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鬆林

蛇腸穀入口外麵也有一大片鬆林,全是兩人合抱的大鬆樹,高聳參天,枝葉蔽日,林內常年難見陽光,幽暗陰森,這種地方通常被稱為黑鬆林。

還沒有走進黑鬆林,我就突然停步了,因為我優秀的視力,看到了鬆林邊緣的一棵大鬆樹上吊著一具幹屍。

“怎麽了?”老林有些緊張地問。

我指給老林看,老林也不由“嗖”地吸了一口冷氣:“刹膩呢,誰跑這裏來上吊?也沒人來收屍。”

恰好有一陣風吹過,幹屍微微晃動著轉了個角度,正麵朝向我們,衣服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皮肉也殘缺不全,被風幹成黑色貼在骨頭上,骨骼也不是很完整,像是被某種猛獸啃過。最可怕的是猙獰的骷髏頭上,黑洞洞的兩個眼睛裏似乎在冒出縷縷白氣。

我胃部一陣陣難受,移開了眼光不敢多看,不料眼光落向鬆林裏麵,我整個人就繃緊了,接著彎下腰,再也忍不住狂嘔起來。

樹林裏麵還有一具屍體,其死狀之殘忍令人發指,相比之下,吊在樹上的幹屍先生真的算得上是溫文爾雅了。

從破碎的花布料和沒有完全腐爛的身軀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具不太老的女屍,一根碗口大小的尖銳木樁,從她下體插入,穿透整個身軀,然後嘴裏透出來,頭以一個可怕的角度向後仰。更讓人惡心的是屍體還在腐爛之中,大團的蛆在湧動,蠅蟲紛飛……我把昨夜吃的東西全吐光了,胃部還是一陣陣抽搐,我沒有勇氣看更仔細,做更多描述,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最惡心、最殘忍的場麵。

極度惡心之後,我極度憤怒,是誰如此變態重口味,做出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據說南京大屠殺之時,曾有過這麽殘忍,甚至更殘忍的場麵,但畢竟我沒有親身經曆,殺人的也是外族禽獸。而現在慘狀就在我眼前,殺人者也不可能是外族禽獸,所以我出奇地憤怒了。

老林大罵,卻一邊罵一邊看,突然說:“這兩具屍體都是死後再挖出來,或者某個地方拖來,掛在這裏嚇人的,不是活人被殺。”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情好受了一些,但是把死人挖出來弄成這樣,也是極不道德的事,受害者的親人要是知道了還不抓狂?

我問:“這麽說裏麵還有土匪?”

“那也不一定,你看那木樁的尖頭,像是人削出來的嗎?再看那一具吊著的,繩子胡亂纏著,也不像是人綁的。”

我強忍惡心看了一眼,果然木樁的尖頭不是削出來的,而是磨尖的,繩子的打結方法也像是一個低智力的小孩所為,雜亂又複雜。

我立即想到了野人:“二師父,會不會是野人幹的?”

老林立即很肯定地搖頭:“絕對不會,很多地方都出現過野人,從來沒有這樣幹的。”

我心中忐忑,也許根本不是什麽母野人,怪物把吳章雅抓走也是為了做出恐怖的樣子陳列在這兒。我沒敢說出來,老林也想到了這一點,望著我的臉色極度難看。

我們進入黑鬆林,又看到了兩具死狀極慘的屍體,不過已經腐爛得隻剩下不完整的骷髏。我終於想到了師父的再三警告,猛鬼山寨名聲遠播,絕不是浪得虛名,還沒有到達入口就如此恐怖了。可是吳章雅被怪物帶進去了,我們又怎能丟下他不管?即使真是九幽地獄也得闖一闖了!

我發現這片鬆林有些不正常,許多鬆樹的位置很整齊有規率,是刻意栽種出來的。一些古鬆樹身上有人采集鬆脂油留下的痕跡,但都是十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留下的古跡。由於林中常年不見陽光,陰森而潮濕,苔痕斑駁,腐葉厚積,冷森森讓人覺得全身不自在。

一向膽大包天的老林這時顯得特別緊張,縮頭縮腦,腳步遲疑。我催促道:“二師父,快點走啊!”

老林幹脆停了下來:“這片鬼鬆林會迷路,你師父說這裏有陣法,你認不認得?”

我也知道這片鬆林必定是某種陣法,但身在其中,沒有看到全貌是不太可能認出來的。我掃視前方,發現有兩棵鬆樹被砍倒,已經腐爛得隻剩下樹心,再往更遠的地方看,也有一點空隙,心中一動:“不用擔心,這個陣已經被人破了,雖然還是容易迷失方向,但不會產生幻覺。”

我們小心翼翼往前走,果然許多關鍵位置都被人砍去幾棵樹,陣法已經被破了,但因為組成陣法的鬆樹林本身就很複雜,七拐八彎還是讓人暈頭轉向。地麵經常可以見到一些骷髏,但都已經嚴重風化,一碰就碎。

老林緊張地說:“大概十八年前我聽說了這裏有土匪,特地來看看,就是在這片鬆林裏迷了路,被人敲暈了送到外麵,看來我還是比較幸運的,要不然現在也躺在這裏了。”

我有些疑惑:“會是誰破了這裏的陣法?看起來有很多年了,也許山寨裏麵的人是被人強攻進去殺死的。”

“反正現在沒人了,有也是鬼……”

老林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明顯感應到了陰氣波動,於是急忙掏出一張辟邪類的道符遞給老林:“小心不要離我太遠,陰氣轉盛了。”

老林急忙把道符按在胸前,背靠一棵大樹。他是一個凶悍的人,殺氣極重,普通的鬼怪邪物根本不敢近身,但是這裏的鬼不同於別的地方,不由得他不怕。

這時我突然心中一跳,妖狐向我傳達了一個信息:這裏很危險,快離開!

