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見龍在田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根香腸兩個蛋
雖然已經進了片場，但按照汪明哲導演的分鏡頭拍攝計劃，一個月之後才有趙卓的通告。***
不過，趙卓雖然近年來嶄露頭角，卻也沒有片約接踵紛至，不可能多部影片套拍。兩岸三地合作的大片，正是學習進步的大好時機。
反派趙卓演過，但外國反派還真是沒演過。劇本的斤四兩作為日軍少佐指揮官，酷愛華傳統化，圍棋茶道養生，特別是武術造詣頗深。造型上，應是寸頭剛勁的硬派小生？
一方麵是軍國主義的荼毒，一方麵是華化的浸潤，率軍侵略並實際統治平陽縣的斤四兩，內心也許不無掙紮？趙卓一邊琢磨著大反派的內心世界，一邊觀摩甄丹的表演。
民房被拆除了半邊，外麵安裝了攝影軌道車，拍的是一場戲。
碩大陶罐改成的火鍋，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鍋裏麵油花翻滾。總瓢把子於家傲盤腿坐炕頭上，和二瓢把子馬王爺把酒言歡，談山外局勢變化及大刀堂第十一個五年計劃變。
甄丹確實把總瓢把子的霸氣表現得淋漓致，但趙卓看來，總瓢把子和斤四兩這對天敵，應是惺惺惜惺惺，都是武全才，內外兼修。隻不過是總瓢把子加驚才絕豔，英雄不世出，處處壓了斤四兩一頭而已。
而甄丹的表演，霸氣有餘而內涵不足，看上去並非運籌帷幄之大才，而是一個熱血衝動的草莽英雄。
奈何？
這場戲雖然短暫，卻是整部戲的戲眼。藏馬山兩巨頭謀劃未來，也就確定了整部戲的基調，乃至整部戲的思想格局。隻可惜，甄丹沒有表演到位。
或者，拍慣了商業娛樂片的香港電影人，壓根就不願意深入挖掘？
趙卓悄悄搖頭，但也隻能是悄悄搖頭而已，頂多再加上些悄悄歎息。
從整體上把握這部戲，**當然是總瓢把子訣別壓寨夫人，帶著國仇家恨，單刀闖入日軍指揮所，終於與斤四兩玉石俱焚。
形勢比人強啊，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總瓢把子以一己之力，無法挽狂瀾於既倒，不能扶大廈於將傾，英雄死不瞑目，因此全劇帶有濃厚的悲劇色彩。
或者是美女編劇的緣故，戲多了“世間安有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之大慟。趙卓深深地為劇情打動，內心多了些遺憾。
自二年出道以來，趙卓已經參拍電影十餘部。十個年頭的積累足夠多，趙卓已經有了自己的東西。但是很明顯，還缺了一部讓趙卓一躍成為趙卓的大戲……
“哢！”汪明哲喊了一聲，“甄生真戲骨也，這條過了！盒飯已經送來，大家早點吃晚飯，準備晚上的夜戲。”
“呸！呸！”甄丹吐出了嘴裏的大塊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得意洋洋地喊了聲，“那個誰！連拍幾天戲，骨頭都癢癢了！要不咱倆切磋一下？預先對對戲。”
一個連個名字都不配有的人，被甄生叫住“對戲”，是不是應該感到很榮幸？“那個誰”苦笑著站住，回頭微笑著拱手，“請甄生指點！”
汪明哲和霍醒樽對視一眼，也隻好不著急去吃飯。
甄丹素有“戲霸”之稱，導演意圖不見得能順利地貫徹下去。有時候，甚至需要捧著點甄丹的臭腳。
