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年看著陸鵬濤著急得像個二十出頭不懂事的年輕人的樣子,有點懷疑,他麵對江南的時候,不會也是這副難看且幼稚的德行吧?轉念想到昨天晚上江南戳著他臉說他臉紅可愛,陸瑾年的臉又忍不住紅了。

宋思恩果然沒聽陸鵬濤的話,從陸瑾年現在的助理長生那裏非常暴力的套出江忠正的地址後,宋思恩來到了蘇然的公寓,蘇然的家在17層。

江忠正見到宋思恩的時候激動得舌頭都打結了,她果然還是惦記他的,她果然沒有忘記他們的過去,她果然還是來找他了。

宋思恩站在門口微微一笑,“不歡迎我進去坐坐?”

“歡迎,當然歡迎。”江忠正激動的讓開,宋思恩優雅的笑著,走進屋內,將披在身上的羊絨披肩取下來掛在門口,江忠正迫不及待的問,“思恩,其實這麽久以來我一直想問你,你這些年去哪裏了,過的好嗎?”

明明想念,明明在乎,但是他卻因為自卑而不敢打電話,不敢主動去問,他怕她真的不記得他了,他怕她早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還好,這些年,我在法國一切都好。”宋思恩優雅的笑著,“我在法國結婚了,過的很幸福。”

“很幸福,沒有我,你一樣很幸福?”江忠正失望的說。

“忠正,人不能隻活在過去,過去的恩怨放下吧,我們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宋思恩試圖勸說他,“孩子們的事也讓孩子們自己處理吧。”

“看來你今天專程過來不是和我敘舊的。”江忠正的語氣頓時冷了幾分,“你是為了姓陸的。”

“那是我兒子。”宋思恩小聲的提醒他。

江忠正撇撇嘴,“我嫁女兒不過要一點聘禮,這有什麽過分的?”

“忠正,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小年和江南已經結婚了,他們本來沒有必要和你商量的,江南這麽做是尊重你,是因為你是她爸爸,而小年這麽做,是尊重江南,心疼江南,不想讓她受委屈。”

宋思恩說,“忠正,為人父母難道不是希望自己的兒女幸福嗎?江南幸福不就好了嗎?”

“那麽仇呢?江南嫁給她的殺母仇人就幸福了?思恩,陸鵬濤對你也不錯,你幸福嗎?你幸福怎麽會離婚?為什麽離婚後不來找我?”

“我相信小年說的話,他說沒有做就是沒有做,忠正,我也希望你相信小年。”

“果然母子一條心。”江忠正冷笑。

“忠正,我和你分手真的不是因為鵬濤。”宋思恩真誠的說。

“那是因為什麽?沒有他之前我們都好好的,你給我做飯,我陪你看電影,到底哪點不好了?”

“但是我斷了三根肋骨,半年內去了醫院七次,其中三次縫了針。”宋思恩淡淡的說,過去那段日子,她其實也是不太想回憶了,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麽那種生活他卻會認為他們之間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都是因為我愛你。”江忠正喘著粗氣說,“除了這個我們不是都好好的嗎?”

江忠正一直在強調他們的過去是好好的,是相愛的,宋思恩突然發現,他已經這麽認定了,無論她怎麽說他都不會相信,也不願意從自己的夢境中醒來,那麽她還能怎麽辦呢?

“看來今天我來錯了。”宋思恩緩緩的站起來,正要離開,江忠正抓住她的手,“要我答應也可以。”

宋思恩靜靜地等著他的下一句,江忠正慢慢的說,“你嫁給我,思恩,如果你是為了時日無多的陸鵬濤回來的,那麽我告訴你,我的內髒早就枯竭了,也沒多少日子可以活了,你也陪我這些日子好不好?嫁給我,你嫁給我,我就同意他們的婚事。”

宋思恩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然後漸漸的了解了,是了,他一直都是這樣,沒有變過,這次是她奢求了。

這種荒謬的提議,宋思恩自然是不會答應的,最終還是走了,江忠正看著門口消失的倩影,突然覺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那種無力感在全身漫延。

透明的餐桌上的手機通話的時間還在不斷的跳轉,一秒一秒的增加,電話的另一頭江南掛斷了通話。

他們剛剛原本是在通話的,她想問陸瑾年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然而江忠正一見到宋思恩就失了魂,忘了電話,讓她聽到了本不該聽到的話。

她一直不願意承認,她一直在努力的維護江忠正在她自己心中的形象,甚至會為了這樣的事跟陸瑾年吵架。

可是他一直都在拿她對他的重視和愛來傷害來逼她,來逼陸瑾年,現在又來逼宋思恩。

甚至,陸瑾年在當時跟她說起江忠正以前的事情的時候,她都是不信的。

陸鵬濤或許因為嫉妒,或許因為愛,或許因為恨會撒謊,可是宋思恩沒有任何理由這麽做。

這一瞬間,江忠正在江南心中的形象徹底坍塌了,壓抑許久的憤怒和怨氣全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她討厭被人玩弄,被人利用,被人算計,因為是他,是江忠正,是她父親,這些日子以來她才一直忍耐的。

可是,這一切不代表她就會一直任由人耍下去。

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究竟他們這麽人憑什麽以為可以隨便左右她的決定,她自己的人生?

江忠正也好,陸瑾年也好,想瞞著她就瞞著她,想阻攔她就阻攔她,真當她是個任由人搓扁揉圓的軟柿子嗎?

