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毛腳女婿

“兼收並蓄,一切為我所用才是製勝之道。好與惡,從來都不是評判一個人的標準。”

楚向前覺得自己相當有耐心,也算是推心置腹了。這小子怎麽油鹽不進的?白酒倒是喝了五瓶。這小子自己三瓶。

“梅掩城必須死”於根順卻盯著楚向前的眼睛,絲毫不讓。

“臭小子,你少說一句會死啊?來,走一個”顧大同在一旁笑罵道。雖然是幫著楚向前說話,眼睛裏卻分明透著點看熱鬧的興奮勁兒。這小子已經讓哥頭疼了不是一回兩回了,貌似老楚也沒什麽招數?咦,失望

走一個就走一個。於根順端起杯子,和顧大同碰了碰,一飲而盡。眼睛卻盯著楚向前。當然不是上位者的居高臨下,卻也不是下位者的倔強叛逆。我並非有求於你,我不聽你這套。

楚楠兩不相幫,但坐在於根順身邊,就是她的立場了。你讓我把他帶回家,我聽你的。你看著辦。

顧大同甚至取笑了一句,“這麽多年了,頭一回嚐到楠楠的手藝啊還真是,還真是……回味悠長”

石桌上擺了六個小菜。這是楚秘長的家宴。在院子裏。

楚楠甚至親自下廚,給媽媽打個下手。雖然越幫越忙,至少也有個態度。女兒和媽媽在廚房裏嘀嘀咕咕,在這個家庭裏並不多見。

柳風華倒是看於根順挺對眼的,問話也客氣,態度也和藹,像個正常丈母娘看女婿的樣子。反倒是把於根順搞得挺緊張。

話題逐漸轉到工作上以後,柳風華就說,“我吃飽了,小顧,小於,你們慢用。”回了房。

“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了,一定要搞死梅掩城”於根順的理由很強大。莫非是說,梅掩城不死,我很沒麵子的嗎?連顧大同的鼻子都有點歪,你小子誰啊?市局局長你都能判個死刑……

“不通過組織,你能做什麽?自己去把公安局長刺死嗎?”楚向前的耐心終於耗盡,麵露慍色。這小子豈止是不成熟,簡直是一根筋,幼稚到愚蠢。豈止是做我女婿不合格,連做我手下都不夠格

“楚秘長,你代表不了組織。我不去找李衝,不去找王金虎,不去找林雲楓,隻是不想家醜外揚罷了,我給滄海留個麵子”沒承想,於根順的耐心也耗盡了。如果所謂高官都隻考慮政治利益,不管百姓死活,不講是非曲直,這個國家早晚會毀在這些自以為是的官場蠹蟲之手

李衝是公安部治安行動隊隊長。王金虎是桑田省公安廳副廳長。林雲楓就更加了得,來自監察部預防**室。神小廟子大,搞誰誰趴下。

這三人因滄海市“黃賭毒”社會醜陋現象專項打擊行動而來,住在香格裏拉大飯店。

楚向前麵色凝重,神情嚴肅,盯住於根順沒再說話。如果於根順真的去找這三個人,滄海政壇不啻一場地震。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啊尤其是林雲楓,正是立功心切,機會難得,就是嫌犯事的官小。李衝大概也是一肚子火氣。好歹王金虎算是自家人,不過是個打醬油的。

滄海現在卻是亂不得。因為巴世仁的倒台,滄海剛失了全國文明城市稱號。牽扯頗多,人心思定。

問題是,於根順從何得知?含怒脫口而出,絕非空穴來風。

於根順當然不會告訴楚向前,他隻不過是道聽途說了一些皮毛,從表忠心的李晉江那裏概略得知。李晉江也隻不過是被韋勝津派去執行安保任務,順道監視行蹤。

“臭小子,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顧大同用酒杯敲了敲桌子。

“楚秘長是以長輩的身份跟我說話的嗎?”於根順也用酒杯敲了敲桌子。聲音更大。這已經是很客氣的了。否則,石桌會多個洞。酒杯不碎的。

“閉嘴給我滿上”顧大同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於根順一眼。有你這麽人家閨女的嗎?好好跟哥學學

“公器私用,魚肉百姓,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於根順順從地倒了酒,嘴裏卻仍是嘟嘟囔囔的。倒完後端起杯子舉了舉,一飲而盡。

顧大同也端起杯子,向楚向前舉了舉,沾了沾嘴唇。傻子才跟這小子拚酒。

楚向前搖了搖頭,端杯飲下。隨後一聲歎息,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楠楠上中學那年,我轉業地方工作。開始時也是豪情萬丈,正氣凜然。結果卻是一事無成百不堪,胸中塊壘酒難澆。如果沒有助力,甚至無法在機關立足,隻能退身到黨校研究理論。那幾年,是我最艱難的日子。抱負無法施展,生活一塌糊塗。”

楚向前並沒有說如何艱難,臉上淡然惆悵,嘴角一絲苦笑。

小院子沉默下來,透過葡萄架,天上星鬥寥落。楚楠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老爸也很不容易。這一些,她從未聽老爸說起過。很官僚,很太極,四通八達的老爸,也會艱難嗎?心裏也會苦嗎?

