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弱肉強食

雖然盛夏,靈山上的夜晚還是有些寒意。(_&&)

煦暖的陽光照到臉上,於根順睜開眼睛,直把靈山當藏馬。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鳥兒吃蟲後出歡快的啼叫,恰有老鷹早起。

山裏本就是弱肉強食的。鳥兒也好,鷹也好,不過為了口吃的,並無善惡之分。人卻複雜得多。

於根順本不想多事。哥隻是藏馬山上一瓢把子而已,滄海離藏馬山好遠的。蔣破軍非要湊上來打臉,若不狠狠地打回去,怕是永無寧日,這已經不單單是小朵的安全問題了。

昨晚聽李天行講故事時,《警鍾長鳴》重播,於根順認真學習了一遍。法律雖然沒學明白,道理卻是明白了。這是背後有人操縱,一張大網已經織成,正有條不紊地罩了下來。裹住你的四肢,糊住你的鼻孔,留下你的嘴巴,你偏偏卻不出聲來。

從李天行那裏,於根順知道了一個新詞,話語權。掌握了話語權,就掌握了大義,就站在了道德的高端。我拿走你的東西,合情合理合法。我打死你是為民除害,是替天行道,呃,是維穩。你朝我叫一聲,是狼子野心,是忘恩負義,呃,是不和諧。

掌握多少資源才能獲得話語權?掌握話語權又能獲得多少資源?兩者彼此增益,相得益彰。蔣破軍勢力之大,根基之深,可動用資源之多,實在是深不可測。滿大街的警察正是表現出了這種癲狂。

官府和賊,自古不兩立。而今這世道,卻是變了。

於根順想起了堂吉訶德和他的風車,王玲講過的。今天,哥要堂吉訶德一回了。哥沒那麽多時間跟你兜圈子,你也沒給哥留下太多的轉圜。

你咬哥一口,哥就拔下你的狗牙,砸爛你的狗頭

要怪,就怪你瞎了狗眼。

“順子哥,還早呢”

李天行打了個哈欠,臉上堆起了笑,兩坨眼屎很生動。身上的傷疤太多,下雨陰天的不舒服,在樹下睡覺也算是下雨陰天了。李天行睜開眼睛時,正看到於根順起身要下山。順子哥神人啊,就在岩石上坐了一夜,不見倦容。

昨晚,遠遠地聽到大鐵錘破門時,李天行就已經很流暢地叫起順子哥來了。如果不是順子哥要上山乘涼,三人絕對無幸。

“去吃飯。”於根順笑了笑。昨天中午吃得挺飽,晚上好像忘記吃飯了。

“起了起了,小遠子,吃飯”李天行爬了起來,拿腳踢袁遠的屁股。袁遠睡得正香,四仰八紮的,豬一樣。李天行有點妒忌這小子,年輕真好啊,哥睡得像狗一樣蜷縮……

“哦唔,我再睡一會兒……啊?吃飯了?”袁遠騰地坐了起來。都吃了一整天化學炒飯了,尼瑪行屍果然是化學係肄業。

噴噴香的小米粥,膨鬆脆的油條,熱騰騰的肉包子。路邊的早點攤上,三人吃得熱火朝天,至少是十個人的飯量。老板娘眉開眼笑地伺候著,大肚客什麽的最有愛了。

旁邊,三個晨練的老頭正在說“飛車哥”的事。

“也不知道抓到了沒有,當好人,風險大啊沒人管社會正義,道德良心,就盯著你的小尾巴。也不想想‘飛車哥’為什麽飛車”說話的是一個文質彬彬的老頭,戴個眼鏡,退休前可能是人民教師。蒙著人造革的矮腳桌上,橫放著一根打花棍。

“抓到了,今早上沒看到警察上街。你不知道啊,昨晚警察把全市的旅館夜場都翻了個遍,連‘金碧輝煌’都查了”搭話的老頭退休幹部模樣,腳下放著個鳥籠,鳥籠外麵蒙著藍布。

“‘金碧輝煌’不是蔣霸天的嗎?警察過去查,都要先打電話過去的。我看興許是出大事了”第三個老頭已經吃完,旁邊放著四個光溜溜的核桃。

“又不是查‘黃賭毒’,打什麽電話警察有數的。”退休幹部顯然知道得更多些。這個早點攤離“幸福新村”不遠,能在這裏吃飯的老頭,也不是一般老頭。

“哦,你看‘飛車哥’得判幾年啊,我孫子很崇拜他。”退休教師模樣的老頭說。

“我看啊,進去就出不來了看守所裏黑著呢,都不一定能活到判刑。其實我也不知道抓到沒有,我兒子一晚上沒回家,還在執勤呢,據說昨晚全市警察都沒休息。這裏麵道道多呢……走啦走啦,上山。”幹部模樣的老頭退休了還是領導。

說著話,老頭們各自付了賬,歡聲笑語地離開。

呃,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有手吃飯袁遠右手往嘴裏塞著油條,左手端著小米粥待嘴,百忙之中還看了看於根順。順子哥也在忙著吃油條,就像沒聽到三個老頭說話一樣。看上去順子哥的年紀還不如我大?

