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上。
鄭春來憂心忡忡，他是公司的總工，全權負責所有的施工建設，現在外包隊伍出了這麽大事故，他有脫不了的幹係。
按照慣例，這種情況其實不算棘手，公司之前也發生過類似事故，甲方負有監管責任，賠不了多少，十萬封頂。
但是這次情況不同，江總已經跟他通過氣，集團公司可能要成立事故調查小組，江總說的很直白，提前準備準備，莫須有的罪名無所謂，成立調查小組就是挑毛病的，這個無法避免，最多到董事會上扯幾句官司，但是千萬別讓人抓住很明顯的把柄！
此時，正是事發的第二天，鄭春來接到江總的電話後，當天中午就從上海往回趕，回南京接上李牧，馬不停蹄一路北上。
鄭春來麵色不虞，車上的氣氛也有些凝重，就在這時，鄭春來的電話響了，接起來聊了沒幾句，氣的他破口大罵：“混蛋！該調查調查，我們配合，他有什麽權利將所有的項目資料全部搜集走？！狗仗人勢的東西？！”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鄭春來臉色鐵青的說道：“等我回去！無論他問什麽，就說不知道！”
掛斷電話後，鄭春來氣憤難平，呼吸沉重，胸膛劇烈起伏。
“怎麽了鄭工，生這麽大氣？”林平澤小心翼翼的說道，這種情況下，別人不便開口，隻能他出聲相勸。
“謝誌剛這個狗東西！跑到項目部狐假虎威大放厥詞，擺出一副調查罪犯的嘴臉，項目上的人連說話解釋的權利都沒有了，一張嘴就給懟回去，說什麽不聽任何解釋，隻看證據！”鄭春來氣呼呼的罵道。
“這事兒克賽又不是沒發生過，該怎麽著怎麽著唄，要什麽證據？想證明什麽？”唐銘軍一聽也火了，香精車間那個活，他也參與其中，自然非常關注。
“要安全施工方案，要施工合同，要培訓資料，要所有他從百度上搜到的項目施工應該有的書麵材料，然後給我們死死定一個監管不利的罪名！”
“就是一個廠房的鋼構施工，二三十萬的合同，哪有什麽施工方案和培訓資料？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再說不能他要什麽就得拿什麽吧，他有什麽依據要這個要那個的，他怎麽不要個項目立項報告？！”唐銘軍急赤白臉的說道。
“還用你說，擺明了就是找事兒！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找事兒！集團公司成立了事故調查組，孫天明任組長，謝旺地和謝誌剛任副組長！”
“這三塊料，臉皮加起來原子彈都打不透，真是神仙組合啊！”唐銘軍諷刺道。
“想找事兒很好找，書麵資料拿不出來，監管不力的帽子就扣的死死的，你如果敢辯解，說什麽小項目不需要這個那個手續，馬上再給你扣一個項目製度不健全的帽子！”鄭春來冷笑道，他隻是不喜歡搞陰謀詭計，不代表他識破不了這些伎倆，畢竟智商在那擺著呢！
“別上火，要什麽給提供什麽就是啊，沒有就先補一個，再說不管是監管不力還是製度不健全，這就是套話，放哪裏都能用，就看老板怎麽想了，沒必要跟謝誌剛生氣！”林平澤寬慰道。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知道這幫人過來早晚要發難，但是怎麽也沒想到第一口咬到項目頭上來！”鄭春來心高氣傲，怎麽可能容忍謝誌剛這樣的小醜跳到他頭上拉屎？
林平澤笑了笑沒有說話，鄭春來還是沒看明白怎麽回事兒，生產上能有什麽瓜可挖呢？老板們最不放心也最不滿意的，還是項目建設！
當然這也怪不得鄭春來，他隻負責搞技術，中間很多事，江總根本不讓他參與其中！
一路不停，晚上七點多，終於趕到連雲港，看到劉大勇神色疲憊，鄭春來說道：“先在這住下吧，明天早起再往回趕！”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七點，再次啟程，上午十一點，終於趕回公司。