楚楠在桌下捉住了於根順的手,輕輕地掐了一下。於根順看過來時,楚楠臉上一絲柔情,眼裏頗有委曲求全之意。於根順若有若無地點點頭,大手把小手握住。另一隻手把楚向前的杯子倒滿。

“後來,我學會了和光同塵,知道了平衡折中,懂得了權術陽謀。也逐漸能實現自己的一些理念和夢想。”楚向前又把杯中酒幹了。顧大同和於根順陪了一杯。連顧大同都幹了。

“並不是隻有你才會憂國憂民,更不是隻有你這樣做才是對國家和民族負責。後退一步,前路更寬,選擇更多,目標也可能更近。剛則易折,欲則不達。如果你一味莽撞冒失,不但很難實現心中理想,反而會身陷死局,甚至會給支持你的人惹上麻煩,會有很多人對你失望。”

“人在為,事在處,官在做。為人外圓內方,處事隨波逐流,做官和光同塵。你明白嗎?”楚向前好像喝多了,甚至有點話癆。

而實際上,得秘長諄諄教誨,豈是那麽容易的?付清一天天跟著楚向前,又得過幾句提點?

“其他人,不關我的事。我隻管梅掩城。”於根順終於讓了一步。

北鬥大廈是個龐然大物,蔣破軍展到今天,觸角遍及滄海各個角落。和蔣破軍有過各種交易的人多的。梅掩城雖然重要,而且直接,但從身份上說,也不過是個小角色。

“我答應你。但要一步步來。”楚向前也讓了一步,雖然他答應了保梅掩城平安。

楚向前答應梅掩城時,也不是騙他。說起來梅掩城雖然膽大妄為,草菅人命,實際上劣行並不是很多。為官不貪財,已經是難能可貴。換個別人上來,一定比梅掩城強嗎?更別說控製一個公安局長,並不是那麽方便的事情。

招惹了於根順,梅掩城也算是倒黴中的戰鬥黴了。

楚向前雖然還沒見到證據,但知道其中肯定涉及市委班子成員,而且還不止一個。切實證據在手,就不怕你不和舟共濟。一切皆可為我所用。

當然,這個更要一步步來,核彈隻有在射架上才有威力。

當然,官場啊鬥爭決不是你死我活。還是那句話,換個人來,一定會比現在好嗎?

當然,這一些,於根順就不需要知道了……

“老的不省心,小的不含糊。和你倆喝這頓酒,真沒勁。不惜的說你們”顧大同自己粘了下嘴唇。能有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於根順這廝,還需要好好地錘煉。老楚也應該知道一下,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玩於股掌之下。

“就你這點酒量”楚向前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隨後轉向於根順,“你那個報告,我看了。藏馬山有前途,支持藏馬山建設的人,也不止我一個。但事情要慢慢來,尤其要注意,保護性開如果為了經濟展,毀了一方水土,和你算賬的人,也不止我一個。”

楚向前的話點到為止,又犯了官僚病。好在於根順沒跟他計較。

“顧局,喝了酒還能開車嗎?”敢指使政法委記給自己當司機,於根順還就是這麽沒大沒小。

“你不是有本了嗎?”顧大同端杯次數多,但真喝進去的並沒有多少。於根順委托王偉光一氣辦了五十多本駕照,還都是B照,還隻是象征性地收了點工本費。其中就有於根順自己的。

“那你把車借我,回頭撞壞了,可都是你的。”雖然從未上路,但於根順也算是開過車了,雖然是自辦駕校。要是刹不住,我不會下來拽住的嗎?

“撞車我不怕,我怕你撞人”顧大同果然站了起來,“酒後駕駛是不對的。但是,為國為民的話,我就拚一下。大事不拘小節啊”

“我也去”楚楠有點不太放心,“我來開車”

“楠楠,太晚了”楚向前不同意楚楠出去。

楚楠隻好悻悻地說,“那開我的車去顧叔叔的車,太紮眼。”

今天下午,於根順分別跟李晉江、蔣破軍、沈錦臣、蔣孝鏞談話,隻有楚楠一人始終在場。所以,楚楠知道於根順要去拿蔣破軍提供的證據。蔣破軍連番打擊,已經對於根順合盤托出。

當然,這些事情對楚楠來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回好不容易才把於根順引進家門,千萬不要惹父母不高興了。雖然即使老爸老媽反對,我也絕不退讓。但他們支持的話,不是更好嗎?再說還有些事情要跟老媽商量。這兩天,楚楠好像長大了很多。

二十二時,街上雖然頗多行人,但道路已經敞亮。

一輛原裝動機兩廂POLO開出市委大院,漫無目的地轉了半個小時,確信無人跟蹤後,停在“金色成品”小區附近的道路上。顧大同熄了車燈,放倒車座,打開音響,悠閑地小憩。

於根順下車後,幾個縱越,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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