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石家老鴨
“石家老鴨”。黑漆金字牌匾,頗有幾分霸氣。
四間臨街平房打通,兩端各放了一張大圓桌,中間排了六張小方桌。整個裝修古拙樸實簡潔,一尊立刀扶髯的關老爺銅像守住財氣。
還不到飯點,就有六個客人上門。一個幹瘦老頭喜氣洋洋地迎了上來,“您幾位,炒菜還是專門嚐嚐小店的秘製老鴨?”
“老幫,你姓石?”領頭的大胖大馬金刀地那麽一坐,斜眼瞧著老頭。其餘五個壯漢抱著胳膊站在大胖後麵,凶相外露。
老頭也看出這六個人來意不善,連忙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這位爺,小的不姓石,姓陸。不知道幾位爺有什麽吩咐?小的一定盡力!”
“老吩咐你自己把這店拆了!”大胖吼道,“不姓石也敢叫‘石家老鴨’?尼瑪!”
陸老頭一愣,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這位爺,有什麽吩咐您盡管說,小店才開張,不懂規矩,你說了小的也好跟老板匯報。”
“聽不懂藏馬話嗎?老就一個吩咐,是尼瑪自己拆,還是哥幾個動手?”大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陸老頭。
“石哥,這老頭不是老板。要不把老板叫出來問問?別有什麽來頭……”一個壯漢低聲提醒大胖石哥。
“在藏馬鎮地界上,你石哥還需要問別人來頭?”石哥脖一梗,“尼瑪把‘石家老鴨’開得這麽寒磣,壞了老的招牌!”
說著,石哥站起身來,抄起剛坐過的椅,“砰!”地一聲砸在方桌上,椅四分五裂!“哥幾個,動手!”
其餘五人立即動手,一時間小店內“劈裏啪啦”響成一片。桌椅亂飛,盤碟粉碎,各種調味料濺得滿地滿牆。
“誰敢砸我的店!”隨著一聲大喝,一個小跛從後堂跑出來,兩眼赤紅,拎著菜刀徑直劈向石哥。
石哥脾氣挺橫,肚也不小,但身手差了些。菜刀劈來,他下意識地舉起右臂一擋,結果是“啊!”一聲慘叫,血濺多遠!
旁邊的壯漢一腳踢去,小跛躲閃不及,被踢翻在地,早有兩人追過去,把小跛摁住地上一通胖揍。
陸老頭見狀也紅了眼,抄起一把椅,劈頭蓋臉地打向那兩人。那兩人沒有防備,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不過陸老頭人老力虧,並沒有造成多大傷害。旁邊又一個壯漢過來,一腳將陸老頭踹倒在地。
石哥左手捂住右臂傷口,疼得直撮牙花,歇斯底裏地叫道,“給我砸,全砸爛!”留下兩人分別摁住了小跛和陸老頭,其餘三人又是一通好砸。
“關老爺留下不要砸,請到老那兒去!”石哥也是個識貨的,兩眼掃了一圈,確實沒有什麽值錢東西了,又喊道,“把那匾也放下來,小心著點,我那匾也該換了!”兩個壯漢立即拎著兩把椅出門摘匾。
“這藏馬鎮,隻能有一家‘石家老鴨’,就是老的!”石哥手持椅腿,豪氣幹雲。
石哥話音未落,就聽見“嗵嗵!”兩聲,那兩個壯漢倒飛進來,飛過整個大堂仍然去勢未卸,徑直撞到了後牆上,又是“砰砰!”兩聲!
一個身穿舊運動服的年輕人昂然進來,那兩個摁著小跛和陸老頭的壯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年輕人拎著來扔到了後牆上。也是“砰砰!”兩聲,他倆也和先行撞牆的兩人一樣,順牆慢動作滑下,牆上四道血痕……
見四人抽搐幾下就沒了動靜,最後那個壯漢倒退到石哥身後,顫抖著說,“別過來!你別過來!”
年輕人扶起小跛和陸老頭,“尕,陸大叔!沒事吧?”
