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總和劉總,有一套固定的選人套路,他們會對你的家庭背景、成長經曆、感情生活、業餘愛好等等,多少都要有所了解,然後對你的能力和性格特點做出綜合判斷,以便於將你安插在合適的崗位上!”
“你老家拆遷,跟人合夥買了幾台吊車,在濰坊有兩套房,這些情況,我並不了解,但是彭總和劉總一清二楚!”江總抿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老家拆遷也沒分幾個錢,老宅子沒了還要買新房,隻能說情況略有好轉,跟標準拆二代的一夜暴富完全不搭邊,另外,我也不是一個愛折騰的人,買吊車是朋友的想法,喊我一起幹,也沒想太多,就入夥了,一人湊了四十多萬,這四十多萬,就是我家剩餘的全部拆遷款,濰坊兩套房子,第一套砸鍋賣鐵交的首付,那個時候上班不到兩年,說實話江總,托您的照顧,攢夠了首付,第二套是小公寓,基本上全款,十萬出頭,還是托您照顧,一年就掙了出來!”李牧苦笑著解釋道。
聽聞老板竟然將自己調查的這麽清楚,李牧吃了一驚,調查也沒什麽,千萬別認知錯誤,怎麽聽江總的意思,感覺自己像個隱藏的大款。
“我並沒有額外照顧你,我隻是給了你一個機會,你所獲取的酬勞和你的付出,是成正比的!你不用擔心我們有什麽誤解,實際上,正是因為了解到這些情況,彭總和劉總才認為你是一個靠得住的人~~”
“當初成立龍盛新材料,彭總力排眾議,選我出任總經理,肯定也對我做過調查,我的家庭條件很好,我父親是村支書,家裏常年種大棚,還買了兩輛石輪跑運輸,我大學剛畢業,父親就在濰坊全款買了兩套房~~”
“彭總和劉總,不會認為家庭條件好就靠得住吧?”李牧忍不住問道。
崔學民家庭條件好,但崔學民下口一點兒也不含糊,隻是確實不像林清華和蘇世民那樣貪婪而已。
“相對而已,要結合很多東西,綜合評判。這種考量方式是有一定道理的,家庭條件好的,抵禦**的能力相對較強!抵禦**,並不是徹底的兩袖清風,一塵不染,你應該有所感悟,身在職場、商場和官場混雜的體係中,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不可能做到獨善其身!我們隻要問心無愧就夠了!”
“你是這樣做的,我一直也是這樣做的,我從來沒有利用職位之便中飽私囊的想法!但隻要在這個位置,不管是誰,有些東西,你不得不拿!這個數目確實不小,但不至於一年幾百萬!”
“不管是彭總還是劉總,都很清楚這一點,不會斤斤計較,更不會盯著不放,或者說,這就是他們要給你的!但是蔣總不一樣,蔣總堅持認為,沒什麽不得不拿,你隻要伸手,就是從他碗裏偷東西!”江總憤憤不平的說道。
蔣總對江總始終心懷芥蒂,上位之後竭盡所能的遏製江總的權利,兩人表麵上雲淡風輕,實際上矛盾越積越深,早晚會爆發內杠!