過分的是，甄丹喜歡片場公開“對戲”。尋常演員對戲，也就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對一對台詞。而打星對戲，當然就是對練了。說是對練，實際上卻是單挑。挑明了揍你，還是大庭廣眾之下。
和甄丹演對手戲的打星，挨其胖揍的不是少數，當場鬧翻了的也不是沒有。
數人的劇組，光盒飯每天就是上萬塊，不易啊！汪明哲全身心地投入拍攝，時常疲憊不堪，有時候甚至覺得，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汪明哲的苦笑，霍醒樽看了眼裏。霍醒樽也隻好低聲寬慰老友一下，“趙卓隻是一個大陸秀，一直安安靜靜地坐片場看劇本，想必鬧不出太大的亂子。”
說起來，劇組當，甄丹也就是給鄭有為幾分薄麵。偏偏鄭有為雜事多，不能時刻盯片場。
眾人也都不著急吃飯了，鬧哄哄地圍成了圈子。一邊是大陸演職員，另一邊是港台演職員，倒是隱然形成了陣營。
雖然同一個鍋子裏舀飯，兩岸三地的演職員卻相處得並不和諧。大陸演職員無論片酬、人氣、技術等方麵均不及港台方，當然就要處於下風，被剝奪了話語權。
雖然處處受到壓製，大陸演職員也並沒有因此團結起來。多的是自怨自艾罷了，甚至各自向港台方同行輸誠賣好，惹來多的鄙視和歧視。
當然，私底下的牢騷也不是沒有。誰又是願意老裝孫子的？
這回，算是手底下見真章？好啊，趙卓把甄丹揍一通，也能殺一殺港台方的威風！大陸演職員都站了趙卓的身後。
港台演職員自然也是站甄丹身後。兩邊都是熱情高漲，半真半假地喊著口號。
“卓哥，加油！”
“甄哥，鬱佢！”
眾目睽睽之下，趙卓嘴角苦笑，也隻好長身而立，抱元守一。
趙卓體校出身，十二歲起榮獲全國獎項無數。但現武術教學，以套路表演為主，並不講究技擊技能。當然，自幼習武者，身體靈活柔韌，反應速，爆力，抗擊打能力等方麵，都不是普通壯漢所能比擬的。
但真打起來，趙卓也就是能放倒五個保安而已。對付多人，就要靠威風了。麻利地擺平打頭的幾個，奪人氣勢，誰還敢哥眼前造次？
當然，趙卓的猶豫，並非是怕了甄丹。
甄丹也是自幼習武，有截拳道和自由搏擊的底子。但說到底，也就是個會武術的電影人而已，並不比別人強些什麽。
再者說來，拳怕少壯。趙卓正值壯年，怎麽會打怵比自己年長近十歲的甄丹呢？
所猶豫者，是甄丹虐人為樂的名聲。甄丹沒有底線，趙卓卻是不好把握分寸。挨一通揍，算是拳腳無眼，按倒黴處理。揍了甄丹，卻很難說有什麽後果。
用甄丹的話說，哥往這裏一站，那就是票房！你把“票房”揍了，豈不是和數人的劇組過不去？和數人過不去，這個難了點。數人和你過不去，你就自覺點，主動卷鋪蓋走人。
肩膀不齊，不是兄弟。肩膀不齊，連對手都做不成啊！
贏也贏不得，輸也輸不得，白白讓丫揍一通？
“放開了打！”甄丹大踏步靠近過來，兩眼放出寒光，盯緊了趙卓。
“是！”趙卓沒有多話說，隻是抱拳一揚。
眾人瞪大了眼睛。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啊！
飛來飛去的場麵卻沒有出現。打星對練，雖然不像流氓鬥毆一般死纏濫打，卻也完全不是電影的華麗。
隻見甄丹一記直拳猛擊趙卓麵門，趙卓側身閃過。甄丹一擊不，緊接著飛腿掃向趙卓腰部。趙卓連忙抬腿，迎擊甄丹腿彎。
這一擊若是落實，兩人的力量疊加，甄丹的右腿怕是要廢了。趙卓並沒有把招式使老，而是虛晃一下，隨即退讓，後腿變前腿，力圖穩住陣腳。
沒承想，甄丹卻是突然爆，團身猛衝過來！趙卓剛才姿勢變化急促，硬生生地收腿，下盤不實。
