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開車回到濱海已經晚上九點,他直接來到公司外麵的停車場,然後撥打了路小西的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被掛斷,幾分鍾後,路小西低著頭從六化建的小院出來,直接衝破普桑走來。
路小西穿著一件牛仔短褲,上身隨便套了一件黃色的寬大T恤,衣著簡單,但在李牧看來,美若天仙。
路小西徑直拉開副駕駛門坐上來,車廂內頓時充斥著一股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
“洗澡了?”望著路小西潮濕烏黑的秀發,李牧問道。
“嗯,準備睡覺呢,你非要過來!”路小西小聲埋怨道,看了李牧一眼,發現他的目光很不老實,就在自己的腿上臉上來回瞎瞄,頓時有些臉紅耳熱。
“不是好幾天沒看見你了嘛,我給帶了一些成都小零食~~”李牧探身從後麵拽過一個大塑料袋。
“你不是去南京了嘛,怎麽還跑到了成都?”路小西驚訝道。
“去看了一套裝置,喏,你看。。”李牧邊說邊從袋子裏往外扒拉,一邊介紹。
看著滿滿一袋子五花八門的零食,路小西有些感動,望向李牧的目光中滿含柔情,當她看到一小壇涪陵榨菜的時候,忍不住笑道:“怎麽還帶了一罐這個,在小賣部就能買到~~”
“這個正宗嘛,不知道味道一樣不一樣,帶回來給你嚐嚐!”李牧笑著說道。
兩個人聊了小半個小時,路小西才戀戀不舍的下車離開,當她走出去十幾米遠的時候,李牧突然打開車燈,路小西回頭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沿著這條金光大道,拎著一袋子零食,低著頭小步快走回到了小院。
第二天上班,李牧先後找到鄭春來和江總簡單匯報了一下出差情況,出差報告他昨天晚上已經發到了兩位領導的郵箱中。
當他回到二樓,還沒到辦公室,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憤怒的對罵聲,赫然是鄒誌國和唐銘軍,而且聽動靜,話趕話已經到了動手的邊緣。
李牧趕緊加快腳步,然而,沒等他進去,伴隨著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隻聽唐銘軍憤怒的喊道:“臥槽,你真敢下手!”
李牧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推開門竄進去,剛打開門,一個安全帽呼一聲衝他砸過來。
李牧側身閃過,往裏一瞅,林舒學和陳東升死死的拉著鄒誌強,鄒誌國像頭憤怒的小公牛,怒目圓瞪拚命掙紮,死死的盯著唐銘軍,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剛剛他一把將唐銘軍推了個趔趄,剛要撲上去打人,被林舒學和陳東升拉住,怒不可遏之下,順手摟過桌子上的安全帽狠狠的衝唐銘軍砸過去,結果被陳東升順手一擋,飛向了門口。
唐銘軍沒想到鄒誌國真敢動手,被狠狠推了一把,稀裏嘩啦撞翻了好幾個凳子,踉踉蹌蹌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鐵青,狼狽不堪。
鄒誌國咬牙切齒的瞪著唐銘軍,拚命掙脫兩人的阻攔,嘴裏還氣急敗壞的罵道:“今天非砸死你個狗日的!”
李牧趕緊將唐銘軍扶起來,順勢將他推向門外,唐銘軍當眾被打,麵子掉了一地,被李牧拉出來之後,這才從懵逼中反應過來,當下不甘受辱,在走廊裏扯著嗓子怒聲回罵,氣的音調發飄,哆哆嗦嗦的:“你這個地皮蹭,三級殘廢,我不跟你動手,打你是欺負你!我跟你說,這事兒沒完!”
“我曹尼瑪,你給我等著!別走!今天弄不死你我跟你姓!你倆給我放開!”李牧看不到,但是能感覺到,此刻的鄒誌國該有多暴躁。
兩人都在氣頭上,這時候怎麽勸都聽不進去,隻能趕緊拉開,所以,李牧二話不說,拽著不依不饒的唐銘軍,三下五除二給拉到了一樓。
這麽大動靜,整個辦公樓都驚動了,江總和孫天明都從辦公室出來,一臉驚訝的查看怎麽回事兒。
看到是唐銘軍罵罵咧咧,江總臉色鐵青,對李牧喊道:“放開他!不嫌丟人就讓他蹦!”
