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恍然大悟，馬上退下去，走出小區，到街上去找旅館。先住下來，晚上再來找他。今晚就在附近找個旅館住一夜吧。她不敢走遠，怕迷失方向。在附近走來走去，尋找最便宜的旅館。這個人在電話裏的態度，讓她再也不敢把自己當作富家女孩了，要象以前一樣，節約開銷，以備不測。但走得腿都酸了，她都沒有找到幾十元一夜的旅館。市區與郊區就是不一樣。實在沒有辦法，她隻好化一百元錢，住進了一家中等檔次的招待所。

在客房裏悶悶不樂地呆到七點多鍾，莉莉到街上吃了一碗四元錢的荷包蛋麵，才朝這個小區走來。她目不斜視地走進小區，保安大概以為她是這裏的住戶，沒有叫住她問。

來到樓下，見防盜門關著，莉莉又犯了傻。不能按室號，按了，你怎麽講？還是等有人進出時混進去。她就轉在門前，等待著機會。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對小夫妻從外麵回來，開門進去。她趕緊上前，跟在他們屁股後麵混了進去。

上到十八樓，她躡手躡腳走到1806室門前一看，裏麵亮著燈光，心再次急跳起來。

她隱在門邊，壓製著心跳，等喘氣正常了，才舉手按門鈴。出來開門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漂亮的狐媚臉，白領氣質，一頭棕色的直發使她顯得十分洋氣。

“你找誰？”女人打量著她問。

莉莉猶豫了一下，聲音有些發堵地說：“我找，劉美林。”

“哦？你是？”女人疑惑地盯著她，敏感地皺起了眉頭。

莉莉謹慎地抿著嘴巴，不吱聲。不能太唐突，要見機行事。

女人掉頭衝客廳裏喊：“美林，有個小姑娘找儂。”回頭指指鞋箱裏的一雙女式拖鞋說，“換雙拖鞋，進來吧。”

莉莉小心翼翼地走進門，站在玄觀處，沒來得及換拖鞋，就呆住了。這是一個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豪華型特大套，裏麵的裝飾和家具就象電視看到過的五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他們這麽有錢啊。她簡直有種醜小鴨走進大宮殿的感覺，嚇得都不敢往裏走了。

“誰呀？”劉美林大大咧咧地走過來。可他剛轉過玄觀，就一愣，然後仿佛見到了鬼一樣呆住，臉色頓變，嘴張在那裏，卻說不出話來。

莉莉也驚呆了。這個人真的好象我啊，她心裏驚呼道，怎麽這樣象啊？畫也畫不到這麽象的。你瞧，長方的臉型，直挺的鼻子，又濃又直的眉毛，不大不小的嘴巴，圓潤的下巴，還有細長的身材，哪一點不象啊？可他年紀大了，至少也有五十多歲了吧。跟那個女人是一對老夫少妻吧？也許，她是他的小老婆，或者叫什麽？二奶，對，跟周寶昌養的小女人一樣。否則，年齡怎麽相差這麽大？

這時，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從書房裏走出來，看著他們說：“爸爸，她是誰呀？”

劉美林一驚，沒有回答女兒的問題，而是掉頭去看沙發上的妻子，故意大聲說：“哦，她是我公司裏一個職工的女兒，她爸生病了，想問我來要醫藥費。”

然後轉回頭，不無尷尬地對她說，“你先回去吧，我會處理的。”迫不及待地做出一副讓她走的姿勢。

這人真差勁！莉莉看著他這副六親不認的腔調，胸中鬱積的怒氣不可遏製地膨脹起來，愣愣地盯著他，衝動地說：“不是的，我是……”

“你，先回去，有事，到我辦公室裏去說。”劉美林慌起來，恨不得把她推出門去。

這個舉動引起了那個女人的懷疑。她重新走過來，對劉美林說：“你怎麽這樣對待人家哪？她爸病了，你應該去關心一下才對啊。現在不是說關注民生嗎？老板也要有點愛心，才能增強企業的凝聚力。”

劉美林更加慌張，氣咻咻地對莉莉說：“你還愣著幹什麽？叫你先回去，有事打我電話，好不好？我會安排的，聽到沒有？”

可莉莉沒有聽懂他的話外音，以為這是在驅趕她，便惱羞成怒地說：“不，我不走，我就是要說。”

“儂讓伊說嘛，”女人顯然還沒有發現他們的秘密，善意地說，“特個小姑娘，儂姓啥？來，換了拖鞋進來說。”

劉美林卻有些氣急敗壞地對莉莉說：“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莉莉一聽，更加來氣，不顧一切地掉頭對那個女人說：“我是，他的女兒——”

如一聲晴天霹靂，家裏所有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連裏麵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也聞聲奔了出來。

“啊？”大男孩第一個驚叫起來，“爸爸怎麽又冒出來一個女兒啊？”

小女孩第二個說話：“爸爸，她是哪家人家的姐姐呀，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那個女人臉色煞白地看著他們，還沒有從驚恐狀態中反映過來。劉美林卻還試圖遮掩，黑著臉對女人說：“她這是，胡說。”然後轉過臉，有些猙獰地衝莉莉說：“你再在這裏胡纏蠻攪，我可……”

“我胡說？哼，”莉莉氣不打一處來，一不做二不休地說，“你看看，我象不象你？我是馬玉英的女兒，我媽媽，那時是你服裝廠的工人，你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不敢承認？”

女人這才對比性地看看劉美林，又看看她，突然尖叫起來：“啊？真的長得很象啊。劉美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說清楚。那時，你明明有孩子，卻騙我說是歸你前妻的。結婚後，他卻突然來了，來了就來了，我不跟你計較。現在，又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一個女兒。你到底在外麵，還有多少個孩子？啊？”

女人說說，眼睛一紅，竟然哭了起來，“這還象個家嗎？簡直就是一個收容所。這日子，還怎麽過啊？”

劉美林的臉越發黑了，手也難堪得有些發抖，惱羞成怒地對莉莉吼：“你，還不快走？不要破壞人家的家庭，好不好？”

莉莉倔強地立在門口不走，嘴裏嘟噥說：“到底誰破壞人家的家庭？是你！哼，還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