒有用,必定碎身碎骨。我拉著我媽和師父在往後跑,突然就腳軟了,站立不住向前撲倒,還好我媽和師父立即扯住了我,繼續向前跑。
我發現我的雙腿使不上力氣,並且有一種非常恐怖的壓力壓在我的身上,讓我難以喘氣,甚至動一下小指頭都有困難,但是我媽和師父卻沒受到多大影響,一人一邊架著我飛奔。擦,我居然要兩個體弱多病的老人拖著走,這叫我情何以堪啊!
一個樹妖,怎能弄出這驚天動地的變化?我很疑惑,但此時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去想這個了,我被一種強大到了無法形容的力量壓迫著,驚怖到了極點,那是一種出自本能的害怕……
我媽和師父慌不擇路,跑的是離開村子的方向,我就像一條死狗被他們拖著走。天空更黑了,幾乎要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剛才那種可怕的壓力和恐懼卻減輕了幾分,似乎離大樟樹越遠,壓力和恐懼感就越弱,我稍微恢複了力氣,雙腿能邁動了,努力奔跑減輕我媽和師父的重量,速度加快了一些。
跑了一會兒,我突然發現血霧消失了,陰霾也消失了,但天空卻還是一樣的黑,有如一口倒扣的黑鍋。這……這是怎麽回事?
我回頭望去,隻見紫色光芒刺眼之極,一道水桶粗細的紫色閃電從高空中炸閃下來,正好轟在第一棵大樟樹上。同一時間我雙耳轟鳴,全身麻木,腳下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來,我身不由己地飛起,然後倒下,“看”到了無數星星在閃爍。
我不確定過了多久才恢複了意識(估計幾秒鍾),頭還在暈,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我從地上撐起,發現我媽和師父也從地上撐起了身體,他們的嘴巴都在動,但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難道我的耳朵被震聾了?我有些怕,但很快想起受到太強的聲音衝擊會出現暫時失聰現象,未必是真聾。剛才那道閃電……
我站起來往前看,隻看到兩棵大棵樹,第一棵已經不見了,地上有一個大坑,一截焦黑的樹幹斜躺在大坑裏,還在冒著煙火。
我突然明白了,我剛才的恐懼和壓力並不是來自於大樟樹,而是來自天雷,那是我體內的妖狐對天雷的本能畏懼。天雷炸下之前,產生了強大的壓力,令妖物無法逃走,我因為有一個魄是妖魄,所以也受到了影響,連腳都邁不動,幸虧我媽和師父把我拖遠一點,要不然我也有可能受了重大影響。
滿天烏雲快速散開,我看到了烏雲之後有一團淡淡的五彩雲氣,像是一個古裝女子騎在一頭麒麟上,與鳳頭殿內的仙娘有些相似,但隻是一眨眼時間就消散了。
這是我的錯覺,還是神仙顯靈了?是意外打雷擊中了大樹,還是老天爺開眼,譴來雷神擊倒了妖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