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桐遠遠地看著他,一直看他往墓園裏走了,心裏越發覺得奇怪。

今天是林疏影的葬禮,夏家也派了代表去參加,現場的情況,她基本上已經知道了。

林疏影的葬地在這裏,她也知道。

看盛清宣往上走的方向,好像正是林疏影的目的所在。

這就奇怪了,林疏影先前隻不過是一個整形醫生,即使後來嫁給了紀鬆明,在海城也算是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她從來都沒有參與過什麽重要的活動,就跟不存在似的,跟盛清宣也沒有什麽交集。

就算是有,他難道不應該是直接去參加她的葬禮或者說是婚禮嗎,為什麽要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一個人到這裏來看她?

而且,還帶著這麽大的一束茉莉花。

她清楚地記得,茉莉是程曉霧最愛的花。

上一次在盛清宣的臥室裏,她也看到了許多盆茉莉花,當時她把那些花全部都給扔出去了。

程曉霧現在可好好的在劇組裏拍戲呢,怎麽現在盛清宣忽然抱著一大束茉莉花,跑到這裏來給林疏影上墳?

因為墓園裏的人實在太少,她要是貿然下車的話,目標有點太大,容易被盛清宣發現。

她於是並沒有跟著下車,隻在車裏追隨著盛清宣的背影,跟著他往前走。

骨灰盒剛剛被埋進去不久,他們還小心翼翼地在上麵放置了一塊草皮,好讓墓地看起來不要那麽荒涼和慘淡。

墓碑上有新刻下的字,以紅漆書寫,“吾妻林疏影之墓”,每一個字都是沈皓禎親手所寫。

盛清宣看著那一行字,嘴角露出了一個淒涼的笑容。

曉霧啊,委屈你了,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這裏,連一塊屬於你的墓碑都不能有。

可是,如果你活著,你一定也會讚同我這麽做吧,你那麽善良,那麽美好……

因為剛剛舉行過一場骨灰的婚禮,所以墓前的擺放著許多的鮮花,也有很多鮮花編織成了花圈,堆滿了墓前。

花都開得很好,大片的紅玫瑰開成海,真如結婚一般。那塊曾經蓋在骨灰盒上麵的白色新娘頭紗,也被取下來壓在了墓前。

盛清宣把墓碑正前方的一些花給拿開了。

他在墓碑前跪了下來,完全不顧潮濕的地麵沾濕了他的褲腿,然後把懷裏的一大束茉莉花擺了墓前。

總要,給他的茉莉留上那麽一席之地。

從囚車墜江的那件事以後,他幾乎還沒有真正的,好好陪過她。她的骨灰一直都放在沈皓禎那裏,沒有機會去看望,更無法祭拜。

現在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盛清宣跪在她墓前的時候,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在墓園裏待了很久,而雨也越下越大,把他的頭發和身上幾乎全都給濕透了,眼看著風雨如斯,隻得先離開了。

等他走了,夏思桐才撐著一把小傘,從車裏下來,然後往墓園的頂上走去。

剛才盛清宣待過的地方,果然就是那個新埋進去的,林疏影的墓。而他帶上去的那一束茉莉,正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墓前就更是明證。

夏思桐獨自從墓園裏回來的時候,盛清宣早已經離開了。

她於是往盛家去,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盛清宣不知道她今天下午跟著了,見她過來,便招呼道:“你來得正好,家裏剛準備好晚飯,還沒有吃呢,過來一起吃吧。”

夏思桐打量著他。

他態度依然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不夠熱情,但也沒有十分冷淡。

她心裏很清楚,對於盛清宣來說,既然娶不了自己喜歡的人,那麽到底是她還是別人,其實沒什麽分別。

既然答應了要和她結婚,他表麵上也就保持著上流社會特有的客氣和溫和。

這種不帶什麽感情的溫和,使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酸意。

她早就喜歡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了,喜歡他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羨慕程曉霧得到的愛情那麽那麽多,羨慕他對程曉霧如此用心。

如今終於如願成了他的未婚妻,可她並沒有得到程曉霧那麽多的愛,甚至連她得到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這讓她始終都意難平。

夏思桐於是試探著說道:“清宣哥哥,我今天下午本來到公司去看看你的,可是陳理說你不在……”

盛清宣的表情毫無波瀾,淡淡應道:“是啊,下午我有些不舒服,提前下班了,早點回家來休息了一會兒。”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撒謊的樣子,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風輕雲淡的。

如果不是她親自跟在他後麵,大概根本就不會想到,他是在撒謊騙著她。

她在家的時候是那麽任性的一個嬌小姐,在盛清宣麵前已經那麽遷就他了,可他為什麽就不能多給她一點感情?

她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起來。

“清宣哥哥,你眼睛是怎麽了,怎麽有點紅?”

盛清宣依然麵不改色地與她周旋,“哦,沒什麽,剛才在外麵的時候進了沙子,有點不舒服就多揉了幾下。”

他似乎不想跟她繼續解釋下去,直接跳過了話題,“吃飯吧,方管家已經招呼咱們有一會了,再不去就涼了。”

他這平淡的語氣,毫無營養的解釋,都讓夏思桐心裏更覺得堵得慌。

她忽然提高了聲音,“我到底哪一點不如程曉霧,為什麽你每天心裏都想著她,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盛清宣似乎對於她的憤怒,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而且應對自如。

他語氣依然平淡無波,“沒有,你心思太敏感了。我跟程曉霧已經分手,我的手機和電腦都可以給你檢查,我沒有再跟她聯係過,未來也會按照之前的承諾跟你結婚。隻是最近工作比較忙,所以疏忽了你,很抱歉。”

她的酸意和憤怒,在他毫無感情的溫和語氣下,忽然失去了宣泄的出口。

不管她再說什麽,他都會給她扣上一個“心思太敏感”的帽子,把她給牢牢地壓在這座雷鋒塔下,所有的家人長輩都會覺得是她的不對。

夏思桐安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終於小聲地說道:“清宣哥哥,我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