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對康橋說過,那種痛,是硫酸在心上腐蝕生煙的痛。

“江南,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待在我身邊,你想去哪裏,想做什麽都可以~”

江南明亮的眸子染上一層水霧,這種承諾應該是陸瑾年能給出都最大的讓步了。

可是,謹年,你知道嗎?

如果今日的離開是將一杯硫酸一口氣倒在心髒的位置,那麽我們繼續的相互折磨便是,用滴管將硫酸一滴一滴的,親手滴在對方滴心上,那種痛,對不起,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我做不到。”江南低頭,輕輕喃喃,“你知道的,你也做不到。”

“不試試你怎麽知道?”

江南一步一步的後退,那種本能的後退就像是見到怪物時因為恐懼而向後移動。

這種舉動刺傷了陸瑾年,江南,對於你而言,如今的我是怪物嗎?

江南推倒門口,拉開門倉皇逃走,他愈發的放下身段和態度,她就越是害怕。

害怕在他的堅持中,總有一天她不是忘記自己,就是忘記父母,不是傷害了自己,就是傷害了他。

仇恨是一把淬毒的雙刃劍,在報複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但是它也會讓你沉醉在那種報複的快感中忘記一起。

就像她拿著刀對著他刺下去的那天,就像那天在夢中,她看著他死去,奔向大火的同時心中卻無比的愉悅。

陸瑾年手緊緊的捏著床單,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求人,自尊不允許他在別人大麵前展露自己脆弱大一麵,所以他讓所有的人出去了。

可是她卻還是拒絕了他。

在她的眼裏,他的自尊根本不值一文,他的央求也根本不值得她猶豫。

他的心中充滿了恨,憤怒,痛苦,還有深深的無力感,那種感覺在提醒著他,這一次她是下定決心的離開他。

就像當年母親在他的麵前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書。

當時,父親說了許多威脅的語言,卻更多的是在提醒她往後人生所會遇到的所有磨難,那些往後的未知沒有嚇倒母親,他放軟姿態的語言也沒有說動母親猶豫半分。

母親就在他眼前,毅然決然,毫不猶豫的離開,甚至連回頭都不曾回頭一次。

走的那麽絕然,那麽無情,像極了今天江南所有都猶豫和拒絕。

很久之後,陸瑾年在沉默中幾乎忘記時間之後,陸鵬濤打來電話,問起今天在醫院裏發生都一切。

三言兩句之後,陸鵬濤站在陽台上,望著某個浪漫國度的方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謹年,有一句話,你媽媽對我說過,我也想對你說,別走我和你媽媽的老路。放了江南吧。”

“放了她?”陸瑾年捶打著自己的心口,那裏即便是他現在用最大的力氣去打它都感受不到半分都疼痛,這裏已經在她絕然無情都目光中疼的麻木了,“當初放媽走,爸,你開心嗎?你一直在別的女人身上找媽的影子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這些年,您放走媽之後又得到了什麽?”

一滴溫熱的淚自陸瑾年的眼中落下,在潔白的羽絨被上慢慢暈染開來。

從那次宋思恩走後,多少年未曾落過一滴淚,如今見到,他甚至難以相信那是自己的眼淚,然後那樣的心痛卻又無時無刻在清醒的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謹年。”長久的沉默之後,陸鵬濤的聲音顯得有些悠遠,仿佛是從時間的深處傳來,“謹年,那天之後,至少我得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你媽媽的笑容。在我這裏她從來沒那麽笑過。”

“當年我在法國看到她依偎在那個男人身邊笑的像個孩子的時候,我一個人從普羅旺斯的東邊走到西邊,那是我渡過的人生最漫長的一天。在我的腦海中,你媽媽曾經嘲諷的笑和當時純淨的笑一遍又一遍的重合,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永久的失去了她,也應該永遠放走她。”

“我不會否認在每一個寂靜深夜對你媽媽的想念,也無法否認這麽多年她從不曾在我心底離開過。但是謹年,我從來不曾後悔過當年的那個決定,因為那樣的笑容,我知道是我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

“那不一樣。”陸瑾年仍然在掙紮,“江南愛我。”

“那麽她笑過嗎?”

她笑過嗎?陸瑾年問自己。

其實江南是笑過的,他曾經也企盼過她的笑容,當他看到她在別人麵前肆無忌憚的嗔怒嬌笑的時候,當她和藍沂相互依偎微微一笑當時候。

後來他看到了,她在他的陪伴中終於敞開心扉,那時她那種甜蜜的笑容美的奪目。

當真正看到那樣的笑容的時候,他才明白,在她沒有敞開心扉的時候,她對任何人對笑容都是有保留的。

哪怕,她在麵對藍沂的時候,因為悲傷,因為仇恨,她都不曾真正笑過。

可是,現在呢?