一看江總,唐銘軍立馬蔫了,他一肚子委屈說不出來,一個大男人憋屈的差點哭出來。
江總扭頭回到辦公室,李牧拍了拍唐銘軍的肩膀,示意他趕緊進去解釋一下。
唐銘軍低著頭走進江總的辦公室,孫天明衝李牧揮揮手,李牧趕緊過去。
“怎麽回事兒?”孫天明皺著眉頭,臉色不悅的問道。
“不知道,我回去的時候已經吵起來了,我接著問問~~”李牧回答道。
孫天明點點頭,轉身回到辦公室。
李牧回到二樓,鄒誌國陰沉著臉坐在辦公桌前。
“喝點水,消消氣!”李牧拉了一張椅子坐過去,將他的水杯往前推了推,語氣平靜的勸慰道。
“這熊活兒沒法幹了!出力不討好不說,最後還得往裏搭錢!”鄒誌國怒火難消,眉頭緊皺,麵色鐵青,一張嘴就帶著一股灼熱的火藥味。
“怎麽回事兒,跟我說說,有什麽委屈我幫你找領導~”李牧一聽,頓時坐直了身子,一臉認真的說道。
“你記得吧,做中試試驗的時候產出來的那些廢水,江總找了一個汙水處理廠家,讓發出去處理一下,看看效果,這事兒江總安排的唐銘軍,唐銘軍說是我們項目上的事兒,非讓我去辦,我懶得和他叨叨,幹就幹吧,我領了兩個新桶,400L廢水一點點倒進去的,好不容易弄完了,我找他聯係發貨,這混蛋玩意兒什麽都不管,誰說我自己聯係物流就行,錢又不用我們出,到付!我又聯係叉車、大頭車,好不容易送到德邦,一聯係廠家,廠家跟我說不承擔費用!我當時就火了,給唐銘軍打電話吵吵了一通,唐銘軍跟我說讓我先墊上,隻要有發票,肯定能報銷!”鄒誌國氣難平,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委外發貨,不應該我們去弄的~~”李牧歎了一口氣說道,唐銘軍確實是糊塗,他又不是幹一天兩天了,怎麽可能連這點事都不知道,外聯事宜一向敏感,尤其是涉及到金錢,嚴格執行公司程序,該誰負責誰負責,外人去碰,那就是典型的搶飯碗表現。
正常情況下,委外聯係物流、機械車輛等,一般走生產部,具體由采購負責,也就是說這都是林平澤的活兒,但林平澤大多隻負責設備,像其他東西,比如原料、成品、辦公用品之類的,有時候也由物流部和人力資源部聯係委外。
往外發送實驗廢水,這個確實特殊,在發貨之前應該問清楚誰負責,該走什麽手續,而不是想當然的自掏腰包,然後拿著發票回來報銷那樣簡單。
這個東西,不是誰想碰就能碰的,曾經有段時間,李牧連續發了好幾台返修設備,隻不過那幾台都是到付,不用自己掏腰包那樣麻煩。見他經常跑,物流公司的人誤認為他接手這塊業務,私底下跟他講:“以後發貨找我們就行,有10%提成!”
李牧當時一愣,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占便宜,而是自己差點兒犯了忌諱!所以他回去之後專門找林清華問了問,這才明白中間的道道。
這事兒其實不怨李牧,鄭春來直接安排的,估計他要麽不知道,要麽根本就不在乎,但李牧不能不在乎,所以在那之後,隻要是跟外邊打交道,他都會問清楚該找誰,怎麽走手續。
“我自己掏了五百五十塊錢,拿著發貨單回來報銷,找誰誰不認!最後找到林清華那裏,說什麽必須得是正規發票才能報銷!我又給物流打電話,物流說開不了發票!操他媽的,大熱天的,為了這點兒破事我來回跑了好幾趟,你說惡心不惡心?最後我也沒辦法了,隻能找唐銘軍,是他讓我掏錢的!結果這混蛋玩意兒說,他也沒辦法,讓我去找領導!最氣人的是,他還跟我急眼了,說我活該,你說是不是欠揍?”鄒誌國氣呼呼的說道。
“你把發貨單給我,我去給你找!”李牧對鄒誌強說道。
鄒誌強從錢包裏掏出單子遞給李牧,李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事兒咱一點兒錯沒有,換誰誰都生氣,罵人就罵了,他也不能把你怎麽著,但是可不能動手,動手這事就鬧大了!”
“愛咋咋地,不行就不幹了,又不是什麽好地方!”鄒誌國對李牧一向還算比較服氣,見他回來就把這事兒攬過去,心裏頓時好受了一些,不過他這暴脾氣根本改不了,聽李牧這麽一說,脖子一梗,蠻不在乎的說道。
“可別!你走了誰給我幹活啊,我還得指望你呢!怎麽也得幹完這個項目再走!”李牧笑嗬嗬的說道,邊說邊拿著發貨單往外走。
“唉,還得是牧哥啊,別人光會耍官威,碰見事兒了,沒一個給頂著的!”李牧出去後,蔣文婷感慨道。
李牧來到林清華辦公室,林清華一見他,順手關上門,愁眉苦臉的抱怨道:“你們項目組那個鄒誌國是真暴躁啊,這事兒本身就不符合程序,我們又不是不給他解決,來了就蹦高,張著嘴胡說八道!”