行屍臉上倒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已經吃完了第四屜小籠包,手裏拿著根油條,撕成一截一截的,放在小米粥裏。撕完後,手往頭上抹了抹,光頭更亮。

這兩個晚上,袁遠似乎看清了很多東西,卻也無法去怪誰。也許行屍說得對,這個世界認真不得,要怪就怪自己太天真……

“謝謝十二塊”老板娘算了帳,剛才那三個老頭加起來也不到四塊錢。

“呃……”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尤其是李天行和袁遠彼此不服,“你這廝吃飯怎麽不帶錢呢?”於根順也很無辜,“到你們地頭上吃飯,還要哥掏錢?”

“老板娘,把這兩人押給你,你隨便用我回去取錢哈”李天行很自覺地站了起來。老板娘捂著嘴打量著兩個棒小夥,雖然連說“不敢用”,卻端了兩碗開水過來,別讓客人幹坐著。

一會兒李天行回來了,拎著一個黑色牛皮大包,鼓鼓囊囊地不知道裝了些啥。

“你倆一定要跟著?”

說這話時,於根順站在海邊的沙灘上,看著風平浪靜的大海。水天相接,一覽無餘。

“跟著順子哥,一定沒事。哈哈”袁遠側身把一塊鵝卵石用力扔了出去,就像得了小兒多動症一樣,他的兩手一直閑不住,“要是順子哥有事,袁遠就陪著好了”那鵝卵石在海麵上幾次起落,**出幾處水花,終於沒入不見。

“給蔣破軍當了十年的狗,有機會看蔣破軍當狗,行屍怎麽能放過?嘿嘿”李天行搬起一塊大石頭,雙手舉過頭頂,“嗨”一聲扔了出去,隨著“嘭”一聲響,激起浪花多高。“順子哥,我想死”李天行嬉皮笑臉地說了一句,眼睛裏卻沒有笑意。

“哦。那走”於根順看了李天行一眼,點點頭,往前走了。

這裏是靈山區,北鬥大廈在臨海區和靈山區交界處,沿著海邊即可走到,大概五六公裏的樣子,當作飯後散步。

路上,李天行又簡明扼要地給於根順介紹了一些事情。蔣破軍是全國勞動模範,“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滄海市人大代表,北鬥集團董事局主席。

去年白耀東被做掉後,蘇煙妥協了,東方電器被更名為玉衡電器。或者是目的已經達到,或者是蔣破軍礙於身份,或者其它什麽原因,蔣破軍對蘇煙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蘇煙這小寡婦,確實有幾分能力。白耀東雖然差蔣破軍很多,但也是個有勢力的人物。白耀東死了以後,蘇煙居然順利接手四家大型市,打理得井井有條,生意甚至更有起色。

或者是白耀東樹倒猢猻散,或者是蘇煙不想和道上有什麽牽連,現在的“東方集團”是個純粹的零售企業。

當然,蘇煙也沒有能力翻案,負責此案的黃炳坤,現在是臨海區公安分局局長。當時“入室搶劫打死活該”案一出,老百姓也是議論紛紛,但更多的說是黑道火拚,大魚吃小魚。半年過去後,大概已經沒人記得這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東方集團”法律顧問宋懷海,這人有點人脈,但並不是道上的人物。宋懷海本人是衡亨律師事務所合夥人。

在蔣破軍的運作下,玉衡電器半年來展迅猛,三家門店已經占了滄海市家電市場七成以上份額。以此為基礎,玉衡電器進軍華北家電市場,人口在二百萬以上的大城市均已建立門店。采取的措施就是強勢入主,拿下當地最大的家電銷售門店。如果對方不肯合作,蔣破軍當然有辦法,李天行就因此去過兩個城市。

在強大銷售網絡的支持下,玉衡電器整合上流資源,爭奪定價權,開啟了零售商的時代……

李天行說什麽,於根順就聽著什麽,偶爾點點頭,臉上沒有更多的表示。

雖然已經為蔣破軍效力了一年,但袁遠還是頭一次來到北鬥大廈。望著這座宏大又神秘的建築,袁遠多少有點眼暈。鑄鐵欄杆圍成的院落,門口六個魁梧的保安,袁遠自問也就能對付一個,上來兩個就懸了。

好在保安並沒有過多盤問,就放三人進入了花園一般的院子。於根順閑庭信步,似是對景致頗感興趣,還在金水橋上駐足觀賞了一會兒遊魚。而李天行和袁遠已經很自覺地跟在於根順身後了。

前廳有十餘米高,占了兩層樓的開間,頂上吊下來一座大型水晶燈。左邊是一個小橋流水風車磨坊的模型,具體而微,形象生動。右邊牆上是一副萬馬奔騰的水墨畫,也是名家真跡。北麵牆上,“北鬥七瑞”四個立體金字,張揚霸氣。

廳內又是六個保安,橫眉冷目地站在那裏。前台兩個旗袍女子,上前微笑招呼,其中一個問道,“是於先生嗎?請跟我來”笑得很標準,露出八顆牙齒的四分之三。

電梯直通十二樓。袁遠本有些猶豫,但於根順和行屍都進去了,他也隻好大模大樣地跟進。十二樓的走廊兩側是多間小門。一個職裝女子迎過來,帶著三人徑直走向正東方向的大門。這大門實木為骨,包紫皮砸金釘,看著非常氣派。

職裝女子在門上敲了兩下,隨即推開房門,俯身請三人入內。於根順施施然進入了蔣破軍的辦公室,李天行和袁遠並排緊跟其後。李天行手裏還提著他的皮包,一路居然沒人要求打開檢查。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於兄弟,為請你來,愚兄可是費了好大力氣”

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個中氣十足的中年男人熱情洋溢地向三人走來,就像迎接久未謀麵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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