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句話就說到了重點，林湘半含羞地低了頭，“爸，他其實……其實挺好的……”

林同靖歎了口氣，用力一下拍在了床沿上，“我這是造了什麽孽！”

許頤君一聽這話，臉色嚴肅起來，“湘湘，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那沈皓禎害了你妹妹還不夠，難不成還想害我們家的另一個女兒？”

林湘連忙搖頭，“不是的，媽，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其實……其實是我單戀他，從妹妹去了以後，皓禎一直都對她念念不忘，我心裏也……也很受感動……”

許頤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就這麽沒了，眼淚又止不住的往外湧。

林湘握住了她的手，“媽，我知道這樣說很不好，皓禎以前真的對妹妹很好，我都看在眼裏呢。他做事業也非常拚，很有衝勁，像他這樣的男生，現在真的已經很少了。而且媽，現在他已經很有錢了，已經是海城首富了……”

她可憐楚楚的，“咱們家沒有兄弟，女婿就是半個兒，皓禎家裏剛好又沒有父母。以後你們年紀大了，照應起來不是很方便嘛！

媽，其實你們這麽想，妹妹已經沒了，沈皓禎雖然嘴上說會把你們當成他自己的爸媽，可要是以後年頭久了，他又另外娶了別人，他太太怎麽可能會允許他繼續照顧前女友的爸媽？

如果是我跟他在一起了，那大家就依然是一家人，我又不會介意他懷念妹妹，我們家才是一個完整的家……”

林同靖臉色嚴肅地問道：“那沈皓禎自己知道你的意思嗎，他又是什麽意思？”

林湘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他不知道！他現在心裏一心隻有妹妹，但要是爸媽做主的話，也許他會答應的……”

她一邊說，又一邊開始抹眼淚，“其實妹妹一直也很喜歡他，她也很後悔，沒想到一時的衝動，就這麽鑄成了大錯。妹妹一定會希望皓禎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可如果以後他娶了別人，妹妹的在天之靈，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許頤君聞言，一聲接一聲長長地歎氣。

她從床頭拿過了自己的手機，看著手機空白的屏幕，又開始抹起了眼淚。

“我這個手機號碼，十年都沒有換過了，總想著有一天，疏影自己想通了，會給我們打電話的……

我們不許她和姓沈的在一起，還不是為了她好麽，她要真堅持非得要嫁到沈家去，我們又怎麽會真的不同意……可她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倔，這麽多年來，始終都不肯打個電話回家？”

林湘低著頭，沒有人看到她嘴角的一抹冷笑。

其實林疏影跟家裏人鬧翻的時候，她自己也隻是一時賭氣而已。過了沒幾天，她就已經不生氣了，開始想爸爸媽媽。

隻是鬧起來的時候，因為惹得林同靖發了很大的脾氣，所以林疏影一時不敢直接打電話回家，她就跟林湘商量主意，讓姐姐先去試探一下爸爸的意思。

林湘給家裏打過了電話，故意說爸爸非常生氣，恐怕現在還在氣頭上，說不會認她這個女兒，讓她先不要打電話回去。

家裏那邊，這老兩口其實也早就鬆了口，林湘每次打電話回去，他們都要問問林疏影還好不好，讓她跟林疏影說，不生她氣了，讓她有時間就打電話回家。

可是都被林湘給攔截下了。

她一直對林疏影說的是，爸媽依然很生氣，就當沒有生過這個女兒。

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下去，時間久了，林疏影心裏漸漸失望，想著等她和沈皓禎穩定些了，結了婚再回家去看望父母，所以這幾年來一直都沒有再給家裏打電話。

許頤君拿著手機哭的時候，林湘連連安慰她，“媽，既然妹妹都已經不在了，這個特意保留的號碼也不可能再響，就別留著了，免得自己看見了，徒增傷感。要不，這張手機卡我替媽保存吧！”

許頤君看著那永遠不會再響的手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遞給了林湘。

林湘把裏麵那張特意保留的手機卡給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用紙巾給包起來，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

這時候沈皓禎已經回來了，手裏提著大包小包吃的東西，低著頭，整齊地擺在了桌子上。

林同靖看見他買的幾乎都是他們老兩口愛吃的東西，眉心微跳，眼中閃過一絲不太明顯的驚愕。

許頤君完全沒有胃口吃東西，雖然一桌子都是她平時喜歡的食物，可是痛失愛女，讓她覺得這世間任何的美味佳肴從此都失去了滋味。

她抬起頭來，眼裏的哀傷使她原本保養得宜的臉在很短的時間內已經失去了光彩，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一樣。

她動了動嘴唇，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才擠出了一點破碎而顫抖的聲音，“她現在……在哪兒，葬在何處？”

沈皓禎的目光空洞，看著被風微微拂動的窗簾，窗簾上印著的紅色醫院字樣，刺痛了他的雙目。

在那個初春的下午，他處於林家父母的注視下，每一秒鍾，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而他卻不得不向他們交代，親自持那一柄利刃，一個一個字地割開他心裏最痛的傷疤，剖出自己最沉痛的懺悔，鮮血淋漓地擺在自己的眼前。

“在我家裏。”

許頤君一聽，又哭了起來，“你為什麽不讓她安生，連墓地都不讓她去睡，要把她留在家裏！我可憐的女兒，到底是造了什麽樣的孽啊！”

沈皓禎的聲音很低，一個一個字清晰地敲擊在他自己的心上。

“我怕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墓園裏會害怕，會冷。”

她的寶貝女兒，小時候膽子特別小，會怕黑啊，可她現在，卻隻能待在那漆黑的骨灰盒裏，再也見不到光明。

“我要去見她，你讓我去見我的女兒，我可憐的女兒啊……”

“好。”

沈皓禎想了想，又拿出手機來，給程曉霧發了條信息，“我等會要帶林家人到皓梅居去，你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回避。”

等看到對方“已讀”的提示後，才鬆了一口氣，收起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