項目部人心惶惶，看到鄭春來和唐銘軍，立馬有了主心骨，倒不是倆人都多大威信，而是終於有官大的來頂缸了！
這兩天被謝誌剛像犯人一樣審來審去，真是憋了一肚子氣。
蔣文婷見到李牧，眼圈差點兒紅了：“牧哥，你可回來了！這兩天簡直要崩潰了！像奴隸一樣被人驅使！”
“也查我們了嗎？跟我們有什麽關係？”李牧大吃一驚，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到，這種事早晚會落到EMB項目頭上，所以要早做準備，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場調查涉及麵這麽廣！
“沒有，但是我天天被拉去補資料啊，補這個補那個，補完了還被謝誌剛拉去審問，明明一看就是作假啊，為什麽非要逼我承認？”蔣文婷無比委屈的說道。
“行了，鄭工這不都回來了嘛，辦公室都沒回，直接去找謝誌剛了！”李牧安慰她道。
“哇，這下火星撞地球了！要不要去看看熱鬧？”蔣文婷興奮不已的說道。
“看什麽熱鬧！被逮到火就燒你頭上來了，在辦公室老老實實的待著吧！喏，給你買的禮物！”李牧從包裏掏出一罐蘇州特產的糖果扔給蔣文婷。
蔣文婷高興的跳了起來，她沒想到李牧還能給她帶禮物！
“其他人呢？”李牧問道，辦公室除了蔣文婷，別人都不在。
“都去現場了吧！”蔣文婷頭也不抬的說道，她還在沉浸在收到禮物的喜悅中。
真是小女孩兒心性！李牧笑了笑，拿起安全帽直接去了現場，離開這麽久，確實有些不太放心。
幾天不在，項目進展明顯，外圍管廊架已經架了起來，李牧到現場的時候，成明正站在下麵和施工隊的人吹牛逼。
見到十幾米高的管廊架上麵，施工隊的人連安全帶都不係，如履平地一般在幾十公分寬的工字鋼上跑來跑去，李牧頓時有些火大。
此時，成明看到李牧，連忙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笑嘻嘻的問道：“牧哥，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你在這兒監護？”看著興高采烈的成浩，李牧強壓下不快，盡量心平氣和的問道。
“是啊，馬上就收工了，牧哥，你知道最近發生什麽事兒了嗎，項目上都亂套了！”成明一臉八卦的問道。
李牧沒有搭理他，掏出手機打給王浩。
“王經理，你馬上來車間南側的管廊架下麵，我有急事找你！”
王浩就在現場，一分鍾不到就來到李牧身邊，令人意外的是，路小西也跟在他身邊。
路小西早就看到李牧了，李牧穿著便裝，他根本沒時間換工作服，不得不說，他身材頎長，是個很好的衣服架子，穿著便裝站在那裏很紮眼，是帥氣的紮眼。
路小西俏臉一紅，跟著王浩來到李牧身邊，低頭不語。
路小西上身穿著十六化建的工裝，下身穿一件深色的牛仔褲，她腿型非常漂亮，圓潤筆直，屁股又圓又翹。
李牧看了她一眼，心中鬱積的怒火頓時消散了七八分，都說女人是水，此話不假，起碼真的能讓人心情平靜。
“王經理，你看看你的人怎麽幹活的？”李牧開門見山，指著還在上麵跑來跑去的人，對田軍說道。
“麻辣隔壁的， 怎麽連安全帶都不係？！停了，都他媽下來！”王浩是人精，李牧一說他便明白怎麽回事兒，心裏也暗惱手下這幫人不長眼，最近項目上發生的事他們都有所耳聞，胡學田專門開會強調，這兩天一定要小心低調，誰也別往槍口上撞！
李牧就站在那裏，麵無表情，抬頭看著管廊架上的三個人慢悠悠的從上麵下來。
成明這才明白李牧為什麽生氣，他有些鬱悶，也有些不服，管廊架施工，焊完這個點就要焊下個點，免不了在上麵跑來跑去，係安全帶真的有些雞肋，坐下焊的時候，這麽寬的管廊架，人一般也掉不下來，換地方焊的時候，在上麵走動，根本沒法係安全帶。
“說多少遍就是不聽，為什麽不係安全帶，掉下來怎麽辦？”王浩陰沉著臉衝一個老頭喊道。
老頭叫胡學光，是胡學田的族弟，跟著胡學田走南闖北很多年，本事沒學多少，脾氣不是一般的大，像王浩這樣的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裏，登時就回懟道：“光瞎幾把吆喝係安全帶係安全帶，你跟我說係上安全帶還怎麽幹活，在上麵來回爬啊？！”