雖然在氣頭上,江南還是不願意對自己的父親發火,她直接打電話給蘇然,“夜澀二樓咖啡廳,現在,我要見你。”

說完,江南就掛斷了電話,蘇然愣了愣,他似乎從來沒聽過江南用這樣超冷漠的語氣說話。

咖啡廳,蘇然到了時候,江南已經坐在了那裏,江南幫他點了一杯黑咖啡,蘇然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

蘇然一邊擦嘴一邊說,“你知道我不愛喝黑咖啡。”

“我知道,這不是怕你最近玩的太高興,心裏太甜,給你中和中和嗎?”

“你話裏有話。”

“藍沂家吃飯的時候,陸瑾年和我爸在打什麽啞謎?”江南單刀直入,現在正在氣頭上,完全沒有心情和他玩文字遊戲。

“那你該去問他們,我一個外人,又不姓江,又不姓陸,我怎麽知道?”

江南冷冷的說:“我猜到你會給我打啞謎了。”

“所以呢?”

“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打算從你嘴裏知道一星半點的實話。”

“哦?”蘇然覺得江南有些不對,這樣直接了當,這樣氣勢洶洶的江南,他好像根本就不認識,他與她麵對麵的坐一起,甚至會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蘇然,你很恨陸瑾年吧?”江南淡淡的說,“我知道你恨他,你也恨我,雖然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不過我也沒興趣知道原因是什麽,你還不足以讓我有興趣。”

蘇然這一輩子最脆弱的就是自尊心,上一次他的自尊心被打擊還是在李凡然消失的那一天,而這一次就是現在,他脆弱而敏感,自卑又自負的自尊心再一次被人狠狠得踩在腳底心,這種感覺比殺了他還難受。

江南依舊不緊不慢的說,“蘇然,你自以為是,以為知道我所有的弱點就可以控製我,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但是蘇然,你別忘了,你認識了我二十二年,我也認識了你二十二年,但是你不認識二十二年之後的江南,你清楚我以前的弱點,但是我清楚你現在和過去所有的弱點。”

江南緊追不放的說:”甚至,我比你更占優勢,無論是舜天還是華沃,我有足夠的資源,人脈手段把你趕出去,這是你的第一個弱點,你太看重地位,太看重權勢金錢,但是你有沒有足夠的資本在這個圈子裏和上流的人去爭去搶。”

蘇然的雙拳緊握,手背之上,透明的窗戶反射的柔柔日光將青白的筋脈照得清清楚楚,“你現在是在威脅我?”

“不,我是在警告你。”江南冷冷的說,“威脅是你最常幹的事情,不過如果你敢再逼我,我也絕對不會手軟,會立刻讓我說的這一切變成現實。”

“你就不在乎江忠正了?”

江忠正?江南挑眉。

而蘇然盛怒之下,沒有發現自己對江忠正的稱呼的改變映射了他真實內心對江忠正的砍伐。

“你的第二個弱點,就是你太恨陸瑾年,太恨我,我巴不得我跟陸瑾年永遠都不會幸福,那麽蘇然,我成全你。”江南說,“今天回去,我就會和陸瑾年說結婚,我們會立刻舉辦婚禮,會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如果你想阻止我,如果當年那場大火真的是陸瑾年做的,你就趕在結婚之前把真相說出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那麽我保證,我會和陸瑾年相互折磨到死。”

“如果你不說,那麽就代表這件事不是陸瑾年做的,那麽我江南也保證,我會一生一世的愛他,敬他,陪在他身邊一輩子,相濡以沫,相守白頭。”

“江南,別忘了,江忠正不會答應你們婚事,他不會出席。”

“那是他的事,爸不喜歡我嫁給陸家的人,他跟你的關係這麽親密,他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不少。”江南頭低下幾分,冷酷的看著蘇然,宛如黑夜裏掌握人生死的女王,“你回去告訴我爸同樣的話,要麽告訴我真相,要麽親眼看著我嫁,親眼看著我幫著完成陸鵬濤最後的心願,親眼看著我和陸家的所有人一家其樂融融,親眼看著我和陸瑾年恩愛幸福。”

蘇然死死地咬著牙,不得不承認江南確實抓住了他們的命脈,這就是他們的弱點,在華沃他鬥不過江南跟柏邵晨之間的默契和關係,他也沒有舜天那樣強大的資源和人脈去跟陸瑾年都,他能利用的不過就是江南心中的那一點親情。

隻要她將這一點親情拋下,他們就沒有可以倚仗的東西了。

江南說完,沒有多留片刻,就匆匆從樓梯那裏走下去,她不會留給蘇然反駁的機會,後麵也不會留給他多餘去思考的時間。

江南開車徑直來到了陸家,從陸家大門開車來到陸家的院子裏,陸鵬濤的氣色越來越差,現在隻能坐在傘下麵和宋思恩說說話,基本說不到幾分鍾就會昏昏沉沉的睡去,不知道時日幾何。

江南看到陸鵬濤的樣子,心裏覺得很悲傷,也有一絲慶幸,慶幸自己今天聽到的一切,慶幸自己現在做的這個決定,不管將來結果如何,至少他們可以趕在陸鵬濤離開之前舉辦婚禮,至少陸鵬濤一家團圓的心願,她可以達成。

宋思恩看到江南,將陸鵬濤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小聲的問她,“藍家武館距離這裏雖然遠,也不是太遠,你怎麽風塵仆仆的樣子?找小年嗎?他去公司了,還沒回來。”

“我是來找媽你的。”江南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