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恨我。”江南秀眉擰成一團,“我和他之間以前是有過婚約,但是他早就結婚了,所以婚約也早就廢了。”
“他恨的人是我。”陸瑾年淡淡的開口,江南愕然看向他,轉而卻覺得一切合情合理,是的,蘇然一直的目標都是陸瑾年,是舜天,從來不是她,她隻不過是蘇然打擊陸瑾年的棋子罷了。
“那麽陸先生和蘇先生的關係是~”
“準確的說是仇人。”陸瑾年冷冷的說,“兩年半以前,我太太曾經發生過一場車禍,這場車禍非常詭異,開卡車撞擊我太太的人是故意想將我太太撞進水庫,當時我太太雖然沒事,但是還是受了輕傷。”
“事後,我的助理劉炎查到那名貨車司機是蘇然派的,因為證據不足無法報警,所以我采取了一些經濟手段作為報複。”
“什麽樣的經濟手段?”
“我受夠了蘇然所在的公司,並且通過一點點操作將蘇然嶽父安家擠出安氏企業董事局,並且逐步蠶食了安氏。”
江南抓著陸瑾年的手開始發抖,她不知道,她從來都不知道那場車禍的主使是蘇然,那個時候,他們之間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她不敢相信他,她以為他也是恨她的。
而且他那高高在上不將人放在眼裏的態度,似是而非的回答,這一切都讓她以為這場車禍是他為了逼她就範而給的警告。
為什麽他從來什麽都不告訴她?
陸瑾年,你知道嗎?你將我保護得越好,越什麽都不讓我知道,最終傷的越重的會是你自己。
“看來,陸先生和他的恩怨由來已久。”另一個名警察走過來在許方的耳邊嘀咕幾句,許方看向陸瑾年,“聽說蘇先生今天在婚禮現場鬧了好一陣子?”
“是,正如許隊所說,我們的仇怨由來已久,隻怕這一輩子都解不開了。”
許方在記錄本上寫了幾個字,“陸太太,你在今天之前有見過蘇先生嗎?什麽時候,在哪裏,有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我們想確認一下作案時間和各位的不在場證明。”
“我因為要結婚的事情和我爸鬧翻了,所以我很久沒見到我爸了,昨天早上的時候,我和小羽,就是我一位朋友想去找我爸,到了蘇然的公寓門口裏麵卻沒有人。”
“沒有事先打電話?”
“打了,但是公寓裏沒人接,蘇然那裏也沒人接,但是還是想去看看。在公寓的時候~”江南停了停,對了,那天,她好像聽到屋內有人在喊什麽,但是那天她沒有太在意,後來蘇然又突然出現在門口,擋住了他們,還說已經將爸送到了醫院,所以他們就沒有追問了。
現在想起來,當時蘇然似乎是可以言辭激烈的和他們吵架,想盡快讓他們離開,難道,當時~
當時從房內傳來的聲音是~
當時的呼喊是呼救嗎?
“陸太太,陸太太~”
許方的聲音讓江南從沉思中醒過來,“難道當時的聲音是呼救嗎?難道當時我爸就已經遭遇了不測?”
“陸太太,你想起了什麽嗎?”
“那天,我在蘇然門口聽見有聲音,從屋裏傳來求救的聲音,我當時沒注意~”江南緊緊的抓著陸瑾年,“我當時明明聽見了,我聽見了,如果我再用心一點,如果不是我對蘇然那麽放心,或許爸就不用死,或許他就不用死,我明明已經打了物業的電話,可是最後卻沒有讓人進去看一眼,甚至自己都沒有進去看一眼,是我的錯,瑾年,是我的錯~”
江南失聲痛哭,陸瑾年輕輕的將她攬在懷裏,“不是你的錯,當時不管是誰都不會想那麽多的,伯父和蘇然的關係那麽好,誰能想到,誰會想到他會痛下殺手呢。”
陸瑾年深沉的看了許方一眼,眸光意味深長,“許隊,我太太現在的情緒不穩定,可能不適合再作筆錄,等我太太穩定之後,我們會非常樂意協助調查。”
“好吧,陸先生,陸太太,雖然你們是新婚燕爾,但是希望這幾日暫時不要出遠門,我們有需要的時候會隨時找你們。”
這時,許方的手機響了,許方背過身去打電話,“人不在?找不到人?找不到人你們是做什麽吃的?”