“沒事,順哥!”小跛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
“沒事,大哥!”陸老頭彎著腰,有點站不直。
年輕人把那兩把椅拿過來,扶著兩人坐下,這才向石哥走去。
石哥兩眼發直沒反應,他身後的壯漢鼓起勇氣,哆裏哆嗦地說,“你別動啊!知道石哥的姐夫是誰嗎?”
“你,去撞牆!”年輕人指著那壯漢輕描淡寫地說。
那壯漢兩腿更站不穩了,最後一咬牙,果然跳起來向後牆撞去!雖然沒有血痕滑下,好歹也是不動了。
石哥坐的椅“嘎吱”直響,色厲內荏地說道,“你闖大禍了!今天這事沒完!我姐夫是……”他的話沒說完,年輕人一個嘴巴抽上去,石哥頓時金光燦爛,鼻血飆出多遠。
“我姐夫是……”石哥哆嗦著站起來,捂著腮幫,說話含混不清。年輕人又是一個嘴巴抽過去,這回飛出來的是牙齒了。
“我……嗚嗚……”石哥終於不說他姐夫了。這廝也太不講理了,一句話不問就可著勁抽人家,哪有這樣的混蛋啊!
“石哥是吧,為什麽砸店?”年輕人果然問了,不過隨手又是一個嘴巴。石哥的後槽牙掉了,但沒飛出去。
“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該死……”石哥含混不清地開口了。沒想到又一個嘴巴抽過來,“爺問你為什麽砸店!”
“啊——”石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廝太橫了,道歉都不聽,這是什麽世道啊!
不過石哥再也不敢廢話了,直接一兜抖出來,“因為這店搶了我的生意,我也開了一家‘石家老鴨’,嗚嗚……”
“好!”年輕人劈手又是一個嘴巴,“帶我去看看!”
道歉也挨打,說好也抽人!至今這廝連人家姓名都沒問過,逆天法寶“姐夫”也祭不出來……但石哥哪敢廢話,當即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出門了。
“尕,陸大叔,好生看著這五個混蛋!要是哪個醒了,就可勁地揍,打死直接扔鍋裏熬老湯!”年輕人臨出門時丟下了一句話。後牆根下有兩人分明地抽了一下,但立馬又僵直了,挺得不能再挺……
尕自然是石尕,於根順當親弟弟看。在“趙記”驢肉火燒老板趙趕驢的幫助下,於根順租到了這個門麵。又在楚楠的幫助下,以石尕的名義注冊了工商稅務。三天前,“石家老鴨”開業大吉。
陸大叔就是螞蚱陸仁稼。螞蚱被莫名其妙地放出來後,就直奔藏馬鎮而來。剛好趕上“石家老鴨”開業,於根順就收留他做了夥計。螞蚱本來就是攤煎餅果的,也算專業對口。
匾額的大字是馬奮親筆題寫,雖然不文,卻也孔武有力。自己的墨寶自己珍惜,馬奮自掏腰包,委托司機小許驅車滄海,找了最好的裝裱店訂製匾額,順道還花大價錢請回來一尊關老爺等身銅像。
剛才,在於根順遠遠地目送下,陳沫回了馬奮的院,跌跌撞撞的,嘟嘟囔囔的,還真是趕在了十點鍾以前。要不怎麽說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呢?孩就是塊湖泥,燒不出上好的紫砂壺來,那一定不是泥巴出了問題!
一路感慨著自己授徒有方,於根順順便到店裏看看,正好撞見了石哥的小弟要摘他的匾額……
石哥捂著腮幫一溜小跑,於根順不緊不慢地跟著。路過藏馬鎮中心大街時,石哥雙手捂著老臉。不過都是鄉裏鄉親的,誰不認識誰啊!路人紛紛指點,“石老虎”這是遇見武鬆了?這武鬆倒是沒幾個人認識,年紀極輕的。
石哥的“石家老鴨”店果然豪華許多,地角也更好。現在還不到飯點,就已經上了四桌客人。兩個係著花圍裙的小姑娘來回地穿梭。
“有事要辦,打烊了!今天算石哥請客,都打包帶走!”於根順進門就喊道。
四桌客人均是一愣。大白天的,怎麽打烊了?不用付賬,還可以打包帶走?他們疑惑地看向石哥。石哥雖然捂著臉,那臉也腫得老高,但基本還是能認出來的,大肚醒目。
“快滾蛋!我請客!打包帶走!”石哥果然重複了於根順的命令。
兩個小姑娘忙不迭地送塑料袋,四桌客人迅速行動起來,連喝了小半瓶的藏馬山白幹都帶走了。出門時還沒忘了客氣一下,“謝謝哈!明天這時候還打烊嗎?”
