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爭權

訂婚之前,陳慎思的父親陳廣生代表陳家長輩,攜著長子陳慎獨和女兒來到沈家正式拜訪,商議訂婚儀式事宜。

平靜得如同一灘死水的沈宅立時熱鬧非凡,沈行知和蔣丹怡做出和睦夫妻的樣子,共同迎客,沈沐風和沈乘風看上去兄友弟恭,許藍懷孕,備受關注,陳家一家人言笑晏晏,來往的傭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氣氛看上去簡直好極了。

在場諸人各有各的考量,歡喜得最純粹的隻有陳慎思一人。沈乘風英俊活潑又風趣,對她溫情脈脈,嫁給他,她心滿意足。女人家總有些小小的虛榮心,她從小被寵慣了,希望在沈家也得到萬般寵愛,蔣丹怡滿足了她這點小心思——很明顯,她對自己的看重,遠勝於懷著孕的許藍。

蔣丹怡拿出了給兒媳的見麵禮,一開盒蓋,翠色逼人的祖母綠耳墜映入眼簾,仿佛雨後樹林的濃綠凝結的精粹,讓人憑空感到一絲濕潤清爽的涼意。

見慣了珍寶的陳廣生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笑道:“這禮太重了。”

蔣丹怡拾起一枚耳墜,放在陳慎思耳垂下比了比,說:“這是哪兒的話。思思這麽好,再貴重的珠寶也配得起。哎,不錯,思思這皮膚配上祖母綠,簡直嬌嫩得像能掐出水似的,漂亮。”

沈乘風攬著陳慎思的肩膀,眉開眼笑:“我的思思,當然是最漂亮的。”

陳慎思臉一紅,推開他道:“胡說八道。”

陳慎獨目光掠過許藍的臉,在她耳下微微一停頓,道:“這對耳墜和沈太太戴的這一對是同款的。”

蔣丹怡笑說:“當然得同款,給兒媳婦的見麵禮,總不能厚此薄彼吧。藍藍的名字裏有個‘藍’字,所以給她了藍寶石。”

這對星光藍寶石晶體透明度不高,成色普通,價值和陳慎思的祖母綠不可同日而語,在富貴錦繡堆裏長大的陳家人怎麽會看不出來?

許藍對珠寶並不了解,也不甚在意,得到這對耳墜之後就隨意放在珠寶盒中。早上她起得稍微晚了點,梳妝打扮的時間不多。她穿了一件藍色長裙,順手拿了藍色珠寶搭配,恰好選到了這一對耳墜。

她今日才知道見麵禮的玄機,被明著輕視,又不得發作,心裏自然憋了一股氣。蔣丹怡察覺到她目光中壓抑的怒火,隻覺得痛快無比。

沈沐風倒了一杯溫水給她:“藍藍,渴不渴?”

她看向他,讀出他目光中的溫柔安慰之意,接過水杯的時候她順勢輕輕碰了碰他指尖,示意他放心。

蔣丹怡的好惡,她沒必要在意,自然談不上屈辱和傷心,心中不快須臾煙消雲散。許藍很快恢複了溫婉平和的模樣,蔣丹怡眉毛不由得跳了跳,暗自腹誹她善於偽裝,轉頭和藹的拉著陳慎思的手問東問西,又讓傭人端上陳慎思喜愛的小點心。

她的偏心顯而易見,但許藍根本不受影響,平靜溫婉的同人攀談,仔細傾聽別人的談話。她的從容不迫,將蔣丹怡襯得有些可笑,反而讓陳家的人對她的評價高了不少。

蔣丹怡終於在午飯前察覺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損人不利己行為,隻得咬著牙停下來,因此這頓午飯除了她,眾人都吃得很愉快。

須臾飯畢,沈行知道:“藍藍要保證休息,去睡個午覺吧。沐風,你送她去你的房間。”

沈沐風依言攜著許藍去了他的房間,關上門,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他把她擁入懷中,取下那對耳墜,用力往桌上一擲,道:“委屈你了,藍藍。回去我給你買更好的。”

許藍搖搖頭:“我對珠寶興趣不大,再說,她送我什麽是她的自由,我無所謂。”說著她微微一笑,“她這樣明顯的區別對待,隻會讓人瞧不上她的做派。今天丟臉的人不是我,是她。”

沈沐風扶著她上床躺好,把手按在她小腿上,問:“腿酸不酸?”

許藍忍不住笑了:“肚子都沒鼓起來,離腿部浮腫還早呢,你瞎擔心個什麽勁?”

“我不擔心你,還擔心誰?”