“他說什麽了?”李牧笑著問道。
“說什麽他就是幹活的,屁股幹幹淨淨,沒什麽亂七八糟的事,自己花了多少就要報多少,你聽聽這是什麽話,讓別人聽去怎麽想?”
李牧一聽,就知道肯定有人在鄒誌國背後煽風點火,他才來幾天,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內幕?
“他才來多久,知道個屁啊,順著嘴胡溜溜,別往心裏去~~”李牧替鄒誌強辯解。
“我不往心裏去,有人往心裏去!昨天上午在這裏鬧的,接著就傳到孫經理耳朵裏,下午就給我打電話問我怎麽回事兒!”林清華小聲說道。
“不用管他,有事兒沒事兒的總能給你找點事兒,該怎麽辦怎麽辦,莫須有總比真讓人抓住把柄強吧?你看看他這個錢怎麽報啊,報不了還得鬧!”李牧將發貨單交給林清華說道。
“按程序需要寫委外單,再讓林平澤去聯係,月底統一結算,現在的話,隻能走報銷程序,走報銷程序的話還沒有正規發票,我聯係財務那邊看看,讓領導在單子上簽上字看看行不行?”林清華無奈道。
“那你給問問吧,唐銘軍讓江總拎進去了,訓了半個小時了,我下來的時候裏麵哐哐的砸桌子,我估計完事兒馬上找你過問!”李牧說道。
“這個唐銘軍也真是的,又不是幹一天兩天了,跟個傻瓜似的,什麽都不知道,還覺得自己其能!”林清華忍不住抱怨道。
“吃一塹長一智!你快給問問!”
林清華一臉鬱悶的撥打電話,跟財務溝通完之後,拿著單子準備去找江總簽字。
想解決問題,真的很簡單,林清華也不是故意為難,隻是這種涉及到錢財又不按套路出牌的事兒,盡量少沾邊,以免讓人誤會!
現在鬧成這樣,雖然可能會挨頓訓,但是至少能把自己摘出來了,這就是身處職場的無奈之處,幹的時間越久,受的束縛越多。
江總簽完字,剩下的事情就是去總部財務處報銷,中午吃完飯,李牧拿著單子來到林平澤辦公室。
林平澤一見他就笑了:“聽說你們項目組打起來了?”
“好事兒不出門壞事兒傳千裏,這事兒你都知道了?”李牧笑著說道。
“吃飯的時候都在說唐銘軍挨揍了~~”
“唉,別提了,我這剛出差回來,還沒撈著去現場轉轉呢,光處理這破事兒了,你看看幫忙給報銷了吧?”李牧將單子遞給林平澤,這事兒沒必要單獨再往總部跑一趟,讓林平澤順手捎過去就行。
“領導都打好招呼了?”林平澤接過單子瞅了瞅,隨口問道。
“林清華打了,你報報看看,報不了再拿回來,我該找的再找,錢反正肯定跑不了~~”李牧無奈道。
“你還真是當爹又當媽啊!對了,去成都看的怎麽樣?沒讓人打出來吧?”林平澤笑著問道。
“哪能?看不著也不能挨揍啊!”李牧得意的笑道。
“我看你就適合幹這個,搞什麽項目啊,聽說你買房子了?”
“我一直以為你兩耳不聞廠內事呢,這麽一看,你消息比誰都靈通!”
“別人的事兒我不在乎,你的事兒我還能不掛著嗎?這下房子也有了,趕緊談對象吧,跟六化建的小姑娘到底怎麽樣了啊?”林平澤很八卦的問道。
“進展良好,但是最終怎麽樣還不知道呢!”李牧有些無奈,他跟路小西感情沒有問題,但是聽她隱約透露出來的意思,她父母似乎不願意她遠嫁。
“行就行不行就算完,我這裏還有好幾個資源等著給你介紹呢!”