對龍盛集團來說,這不是一件好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兩個人邊喝邊聊,不知不覺中,一瓶酒已經喝了出來,江總越發激動,侃侃而談,很多牢騷話,跟平日穩重威嚴的形象大相徑庭。
作為上位者,不能像普通人那樣口無遮攔,所以平時大都三緘其口,喜怒不形於色,很多事往往都選擇爛在肚子裏。
江總是一個很有邊界感的人,和下屬員工的距離一直保持的很好,今天多多少少有些失態,一方麵說明他壓力山大,被趙錦山一番有針對性的話,搞的有些破防,另外一方麵,說明對李牧充分信任。
被領導以這種形式信任,李牧的感覺並不好。
喝酒之後和清醒的時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誰也不知道,江總清醒之後,會不會後悔自己的失態表現。
正常情況下,大多數男人醉酒之後一覺醒來,回想起酒桌上的渾話,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意思見人,想必領導也不能幸免。
李牧不能去堵江總的嘴,隻能勸他少喝點,所以當江總打算再開第二瓶的時候,他及時勸阻下來。
江總有些上頭,但是沒醉,至少還保留著一小半的清醒和理智,當下不再堅持,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看上去好像現在就開始反省。
草草吃了點東西,李牧打了一輛車,將江總送回酒店,安排妥當,接著給裴靜打了個電話。
“忙不忙?”李牧問道。
“有事兒直說,別瞎客套!”裴靜毫不客氣的說道。
“嘿嘿,喝酒了,不能開車,幫忙給開回來吧?”李牧嬉皮笑臉的說道。
“我就知道沒好事兒,在哪兒?”裴靜沒好氣道。
“我打車去找你,然後一起過去!”
十幾分鍾後,裴靜出現在會展中心的大門口,幾分鍾後,一輛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下,李牧從後座打開車門,探頭招呼道:“上車!”
裴靜坐進來之後,司機師傅忍不住從後視鏡瞅了幾眼,美女養眼,都願意多看看。
“鴻門宴吃的還好?”裴靜斜眼看著李牧,調侃道。
“鴻門宴沒吃成,吃的黃連,有苦說不出~~”李牧愁眉苦臉道。
“別跟我裝模作樣的,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麽事兒能讓你為難成這樣!”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言者無二三!活著哪有那麽容易?人呐,不管是貧窮還是富貴,不管是地位顯赫還是尋常百姓,都得有點兒信仰支撐,不然早晚被生活**的不成樣子!”李牧莫名其妙的感慨萬千。
“喝多少啊喝成這樣,你是打算出家還是準備信教?”
“狹隘了!我說的信仰很寬泛,耶穌觀音如來佛都可以,共產主義也可以,尋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人,組建一個完美的家庭,找幾個紅顏知己,甚至弄幾個小情人都可以!隻要能給你一個溫暖的港灣,讓你可以拖著疲憊的身軀躲起來舔舐傷口,然後再鬥誌昂揚的一頭紮進這個殘酷的社會中拚殺,這就夠了!”李牧狠巴巴的說道。
“你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還弄幾個小情人,你是早就蠢蠢欲動了吧?”裴靜斜了李牧一眼,沒好氣的問道。
李牧的話肯定是有感而發,細品頗有一定的道理,不過裴靜沒工夫細品,說實話,聽到李牧又是紅顏知己又是小情人的,她心中一動,下意識的想到,這小子沒事兒幹嘛說這個,該不會是暗示自己什麽吧?
“那是大款和老板的港灣,我就是一普通人,家庭和愛人就是我的港灣!裴姐,你得趕緊戀愛結婚!”李牧一本正經的說道。
“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不用結婚,我在上海的兩套房就是我的港灣!”裴靜沒好氣的懟道,不知怎麽回事兒,聽了李牧的話,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差點兒忘了,你還是小富婆,上海的房子,漲到多少錢了?”
“均價四萬多,兩套差不多七百多萬!現在以租養貸,略有盈餘!”裴靜開心道。
“抓緊賣了得了,還上什麽班!”李牧羨慕道,這個世道,沒處說理去,所以說,沒事兒少和狐朋狗友喝大酒吹牛逼,多了解了解這個世界,長長見識,沒壞處。
“傻瓜才賣呢,現在多少人想買買不著!四萬你覺得多是吧,這肯定不是頂點!甚至才剛剛上路!”