陸瑾年聽見許方那邊的對話,眼眸眯了起來,蘇然,果然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他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蘇然,這一次我就算找黑道滅了你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陸瑾年陰狠的眸光一抬起就和柏邵晨融匯到了一起,兩個男人之間心有默契。
陸瑾年讓人將果果先帶回去陸家,誰知,這時,長生卻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他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一邊說,“陸,陸總,董事長,董事長突然昏倒了,現在已經送急救了。”
什麽!
陸瑾年和江南立刻匆匆趕往醫院,醫院內,陸蕭琴和宋思恩都焦急的等在外麵,急救室內的紅燈一直亮著,一直沒有熄滅。
陸瑾年和江南無力的坐在凳子上,宋思恩走過去輕輕的撫摸著陸瑾年的後背,輕輕的將江南攬入懷裏,“孩子,你們知道嗎?他當時昏迷的時候臉上都是帶笑的。”
“你們都是好孩子,其實鵬濤對最後的這段旅程已經很滿意了,有那麽可愛的果果陪在他身邊,有那麽好的兒子和兒媳,生命中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
“媽~”陸瑾年低低的叫了一聲,宋思恩緊緊的抱著他,抱著他和江南,這兩個孩子。
江南也默默垂淚,陸鵬濤於她而言是很特別的存在,作為過長輩,作為過父親,作為過仇人~
如今,她非常能體會陸瑾年的心情,因為她的父親也在今天失去了~
突然,江南覺得或許這是上天給他們,給陸鵬濤和江忠正一個可笑而又充滿緣分的結局。
他們因為一個女人糾纏了一生,因為一個女人相互仇恨了一輩子,然後又失去了同一個女人~
而現在,他們都要在這幾天走向生命的盡頭~
恩怨也好,情仇也罷,生命的最後,都不重要了。
陸蕭琴站在空**的走廊上,沒有看向坐在椅子上緊緊擁抱的三個人,她隻是低著頭,看著地上那雙今天特地穿的黑色高跟鞋。
這時鵬濤送給她的第一雙高跟鞋,這麽多年,她陪在他身邊,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個代替品,他看中她隻是因為她和宋思恩有那麽幾份微不足道的相似。
她努力的扮演好他妻子的角色,她努力的幫他出麵去做一切他不能出麵做的事情,她曾經心懷嫉妒,也曾暗自憤恨他對她的不公~
可是,今天,參加婚禮的今天,她打開鞋櫃的時候,看到這雙已經多年沒穿的高跟鞋了,想到的是第一次見麵他曾經的溫柔微笑,即便那個笑容從今時今日來看都那麽諷刺。
因為,那天,他依稀仿佛對著她微笑的時候,是透過她在對另一個人微笑。
他送她高跟鞋的時候,他蹲下來親手幫她穿高跟鞋的時候~
這麽多年,她都不想承認的一點,其實她也是曾經真心愛過他的,隻是那份愛在長久歲月無情的打磨下早就隻剩下殘留的一點點了。
急救室的燈滅了,陸鵬濤被推了出來。
“醫生,我爸(鵬濤)怎麽樣了?”所有的人異口同聲的問。
醫生取下口罩,搖頭,“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陸鵬濤被推進了病房,曾經住過很多次的病房,如今作為最後一次被推進來。
江南看著窗外枯黃的梧桐葉一片又一片的落下,突然走神的在想,其實病房的門口不應該種梧桐,應該種常青樹,常青常青,四季常青~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鵬濤醒了過來,他像過去一樣平和的笑著,對宋思恩伸出了手,宋思恩卻握著陸蕭琴的手同時放到了他的掌心。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陸鵬濤深深的看著宋思恩和陸蕭琴,“第一次見麵,第一次看到你微笑~”