此時再躲，卻是來不及。
隻聽“嘭！”一聲悶響，甄丹的老拳擊了趙卓的左邊腮。趙卓“騰騰！”後退數步，搖晃了幾下，勉強站穩。
“什麽後起之秀！那麽多大獎，是怎麽得到的？大陸武術，銀樣鑞槍頭而已，哈哈哈哈！”甄丹倒也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掏出一塊白色手帕，慢騰騰地揩了揩手，並隨手扔了地上。而後甄丹仰天大笑，張揚跋扈地邁著方步出門。
交手三五招，時間上卻隻不過是十餘秒。多數觀眾都是眼睜睜地沒看清楚。
不過，勝負倒是看明白了，餘人的圈子隨即一哄而散。
“咦——”港台方觀眾自然是同仇敵愾，深與有榮焉，一臉的鄙夷不下於甄丹。和這樣的對手單挑，實是沒有成就感哪。
“咦——”大陸方觀眾卻也沒有眾誌成城。晚飯要緊啊，別給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耽誤了！
人群背後，趙卓默默地吐出了一口血水。
沒人看到。即使看到了，也不會有人意……
甄丹一馬當先出了門，盒飯車果然正門口。
分盒飯的是個大胖子，居然西裝革履的？油頭梳得整齊。莫非給大劇組盒飯，身份也是不同的？
不過，甄丹懶得取笑一個盒飯的胖子。今天派助理去滄海采購日常用品了，否則甄丹才不會親自領飯。這個窮山溝啊，要啥沒啥，買點東西都沒慣用的品牌。
盒飯車已經等了一會兒了，上麵的怕是已經涼了。甄丹伸手扒拉了一下，從底下掏出來一盒。
“都是一根香腸兩個蛋，誰讓你下麵**的？”
甄丹正待轉身離開，卻聽到一句很難聽的話。
說話的，居然是盒飯的胖子？甄丹差點給氣得笑出聲來。這廝算是哪裏蹦出來的臭蟲？管爺從哪裏取盒飯？
聽口音，這廝難道是港方的劇務？香港人何曾這麽閑了，做這些下三濫的雜務？
甄丹還沒琢磨出道道，沒來得及回嘴，那胖子卻已經靠近過來。身體肥碩，動作居然不慢，劈手把甄丹手裏的盒飯搶下。
“我盒飯，規矩是挨著拿！”胖子說話的氣焰頗高，很有點“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意思。一邊說，一邊把搶回來的盒飯塞進原位。
哎，你說爺這暴脾氣！甄丹成名已久，揍過打星無數，何曾吃過虧的？一時間甄丹幾乎反應不過來，一個盒飯的胖雜碎，一本正經地教訓爺？
“老李！這是大名鼎鼎的甄生，你客氣些！”汪明哲遠遠地跑過來，手疾地把那盒飯又掏了出來，親自送到甄丹手上。
“哼！”甄丹雖然肚子裏有火，畢竟自恃身份。揍一通演對手戲的，名正言順地壓人一頭。把個盒飯的揍一通，算是個什麽？晦氣！
盒飯的畢竟是認識導演。那胖子雖然嘴裏嘟嘟囔囔的，卻也不敢不給導演麵子。嘟囔了些什麽，甄丹倒也沒聽清楚。
不過，還是聽不見算了。甄丹的好心情已經去了大半，端著盒飯進屋，打開就吃。
一些港方演職員陸續進來，湊甄生跟前同吃，一邊吃一邊嘻哈著熱鬧。這山溝溝是苦了些，但片酬夠高。這個盒飯嘛，也算是馬馬虎虎了。兩個精致小菜，外加一根香腸，一個鹵蛋，一個鹹鴨蛋，據說都是藏馬山綠色產品，味道還不錯。
等等！甄丹突然現了點什麽。爺的盒飯裏，怎麽沒有香腸，也沒有蛋？
這可不是一根香腸兩個蛋的事！甄丹“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兀那胖子，爺今天自降一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