“我真的想不明白,是什麽支撐這麽高的房價呢!還要漲?!就沒人管管嗎?!”李牧不解道。
“是政策!上海和北京,機會多,發展好,名企紮堆,高校雲集,大家擠破頭都想進來,進來以後,按照中國人的傳統思維,就想著買套房穩定下來,房價就這樣給推了上去,隨便一套房子,動輒數百萬,普通家庭根本不可能支付的起,怎麽辦,親戚朋友東拚西揍唄,先把首付湊起來再說,區區一個首付,就把一個家庭兩三代人的積蓄全部掏空,換句話說,上海和北京,就像兩個聚寶盆,匯集了全國人民的財富,錢像洪水一樣湧來,推動房價進一步上漲!”裴靜分析的頭頭是道。
“房價這麽高,有什麽好處?”裴靜的話,聽起來很對,但是李牧還是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
“國家這樣搞,肯定不是為了漲房價,最終目的是加速推動兩大城市的國際化和現代化進程,然後以點帶麵,呈輻射效應,全麵帶動經濟發展,房價上漲,隻是政策驅動下的輻射效應,國家已經在有意識的打壓和調控,又是限購又是卡戶口的,如果不是這樣,房價根本摁不住!”
“合著買到就是賺到唄!”李牧若有所思道。
“靜安區和浦東新區,可以看漲到十萬!尤其是浦東新區,基本上板上釘釘,我打算漲到十萬的時候賣上一套,然後就辭職不幹了,雲遊世界!要什麽信仰!”裴靜毫不客氣的打擊李牧。
“但是,錢多了一樣會寂寞!”李牧酸溜溜的說道。
天地良心,他說的寂寞,單純就是寂寞,無關其它,但是裴靜顯然又多想了,她沒好氣道:“寂寞怕什麽,我也一樣可以找情人啊!”
話音剛落,前麵的司機忍不住猛瞟後視鏡,似乎蠢蠢欲動。
“萬一被人把錢騙走,又窮又寂寞,所以,放棄幻想,老老實實的戀愛結婚才是王道!”李牧像老學究一樣,絮絮叨叨,語重心長,說完還拍了拍裴靜的肩膀,一副卿本佳人奈何單身的可惜表情。
裴靜氣的銀牙暗咬,揮起胳膊肘倒在李牧的肚子上。
就在這時,胡思亂想的司機突然一個點刹加猛打方向盤,裴靜一下子向李牧撞過來。
李牧唯恐裴靜碰傷,連忙張開雙臂護住她。
裴靜就這樣一頭紮進了李牧的懷裏。
司機驚出一身冷汗,剛剛有些走神,前麵汽車禮讓行人,差點兒追尾。
“師傅,小心點兒!”李牧忍不住提醒道。
李牧喝了點兒酒,腦子沒那麽靈光,叮囑司機的同時,手還下意識的在裴靜的後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殊不知,他每拍一下,裴靜就像觸電一般微不可察的抖一下。
偎在李牧懷中,鼻端傳來強烈的男子氣息,裴靜一時有些恍惚,她真想躲在裏麵一直不出來,但是這種場合顯然不行。
裴靜坐直身體,低著頭離開李牧的懷抱。
“還有多久到?”李牧探頭問道司機。
“前麵再有一個路口!”司機有些心有餘悸的說道。
“行,過了這個紅綠燈,找個合適的地方靠邊停下吧!”李牧說道。
兩個人從出租車上下來,溜達著往飯店走去。
“江總呢,在飯店等你?”裴靜已經恢複平靜,扭頭看著李牧問道。
李牧像頭呆鵝,完全無法捕捉裴靜細膩的心理變化。
“我打車把他先送回酒店,又給你打的電話~~”李牧回答道。
江總應該不喜歡別人看到他酒後失態的樣子,李牧也不想在江總麵前表現的跟裴靜有多熟。
在這種細節處理上,李牧一向考慮的非常周全。
“你們兩個還喝?”裴靜有些不解。
“唉,誰說不是呢,不如意事。。”李牧歎了一口氣,剛要侃侃而談,裴靜一伸手,厲聲喝道:“你給我打住!”