“得了吧,這事兒提都別提,現在崔瑩瑩見了我跟見了仇人似的,就因為介紹對象鬧的!”李牧趕緊拒絕道。
從林平澤辦公室出來,李牧專門跟他借了三百塊錢,湊了五百五,回到辦公室交給了鄒誌國,拿不到錢,這小子的怨氣就平息不了,不知道還要搞什麽幺蛾子。
不管怎樣,事情總算平息下去,據說唐銘軍被江總罵了個狗血噴頭,打也白挨了,無處討公道,灰頭土臉的唐銘軍中午連飯都沒吃,躲在辦公室不出門,不知道下班之前能不能調整好情緒。
李牧來到項目現場,此時已經8月中旬,公司要求項目年底必須完工,此時鋼結構框架已經立起來,設備安裝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等設備安裝差不多之後,管道隊和電儀安裝就要進駐,現在已經開始忙著下材料對圖紙,整個項目部異常忙碌。
隨著各個施工隊逐漸進駐,施工現場潛在的風險越來越多,謝誌剛每天都來現場轉轉,不得不說,這人討厭歸討厭,責任心還是非常強的。
一直以來,程愛軍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對外和手續辦理上,現場安全監管,基本上都是車間自行負責,謝誌剛上位之後,采取了一係列得罪人的動作,雖然招致罵聲一片,但是不得不承認,確實卓有成效,最起碼,勞保用品的佩戴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現在沒有人敢不帶安全帽進車間!也沒有人敢幹活的時候不戴防護麵屏!逮住了就扣一個月獎金,不僅如此,車間主任也有連帶責任!
謝誌剛剛到現場,施工隊人人自危,小聲相互傳告:“剛標來了!”“看看安全帶掛好了嗎?”“快把帽子戴好,下邊那根帶兒太鬆了!”
一頓儀容儀表大整理,安全措施大檢查,李牧見狀,忍不住暗自讚歎:“其實搞基層管理,就需要謝誌剛這種不講情麵的厲害人物!”
克賽化學自有其成功的妙訣,在謝誌剛、劉雄這種人的管理下,上限不高,抬頭可見,但是下限絕對能托底!
這是一群雷厲風行、說一不二、能打硬仗的隊伍,那個年代的人,吃苦耐勞,忍氣吞聲,換做現在的80後、90後,如果不適當的轉變模式,肯定不行!
謝誌剛溜達著來到李牧身邊,熱情的拍了拍李牧的肩膀,笑嗬嗬的說道:“李工,忙著?”
自從上次幫謝誌剛寫了投資追加申請,謝誌剛對李牧印象不錯,每次遇見都上來聊兩句,在外人看來,感情極好的樣子。
“還行吧,不怎麽忙,這個時候最擔心的就是現場施工安全,但是你看現在,你來了以後管理的井井有條,真是替我們分擔了太多!”李牧笑嗬嗬的說道,他這話,半虛情假意半真心實意。
李牧沒有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排外思想,別人能幫自己分憂,這是好事兒,不能因為他始終念念不忘抓自己小辮子就全麵的對抗排斥,一碼歸一碼。
“哎呀,你這話說的我心裏暖洋洋的,說實話,能被人理解,真的特別感動,我知道我來這邊,很多人私底下都罵我,你是第一個認同我的人!”謝誌剛拍著李牧的肩膀,一臉感動的說道。
“工作上有爭執都是正常的,不用管別人說什麽,時間總能證明誰對誰錯!”李牧笑著說道。
謝誌剛沒有說話,搖頭歎息,看來真被李牧感動的不輕,以至於李牧都有些不好意思。
兩個人親密無間的聊了一會兒,是不是虛情假意不知道,反正把一邊的成明惡心的不行。
聊著聊著,謝誌剛可能覺得李牧已經被自己的真誠感動,突然問道:“哎,對了,聽說上午項目上打起來了?好像是為了爭誰去發物流?”
“都是急脾氣,吵吵了兩句,又不記仇,沒什麽大事兒~~”李牧輕描淡寫的說道,這老小子也太小看自己了吧,虛與委蛇了幾句真覺得自己被忽悠住了?這就按捺不住的探話?
“不是說為了發物流的事嗎?現在的人啊,太浮躁了,好事兒都搶著去幹!”謝誌剛搖頭歎息道。
“沒有沒有,就是一個新來的,不知道怎麽走手續,把事兒想的太簡單,跟唐銘軍也沒溝通好,自己墊上錢了,不好報銷,脾氣一急,三言兩語就吵吵起來了!”李牧解釋道。
“唉,反正咱這邊整天不是新建就是改造,事事比較多,經常跟外邊打交道,克賽那邊一年都見不著一次施工隊,就是整天搞生產,什麽事兒都沒有!”謝誌剛說道。
“新廠子,都有這麽一個階段!”李牧笑著說道。
看李牧滴水不漏,謝誌剛談話的熱情漸漸消退,又不鹹不淡的聊了兩句,打了個哈哈,晃悠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