許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揚揚眉,說:“我哪兒用得著你擔心?好了,你沒看見她今天都沒敢直接挑我的刺嗎?我不是受氣的人。倒是你,好好想想你弟弟的事。你看陳家父子那鄭重其事的樣子,鐵定會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幫他爭取利益。也許今天他們就會讓爸做個表態,你趕緊過去聽著,別讓老人家一個人支撐。”

沈沐風吻住她的唇,留戀好一會兒才放開,溫言道:“那你好好睡覺,我去爸那裏看看。”

如他倆所料,陳廣生父子和沈行知正坐在花房裏商談沈乘風的事。奇花環繞著老樹根雕的茶桌,桌上擺著宜興紫砂的茶具,茶杯裏是上等的凍頂烏龍,看上去一派閑適,茶香嫋嫋之中,卻隱約帶著一股難言的緊張氣氛。

沈沐風緩步走來,含笑問好,然後在沈行知身邊坐了下來。沈行知眉眼稍稍舒展了一些,道:“沐風,乘風即將畢業,離成家也不會太遠了,必須要讓他好好曆練曆練,不能再在公司閑職上混日子。要不然,他哪兒配得上思思這樣的姑娘?”

沈沐風微笑:“這個自然。”

陳廣生道:“乘風是個聰明的人,就是少了些磨礪。沐風,我知道,禦景一步步發展壯大,都有你的心血在裏麵,有些事交給他人,難免會有些不舍。”

沈沐風抿了一口極為濃釅的功夫茶,苦意從舌尖蔓延至喉頭,神思被刺激得更加清明。他看著陳廣生父子,緩緩的露出一個笑:“陳叔說的哪裏話?禦景做得越大,我越希望有個值得信賴的膀臂在身邊替我分擔一些責任。我再不知輕重,也明白自己是個凡人,不可能萬事都抓在手心。我已經將手上不少的生意分給信得過的人管理,連外人我都能放權,何況乘風這個親弟弟?他如果能幫上我的忙,自然再好不過,不舍這種想法,我是萬萬沒有的。”

陳廣生被他不輕不重的噎了一下,道:“思思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兒,我隻想她過得好,有個更加成熟的依靠。乘風就是年輕了一點,我就是擔心他不夠成熟,心性跳脫,無法承擔家庭的責任。說這些話,是我冒昧。但既然要成一家人了,說話拐彎抹角就是見外,希望沈董勿怪。”

沈行知道:“我也是當父親的人,能理解陳總的愛女之心。我身體不好,前些年時常在療養院休養,對乘風難免疏於管教,內人又心疼兒子,說到底,都是我們這當父母的管教不周,讓你們也跟著擔心。”

幾人又開始感歎,抒發了一會兒感情,終於把事情引到正事上——到底給沈乘風安排個什麽職位。

沈沐風把早就商議好的方案拋了出來:“乘風對公司的運作不熟悉,立刻擔任要職的話,一是不能服眾,二是無法做出正確的決策。”他凝視著陳慎獨的眼睛,道,“就算有人指點,他萬一想不通關竅,不接受意見怎麽辦?而且不是他親自決策,傳出去,人人都會說他隻會靠軍師出謀劃策,本人一事無成,對他的名聲不好,而且很容易打擊他的自信心。”

陳慎獨抿緊了嘴,皮笑肉不笑的說:“的確。那你認為,他擔任什麽職位的好?”

沈沐風道:“行政部經理的助理。”

陳廣生皺起眉毛:“去行政部門?”這離實權實在是遠了些。

沈沐風微笑:“隻是暫時的。行政部看上去隻是管些瑣碎事,但是,整個公司所有部門的事都有涉及,對公司的運作方式和規章製度最為熟悉,乘風能更快的熟悉禦景,等他對經營管理有了概念,我再給他調職,進更加機要的部門。這樣的話,他資曆有了,別人不會說閑話,他懂得如何辦事和決策,也能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陳廣生依然從容,陳慎獨畢竟年輕些,臉色有些難看。

沈乘風能否奮發,能否學到真本事不是他們關心的。他們隻想把沈乘風當成一道橋梁,通過他,參與禦景的運作,慢慢的從他手上獲取股權,正式成為大股東之一。

這個扶不起的阿鬥,他們根本瞧不上,陳慎思年輕不懂事,讓她好好享受一下愛情也無妨。陳家人個個精明,等她再大一些,也許自己就會踹掉這個男人。就算離婚又怎樣?陳家的女兒,有的是人追捧。

幾人討論再三,沈沐風也沒有鬆口,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擺出來。最終陳家父子不得不讓步,決定回去改一改計劃,徐徐圖之。

許藍睡了二十多分鍾就醒了。她走出臥室,傭人立刻給她端了甜湯,低聲告訴她沈家陳家的人各自在哪裏。

她沒興趣摻和,也擔心自己貿然去花房,會擾亂沈沐風的步調。她也不想去後麵露台見蔣丹怡和陳慎思,便徑直走向花園,選了幾樣新鮮的花,請園丁替她拿些花種回去試著栽培。

她正詢問栽種技巧,身後忽然傳來陳慎思的聲音:“嫂子,懷孕得好好休養,如果勞動強度太大,影響了這個寶貝胎兒怎麽辦呢?”

許藍回頭,陳慎思正揚著臉對她笑,神情依然帶著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