王浩氣的臉色通紅，扯著嗓子吼道：“別滿嘴胡咧咧，我就問你掉下來怎麽辦？！”
“掉下來？老子幹幾十年了，一次也沒掉下來！”胡學光頭扭向一邊，梗著脖子說道。
李牧冷眼旁觀，這王浩和胡學光的鬥爭，火沒燒到他這裏，他不用出聲。
“別管你掉沒掉下來，你別給別人找麻煩，甲方要求係安全帶，你就得係上！”王浩強橫的說道。
“甲方誰說的，你叫他過來，我倒要問問他這個安全帶怎麽係？”胡學光似乎沒看到李牧，繼續跟王浩叫囂。
“我說的！上管廊架幹活，必須係安全帶，你有什麽疑問？”李牧看著胡學光，冷冷的說道。
“上去就必須係上嗎？”胡學光抬杠道。
“必須係！”李牧寸步不讓。
“那好！你告訴我，這個立柱焊完，焊下個立柱，係著安全帶怎麽走？”胡學光梗著脖子看著李牧，一副我看你怎麽說的欠揍表情。
“兩個辦法！第一，下來，走到那邊，再上去！第二，焊個臨時的簡易護欄，焊在管廊架上，安全帶係上麵，走過去！”李牧冷冷的說道。
胡學光頓時語塞，他沒想到李牧真的有辦法，而且這兩個辦法，哪個都無法反駁！
胡學光有些惱羞成怒，氣呼呼的罵道：“光幾把瞎搞，這活兒沒法幹了！”
“我現在就通知你，EMB項目你不要來了！王經理，我如果再在現場看到他，我就給你拉閘！”李牧扭頭對王浩說道。
胡學光愣了，他自詡六化建二號人物，不喜歡拋頭露麵的大佬，什麽時候受過這種鳥氣？登時就指著李牧破口大罵：“你他媽算什麽東西，你不讓來我就不來了？我偏來，我看看你敢不敢拉閘！”
“王經理，我不跟他個老糊塗一般見識，這件事你如實告訴胡經理，我等他給我一個交代！”李牧根本不搭理胡學光，轉身對王浩說道。
胡學光氣瘋了，撲上來就要動手！
旁邊的人連忙將他攔下，胡學光像發怒的公牛一樣，在眾人的阻攔下嗷嗷直叫。
李牧不說話，掏出手機，哢哢直拍。
胡學光一看更來勁了，指著李牧的鼻子跳起來罵。
王浩見狀，隻能給胡學田打了個電話。
幾分鍾後，胡學田騎著自行車飛奔而來，一點兒也不像六十多歲的老人。
胡學田到的時候，胡學光還在旁人的阻攔下衝著李牧叫囂，他來不及停車，將自行車隨手一丟，三步並作兩步竄上來，衝著胡學光的老臉啪啪扇了兩個耳光！
“放開他！我看他敢不敢動！”胡學田衝兩邊的人吼道。
看到胡學田發火，胡學光頓時蔫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這是你撒野的地方嗎？給我滾過來道歉！”胡學田扯著嗓子吼道，他是真急了，脖子上青筋暴露。
胡學光雖然很怕胡學田，但剛剛還嗷嗷叫，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怎麽可能拉下臉給李牧道歉？！
胡學田見狀，揚手就要一巴掌。
李牧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出聲勸道：“胡經理，算了，道不道歉的無所謂！”
“不行，李工，這事兒我必須給你一個交代！”胡學田義正言辭的說道。
“胡經理，真不用，我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真沒往心裏去，都是為了工作，隻要保證安全施工，別給大家惹麻煩就行了！”李牧看著胡學田，一臉認真的說道。
李牧的大度，讓胡學田欣慰之餘還有些愧疚，他看著李牧信誓旦旦的保證道：“李工，這個你放心，我明白咱公司現在的形勢，絕對不給你找麻煩！我今天中午回去馬上開會！”
“行！還有一點，我剛剛跟王經理說了，這個人，EMB項目不留，我不是較真，言出必行，不然我沒法管了！這個胡經理你多擔待！”李牧說道。
“行！我明白！”胡學田點了點頭，心中對李牧更是高看一眼。
有原則知進退！這個年輕人真的很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