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男人的詢問,林微雲一臉愕然。
她甚至不敢對上他的視線,總覺得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壓迫感。
“我……”她一時語塞,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就在這時,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
一個電話拯救了她。
“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眼見她神色五彩斑斕變化,溫庭深倒也不再多說,風輕雲淡點了點頭。
電話是孟其姝打來的,林微雲從支架上取下手機,起身走到船頭。
此時雨已停,外麵空氣清新宜人,遠看就似走進了一幅水墨畫中,水麵清澈可人,碧波**漾。
然而電話接通的一瞬間,那邊便傳來孟其姝不淡定的聲音:“你們同居了!?”
林微雲知道她說的你們,指的是誰。
“沒,你別瞎說!”
這話說得她有點兒心虛,下意識回眸往船艙看了一眼。
男人正在泡一壺新茶。
修長冷白的手指,捏住茶盒,往玻璃茶壺裏倒了些許,又慢悠悠倒入滾燙的白開水。
西湖的龍井,清高香鬱、形美幹淨,如同這張隱藏在晦暗不明光線下的俊臉,讓人移不開目光,視線隨著手肘輕抬,手背處線條流暢的肌肉處,顯露出明顯的青筋,蔓延至手臂。
這男人的手啊,就跟他那雙長腿一樣絕!
林微雲下意識就想起了早上的光景,臉頰微燙。
耳邊傳來電話裏孟其姝的調侃:“妹妹別害羞,如此絕色的男人,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下!到時候那五弦琵琶不也是你囊中之物?你要是沒有招兒,姐姐過兩天就過去親自給你支招!”
林微雲:“我謝謝你啊!”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可具體是什麽,又說不上來。
就總覺得,這男人好像看透了她所有舉動,靜靜看著她,偏偏又不說破。
等林微雲掛了電話回到船艙,溫庭深不知道從哪裏又拿出了筆記本電腦,正忙著工作
,一臉的嚴肅高冷。
船也調了個頭,準備往回走。
她想轉移剛剛的話題,便故作神秘問:“您知道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誰嗎?”
林微雲自認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溫柔地跟一個男人說話。
但男人眼皮都未抬,鼻翼發出一個淡淡的輕聲,表示聽到了,卻不想猜。
林微雲臉上的笑容勉強掛著,又問他:“您還記得,三年前在九州國立博物館,跟那個日本解說員爭論的小姐姐嗎?就是穿馬麵裙漢服的那個。”
溫庭深默不作聲點了點頭,顯得興致缺缺。
林微雲繼續觀察他臉色:“這些年,我們一直有聯係,常常說起那件事,還有您……”
溫庭深不為所動,他作為事件的主人公之一,被提起也不足為怪。
“說起來,當年要不是您拿出一把五弦琵琶,我們也沒那麽容易打臉回去!”
林微雲故作不經意提起五弦琵琶,男人卻依舊沒有抬頭,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態度。
這不禁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一腔熱情也瞬間偃旗息鼓了。
明明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回去就不對勁了呢!
誰說女人心海底針來著,忒麽男人的臉,也是說變就變好不好!
自討沒趣,林微雲也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轉過身支著下巴趴在欄杆上,望著兩岸紫藤花開,豔麗的風景倒映在一波湖綠中,微風拂麵,吹來絲絲花香。
還是大自然的風景更加美麗,男人果然隻會影響女人的心情!
林微雲情不自禁閉眼享受片刻,隻覺得所有煩惱和憂愁,都像煙雲一樣消散了。
再睜眼,船隻已經搖過了張氏故居,林微雲回頭問:“阿爺不回去嗎?”
男人始終盯著電腦,淡聲回:“嗯。”
剛陳叔打來電話告知,老爺子這一時半會兒還沒談盡興,大概是被留著吃午飯了。
林微雲伸出手,劃了一下水波。
暗暗吐槽,這男人的態度,簡直比這一江春水還要寒心。
然而下一秒,孟其姝發來信息支招。
靜女其姝:【要不你彈個曲兒勾引勾引他?我不信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了你琵琶精的魅力!】
林微雲:【彈曲怎麽勾引?】
曲子是用來欣賞的,可不是用來諂媚的!
孟其姝恨鐵不成鋼:【彈首示愛的曲子會不會?】
林微雲:【……】
林微雲咬了咬唇,聽老爺子說過,他這個外孫雖然不擅長樂器,卻十分懂音律。
然而她彈琵琶十幾年,從來沒用這個去討好誰,更別說去色.誘一個男人了。
而且就目前所看,這位懷景先生完全就是個大冰塊,哪怕他們有三年前的那場異國緣分,哪怕有吳老爺子給她撐腰,他也沒有給她半分好臉色。
然而……誰讓他手裏有一把能令她折腰的五弦琵琶呢!
林微雲歎了口氣,拾起靠在船側的琵琶,沉吟不語,顫抖著的手開始撥弄。
示愛的曲子……
是有那麽一首來著。
黯然銷魂的琵琶聲悠悠響起,韻味無窮。
猶如春水落江南,誰在煙雨巷,美人卷珠簾,清波綠漪小橋岸,白衣少年跨馬鞍,馬蹄聲聲纏綿不已,訴斷衷腸,海誓山盟猶在耳畔。
敲擊鍵盤的長指逐漸失去了節奏。
溫庭深回過神來時,發現剛剛一行字,全錯。
再抬眸時,便見女孩子白皙的臉頰歪靠在琵琶身上,一雙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
毫無情感,全是撩撥。
唯有眼尾那顆淚痣,仿佛染了幾分水汽,如船外波光粼粼的的水麵,**漾漣漪。
如同她指尖纏綿悱惻的《鳳求凰》,聲聲入耳。
大膽又直白,風情又柔媚。
這是溫庭深如何也意想不到的。
她是真當他不懂音律,還是故意為之?
溫庭深斂著眸,挑眉靜靜看著她,傾訴衷腸……
得虧這些年商場爾虞我詐的曆練,他練就了清醒寡言、沉穩克製的自持力,除非自己不想偽裝,否則沒有人可以看透他的心思。
就像此時此刻,眼前小姑娘再風情萬種,他依舊能淡然自若回望過去,一副不懂曲意,隻聽琴聲的欣賞表情。
她越故作淡定,他就越矜冷自持。
這樣直白赤.裸的對視不到二十秒,女孩終是敗下陣來,臉頰鼓鼓,氣呼呼瞪著他。
指尖的纏綿悱惻,也變成了漫不經心的敷衍,逐漸偃旗息鼓。
溫庭深心情一瞬間忽然變得晴朗豁然,唇角微勾,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
拚定力,她終究是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