“你這裏還有人沒有?”於根順問了一句。隻有兩個小姑娘,那得砸到什麽時候去?爺不是那麽有耐心的人。
“有,有人!”石哥領會領導意圖很快,“把大師傅們都叫出來!”
兩個小姑娘連忙向後廚跑去。很快就有六個人跑出來,有拎鍋鏟的,有拎擀麵杖的,還有個小端著一鍋熱油……不隻是大師傅,還有配菜,采買,清潔,都傻愣愣地看著石哥。
“開始吧!我趕時間!”於根順打量了一下這六個人,戰鬥力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啊?什麽開始?”石哥捂著臉,有點不明所以。
“還要爺教啊!”於根順又一個嘴巴抽過去,石哥的後槽牙飛出老遠,嚇得兩個小姑娘兩聲尖叫。
這六個人見老板挨打,有點躍躍欲試,但最終沒敢動彈。人家是單刀赴會砸場啊!沒點底氣敢來嗎?再說了,可不是我不勇敢,老板沒發話啊!再說了,說不定人家哥倆鬧著玩的……
老板果然發話了,發的卻是胡話,“砸!都給我砸了!”
這是什麽話?砸什麽?六個人大眼瞪小眼,兩個小姑娘也是莫名其妙。於根順劈手又是一個嘴巴,命令都說不清楚,你是怎麽當老板的?
石哥急眼了,自己拎起一把椅來,“砰!”地砸向了桌,“給我砸,尼瑪給我砸啊!嗚嗚……”
言傳身教,這回清楚了!那六個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果然試探著砸了起來。
於根順輕輕點頭,石哥捂著嘴“嗚嗚”。六個人的速度逐漸加快了,還別說,老板這要求難見啊,砸起來還挺爽!其實每個人內心裏都有一個破壞的魔鬼,一旦釋放出來,可是了不得!
一刻鍾後,石哥的“石家老鴨”一片狼藉,連吧台收銀都爛成一堆,美酒飄香。這是那兩個小姑娘動的手。
“石哥是吧,貴姓啊?”於根順溫柔地拍了一下石哥的肩膀,嚇得石哥一個趔趄。
“姓石,石克洋!”石克洋戰戰兢兢地回答,心裏暗罵不止,尼瑪叫人家石哥,尼瑪還問人家貴姓……
“嗯,姓石是好事,叫屎殼郎?”於根順又想溫柔一下。但石克洋嚇得退出去好遠,點頭哈腰地說,“屎殼郎,屎殼郎!”
“麻煩兩位報個警吧,就說屎殼郎發瘋了,指使人一氣砸了兩家‘石家老鴨’,謝謝!”於根順笑吟吟地向兩個小姑娘說。
兩個小姑娘剛發泄了一通,正在琢磨著還有什麽好砸的呢!略一猶豫,兩人同時抓向電話……
“對了,你姐夫到底是誰啊?”於根順和顏悅色地說。
“我姐夫,我姐夫是鎮長黃建國!”石克洋雖然沒有平素說這個名字時的威勢,但也偷眼瞧著於根順的反應。
於根順好像是認識黃建國的,更明白鎮長是什麽意思,但是一臉的不屑?石克洋徹底地癱坐在了地上。
“好吧!我帶你去找黃建國!”
於根順沒工夫跟他磨嘰,一把抄起石克洋,邁步向門外走去。
膀大腰圓的石克洋,在於根順手裏,就像拎著隻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