李牧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背著手像老頭一樣溜達。
“定好什麽時候去無錫看設備了嗎?”溜達了幾步,裴靜問道。
“明天!剛剛已經跟鄒總打好招呼了!”
“你和江總一起?”
“我自己!”
“那晚上這頓飯呢,江總去不去?”
“晚上吃飯的事兒你也知道?”
“又不是什麽機密,鄒勤軒跟宋總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裴靜說道,然後看了看李牧,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宋總也是盛鑫科技的老板~~”
李牧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鄒勤軒去哪裏搞那麽多錢成立公司,隻能拉宋總入股,宋總投了一半的錢,隻投資,不參與具體的經營管理,不過你放心,宋總不會坑你!”
“有錢人隻會越來越有錢!”李牧感慨道,人就得適當折騰折騰,安安穩穩上班,踏實歸踏實,一年下來掙上十幾二十萬算混的比較好的,但是根本不夠看。
這是一個遍地黃金的時代,於鳳嬌懵懵懂懂去賣房,一年都能掙幾十萬!
掙錢的機會很多,就看你有沒有膽量走出舒適區去闖一闖!
不知不覺中,李牧的心態似乎多少有些變化。
“所以,我一直勸你來大地方闖闖看看,別老是縮在小縣城不求上進!”
“小縣城也需要我們這樣的有誌之士去建設!毛主席還說呢,年輕人,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再者說,誰跟你說濰坊是小縣城!頭發長見識短!”李牧毫不客氣的懟道。
裴靜沒說話,將手伸到他臉前,豎了豎大拇指,一臉的揶揄。
“晚上吃飯,你去不去?”李牧一把將她的手打開,隨口問道。
“不去~~”裴靜回答的很幹脆。
“為什麽?”李牧傻乎乎的問道。
“什麽為什麽,這事兒跟我有什麽關係?”裴靜不由有些好笑。
“噢,習慣了,嘿嘿!”
裴靜將李牧送回去,直接將車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要不要上去坐坐?”下車前,李牧客套的問道。
“行!”出乎意料的是,裴靜竟然痛快答應了,李牧這才感覺到不妙,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也不好拒絕。
對於裴靜,李牧是有好感的,很難講如果沒有路小西,兩人之間會不會發生點什麽,但是有了路小西,李牧自然不會跟裴靜有什麽逾矩行為,一是因為愛,二是因為責任。
隻不過一旦彼此有了好感,有些事,有時候是不可控的,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距離。
一路走來,裴靜幫過李牧很多,兩人之間已經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關係雖說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曖昧,但如果因為這點莫須有的擔心就刻意的疏遠裴靜,李牧做不到。
他能做到的,就是盡量避免跟裴靜在一個曖昧密閉的空間內獨處,比如說,酒店房間!
除此之外,李牧完全有把握不出現任何不可控的情況。
李牧心裏忐忑,話自然少了,裴靜似乎毫無察覺,像沒事兒人一樣,溜達著往電梯走去。
“要不咱倆走樓梯?”李牧跟在裴靜後麵,目光不小心落在裴靜一扭一扭的挺翹屁股上,心裏一跳,連忙移開目光,小聲說道。
“為什麽?”裴靜停下腳步,扭頭問道。
“萬一江總正好出來呢~~”如果被江總碰到兩個人在一起,事情真就說不清了。
“行吧!”裴靜想了想,接受了李牧的建議。
來到八樓,李牧探頭探腦的往走廊裏看了看,回頭悄聲說道:“走吧,沒事兒!”
“我怎麽感覺跟**一樣呢!”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裴靜忍不住啐道。
兩個人膽戰心驚的從江總門前經過,悄悄打開斜對麵的房門進入房間,頓時鬆了一口氣。
裴靜顯然也很緊張,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淡定,關上房門後,她靠在門上,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李牧見狀,忍不住樂了。
裴靜自己也笑了。
兩人之間那絲若有若無的小尷尬頓時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