他似乎真的已經想不起來她上次發自真心都笑是什麽時候了。

心,開始抽搐,一下又一下,疼得讓陸瑾年冷汗直冒。

可是江南,給我一個機會,最後的一絲機會,不要讓我離開你的機會。

我一直對你說,我不準你離開我,但是實際上,我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事實上,離不開你的人,是我。

如果說流淚是一個人放縱自己的表現,如果說人的悲傷可以隨著淚水慢慢從心理流出來,然後消散而去,那麽是不是在一夜的悲傷和獨自垂淚之後,會有新的一天?

陸瑾年,不要求我,那不適合你,陸瑾年,以後也不要再叫我南南,那不適合你我。

江南在心理默默的說著,坐了一夜,江南從飄窗榻榻米上下來,走進浴室,用熱水蒸過的毛巾敷眼。

在這一夜的靜坐中,她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

曾經無數次在**,看著明月清冷,默默的淚濕枕巾,那時的她猶在病中,並不記得有多少個夜晚在哭泣中渡過。

更不記得,在那些的夜晚中,她在夢中看到的不是熊熊燃燒的大火,也不是如惡魔一樣的他,而是在普羅旺斯一本正經調戲她的他,是他們初次相識時,千鈞之際,溫柔撫摸著她的秀發,親吻著她的鎖骨,仍舊顧念著她初次之痛的他。

本以為在沉醉中是迷糊的第一次,本以為那一夜從來不曾記得。

可是在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喚她南南之後,她卻突然記了起來。

她想起了他曾經的溫柔,想起了那一夜輾轉纏綿時他對她的嗬護。

原來,在她不曾用自己的刺去攻擊他的以前,他也曾如此溫柔。

原來,初次相歡的時候,她也曾在他身下軟得如一汪春水。

到底,我們對彼此做了什麽,以至於我們都忘了自己最初都樣子?

江南迷茫都看著鏡子中都自己,那個江南還是她曾經認識都江南嗎?

藍沂敲著浴室都門,江南輕輕都應了一聲,慌忙都將已經長長很多都劉海撥了下來,意圖擋住腫了起來都雙眼。

浴室都門慢慢打開,裏麵水汽彌漫,江南自霧中走出,本就白皙勝雪的肌膚在這一刻襯的她仿佛要與著霧氣融為一體消散一般似的。

藍沂心疼的伸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她水潤的眸子閃動著瑩潤的光澤,“今天不是說好給我家的小寶貝買衣服嗎?我準備好了,你呢?”

“我換件衣服,你先到客廳等我一下吧。”

江南打開衣櫃,滿滿一櫃子的衣服,大多都是孫姨幫她整理後寄過來的,以前她不愛用他的錢,衣服大多是自己買的,因為厭惡和恨,他送她的衣服全部都被整理封存。

後來,她沉浸在戀愛中,將裏麵都衣服一件一件都拿出來,對著他使小女生得性子,“陸瑾年,你送我這麽多衣服做什麽?還不如直接換成錢,你看,現在都不流行了,也穿不了了。”

那時,陸瑾年像一個丈夫一樣淡淡都笑著,將信用卡放到她的掌心,“以後家裏由你做主。”

家裏,多麽美好的一個詞啊。

江南眼睛再一次酸澀,她隨意的拿了意見藍色的外套披在肩上就和藍沂出門。

寶寶還沒有生出來,不知道男女,她第一次坐母親,藍沂也沒當過媽,兩個人盡挑一些好看的給寶寶,從剛出生到一歲買了個遍。

兩個人看著大包小包可愛到爆的衣服,小包,鞋子,充滿了成就感。

出門在外,寒冬冷風襲來,江南將脖子縮進圍脖之中,手插進大衣口袋裏,本來隻是想保暖,卻沒有想到摸到一個奇怪都東西。

圓圓的,有棱角,像是金屬一類得觸感。

江南從包裏拿出來,整個人瞬間愣了。

那是——戒指~

當初她們結婚都時候,兩個人似乎誰都沒有當一回事兒,至少她以為他是沒有太當一回事的。

可是結婚的當天,他還是買了一個戒指送給她。

那天,他將戒指套在她的手上,言語中全是傲慢,“我陸瑾年的妻子,必須戴最好戴戒指。”

後來,她才知道這顆戒指是希臘設計師MR.jkrisy為相戀十三年的妻子設計的,他們一生相愛,在妻子死後,那位設計師也殉情了。

這枚戒指的名字翻譯成中文是,一世相伴。

當她知道這個故事的時候正是她將戒指弄丟的那一天,那一天他發了好大的火,後來她補了一枚戒指給她,不過因為怕再丟,她便沒有戴過了。

江南突然想起當日在柏邵晨的書房她偶然翻閱那本畫冊的時候,柏邵晨那麽感慨的一句,沒什麽我隻是以為它丟了。

沒什麽,她也隻是以為戒指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