妖狐從來沒有怕過誰,即使麵對千年樟樹妖時,它也顯得不屑,但此刻它居然也感到害怕了!

我很為難,我也知道繼續向前很危險,但問題是吳章雅已經被抓到裏麵去了,我們不可能丟下他不管。

不過片刻之間,鬆林內就被陰霧所籠罩,這霧不同於昨夜的霧,沒有那麽潮濕,卻特別陰寒,風吹不散,令人感覺壓抑、煩躁、極度不安。

“這是陰氣凝結成的陰霧,會讓人心緒不寧甚至產生幻覺,陰氣居然能變成實質的濃霧,非同小可……二師父,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好,你帶路。”老林難得地不逞強,陰霧籠罩之下能見度很低,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

陰霧對我的影響不是很明顯,我還能分辯方向,視線可以看到十米之外,就在我準備往回走時,我又感應到了有人或動物在盯著我。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比有人在背後拉滿了弓,箭頭對準了你,雖然沒看到也能感覺到殺機和不安。我感知力很強,別人隻要在後麵凝聚眼光看我,我就能感應到。

我緩緩轉頭,凝神注目,運集靈氣把感知能力提升到極限,但依舊什麽都沒有看到,倒是另一個方向傳來深重的腳步聲,一種陰邪腐臭的氣息有如怒濤澎湃而來。

這種氣息,我似乎在哪裏遇見過……

“有人!”老林也聽到了腳步聲,端起火銃拉起了扣機。如今子彈很難弄到,這次出門也不是為了打獵,所以他帶的是裝填火藥的火銃,裏麵裝填的是三顆軸承鋼珠,短距離內殺傷力還是頗強的。

隨著快速沉重的腳步聲,陰霧中衝出了一個人影,他邁步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所以落地腳步聲極重。待更近幾步,可以看到他的衣服破碎淩亂,骨瘦如柴,白發白須,應該是個老人,但是眼睛卻是碧綠色的,嘴裏兩對獠牙突出唇外……

“僵屍!”我驚叫一聲,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僵屍,與我想像中有很大不同,它的關節是可以轉彎的,眼睛也不是師父所說的紅色,身上也沒有白毛,但從它的獠牙我確定了它是僵屍!

老林也有一些慌了手腳,距離僵屍還有十米左右,他甚至沒有看清楚就扣動了扳機,“轟”的一聲巨響,我被嚇了一跳,僵屍也猛地停步搖晃了一下。

有兩粒鋼珠打中了僵屍,它身上出現圓形小洞並冒出了一些黑煙,但看樣子對它的傷害極其有限。這時我認出來了,眼前這個就是失蹤了近三年、我鄰居徐鑒茂的僵屍父親,頭發和胡須更長了,還有它身上那股陰邪腐臭的氣息也是我所熟悉的,現在更強大了!

“吼……”

老僵屍仰頭發出一聲長嘯,同時它身上快速長出許多綠色細毛來,眨眼之間就有寸許長。看樣子老林這一槍不僅沒有重創它,反而激怒了它,更糟糕的是它不是衝著老林發飆,而是朝著我的。

我根本沒有想過會在這裏遇上僵屍,所以毫無準備,而且這個僵屍與師父說過的僵屍明顯不同,眼睛是綠色的能轉動,嘴巴能吼叫,可能還有思考能力會認得我……擦,這還是僵屍嗎?

老僵屍卻像是跟我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飛奔向我衝來,一爪抓向我麵門,尖銳的爪子有寸許長,黑中透綠,腐臭氣息撲鼻。

我往左側急跳,桃木劍狠狠砍向它的手臂,“呯”的一聲,桃木劍彈起,我手掌發麻,這一劍竟然像是砍在大樹上!

老僵屍的手臂上冒起了一股黑煙,綠毛焦卷,被桃木劍砍中的地方有焦灼的痕跡,但並沒有傷口。我大吃一驚,師父說這柄桃木劍是曾師祖用千年桃木製作的,內鑲斬妖邪符文,溫養了五十年,威力極大,卻連它的皮都沒有砍破,到底是這柄桃木劍不行,還是它太強大了?

我猛然想到,當年剛詐屍時,人們用鏡子、糯米、墨鬥線之類都製不住它,那時它就不是普通的僵屍,躲在猛鬼山寨近三年,隻怕它更強大了好幾倍,今天遇到紮手的家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