陸蕭琴將手從陸鵬濤手裏抽出來,她一直都知道她不曾走進他的心裏,他說的自然不會是她。
“我去倒杯水。”陸蕭琴淡淡的說。
“阿琴。”陸鵬濤卻淡淡的喚了她一聲。
阿琴?陸蕭琴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多久沒叫過她阿琴了,她記得阿琴這個稱呼還是在他們結婚最前麵的三個月他興致所致開始叫的,後來,兩個人淡了,他就叫她蕭琴了。
她一直以為他早就忘了這個稱呼了。
陸蕭琴默默的走回陸鵬濤身邊,淡淡的一笑,陸鵬濤也淡淡的一笑,三個人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瑾年。”
“爸?”陸瑾年悲痛的坐在床前,陸鵬濤又看向江南,江南走到他跟前,將果果舉起來,讓果果過去陪著爺爺,“爸,果果過來陪你了。”
陸鵬濤溫柔的撫摸著果果的小臉,對陸瑾年開玩笑的說,“臭小子,你這輩子做對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生了一個果果這麽聰明可愛的孩子。不對,果果是江南生的,你小子一件事都沒做對。”
“爸,沒我,她生的出來嗎?”
江南狠狠的踹了陸瑾年一腳,陸鵬濤微笑著看著兩個孩子在他麵前打情罵俏,過了一會兒,他說,“劉炎呢?”
宋思恩說,“我去叫他,你等一等。”
過了一會兒,劉炎過來了,陸鵬濤讓其他人都出去,隻留下了劉炎一人。
劉炎坐在床邊,恭敬的叫道:“董事長。”
陸鵬濤躺在**,每說一句話都特別的費力,“孩子,我陸鵬濤這輩子對不起很多人,但是最愧疚的就是你和他。”
“董事長,我沒事,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是為了保護我想要守護的人,不是您的錯。”
“如果那時我和你說清楚,讓阿琴跟你說清楚,說清楚隻是一個威脅,或許你不會選擇那麽慘烈的方式,終歸是我對不起你們劉家。”
“守護陸家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劉炎淡淡的說,這是他出生開始就貫徹的家族使命,他已經堅持了這麽多年,曾經也不是沒有猶豫沒有懷疑過,不過現在都不要緊了,他已經不想再去懷疑,再去猶豫了。
“還有那個孩子,那個孩子隻有你知道他的存在~”陸鵬濤努力的想要起來,但是無論如何卻都起不來,劉炎趕緊扶著他,“董事長,你想說什麽?”
陸鵬濤在劉炎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劉炎頓時驚恐萬分,“董事長?”
“這件事隻有你一個人知道,不要告訴任何人。”
劉炎僅僅隻是片刻的猶豫,重重的點頭,“是,董事長。”
過了一會兒,劉炎推開門出來,“江小姐,董事長請你進去。”
江南緩緩的走進去,陸鵬濤微微一笑,“說起來,我欠你也很多,不過你欠瑾年更多,我們倆算是扯平了。”
江南此刻簡直不知道說些什麽,陸鵬濤一輩子是一個傳奇,是他一手將陸家從衰敗的邊緣救了起來,是他親手將陸家推向鼎盛。
在江南的印象中,陸鵬濤一直是一個平和的看待一切的人,在陸鵬濤的眼裏天下似乎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大事,真正的做到了一個長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度。
“有一件事,我擔心瑾年,想要麻煩你。”
“您說,不管什麽我都會努力去做。”江南將耳朵放到陸鵬濤麵前,陸鵬濤幾句話之後江南也是麵色大變,“瑾年知道嗎?”
“瑾年或許知道,或許心裏有過懷疑,但是依照他的脾氣永遠不會去問,依照他的性格事情的結果很難說,不過我相信他會聽你的話,對不對?”
“我也會瑾年的話。”